自从发生了那么一段插曲之后，所有人似乎都在一瞬间沉默了下来。院长不再有过多的要求，岳清浅轻易不开口，那些孩子也安静的像是哑巴。

对于这件事，叶语表示“总算安静下来了”，也几乎没再说过薄情的话。她不说的话，叶言和其他人，包括最尖刻的牧然也不会再主动挑事。

一路上，他们就这样，彼此心知肚明地保持了虚假的平和。

不过，在院长她们不在的时候，牧然总是会含沙射影地讽刺，说如果院长一开始就这么消停，大概也不会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了。

叶语没有附和这些话，但也没有反驳，因为她知道，这个讨厌的家伙说的是事实。

其实她也和哥哥讨论过这件事，说是如果院长和那些孩子一直都这么识趣的话，她不介意养她们到死。不过哥哥表示，事情没那么简单，至少眼下不太可能，只能寄希望于她们是认真的。

*

一个礼拜后的上午。

“如果保持现在的速度，再有两个小时，我们就能到805.”

牧然一边释放出藤蔓，甩飞了一只丧尸，一边对开车的叶言道。

由于今天已经离805很近了，楚帅便在前一天跑来找兄妹俩，说是他可以带着戚灵去给孤儿院那些人开车。

正好，叶语也觉得应该暂时和孤儿院的人分开一下，便修改了一下开车的变化：院长、岳清浅和孤儿院的孩子们换到中巴上，由戚灵和楚帅开车，王警官一行人来大巴，其余人仍不变。

至于为什么分开，倒也不是容易吵起来，也就是图一个眼不见为净。

一直把自己埋在地图里的叶语闻言抬头：“你们真的打算和我们去805吗？”

牧然却没有回答她，而是念叨：“这附近挺奇怪的，除了刚才我扔出去的那只丧尸外，就没看见别的丧尸。”

叶语却明白了他的意思，这家伙是那种不喜欢直接说话的性格，转移话题就说明问他已经决定的事是没有必要的。

叶言没有回头，声音不带起伏，只是握着方向盘的手更紧了：“确定了吗？805会有未知的危险存在。”

其实兄妹俩都认真地想过，805是不是一个值得冒险的地方。之所以会想去，是因为在玩游戏的时候，805就成为了一个可望而不可及的梦，既然现在有机会去触碰这个梦，他们自然是跃跃欲试。

自然，这件事如同炒股，高回报必然伴随着高风险。但股票还好，输了只是赔钱，这件事却是在赌命。

生命只有一次，拿去拼个梦，会不会太傻了？

司徒雷抓了抓头发：“你念叨一路了，不烦吗？”

叶语顿时很不爽地瞪了他一眼：“我哥还不是担心你们？只不过他不善于表达好不好？”

“嗯，”叶言承认了，“我本来就不擅长表达。”

司徒雷：“...那就不去。”

叶语苦恼地皱了皱眉：“问题是不甘心。”

叶言叹气：“道理我们都懂，可是如果有机会，我们还是会去。”

805，一直是他们迈不过去的一道坎。

明知道可能会搭上性命，明知道可能会连累所有人...但是没办法，曾经遥不可及的地方，现在近在眼前，又有谁能在这个时刻压抑住内心的雀跃？

唐淑娴睁开假寐的眼睛：”要本小姐说，不甘心就去！就算很危险，总比变成遗憾要好得多。一件事，如果不敢去做，就会变成一辈子的不甘心。“

叶言放慢车速：”听起来，你有不甘心吗？“

唐淑娴的脸色有一瞬间的不自然，手指动了动：”每个人都会有。“

”那你的不甘心...唔...“

叶语刚说到一半，就被叶言捂住了嘴：”罢了，她明显不太想说。“

牧然直视前方，似乎在自言自语：”有些事，如果不确定该不该做，就问问自己想不想做。如果想做，就去做，只要后果你们能承受。“

叶言收回手，轻轻叩了两下方向盘：”想做，但后果可能承受不了。如果是你，你会去做吗？“

牧然：”会去。“

即使是一瞬间，叶言也发现了他犹豫过。

”不过，“叶语把地图放到一边，颇为认真地问，”不计后果的冒险，你不觉得很自私吗？“

牧然一脸不屑地笑道：”计较后果的，还算是冒险？更何况，人本来就是自私的。你不为自己想，难道要去为别人想？“

呃，好有道理的样子。

前面一段路没有阻碍，叶言便提了一个档位：”为了自己的不甘，带着你们去送死？我们可没那么差劲。“

其实那天，岳清浅说得才是对的，她这个人小毛病很多，但是她怕死却没有错。

没有人有义务陪着他们送死。

牧然苦笑：”这都已经到西北了，你才告诉我你们打算分道扬镳？不妨问问大家，看他们愿不愿意。“

司徒雷抬起头，表情坚定：”我说过，我会一直跟着你们。“

叶语挑眉：”哪怕是送死？“

司徒雷神色不变：”难道一定会死吗？不一定。”

叶语笑了笑：“三万左右的丧尸，谁知道呢！”

其实，如果只有她和哥哥两个人去，全身而退还是没问题的，毕竟他们有空间作为底牌。

可若是带着他们...

齐眉突然开口，绷着小脸：“叶姐姐，我陪你和叶哥哥去。”

随即又有些为难地问：“但是...能不能不让小慕去？”

叶语先是一愣，随即拧眉：“你为什么想跟着我们去？齐眉，难道你没听到吗？去，可就是送死。“

齐眉咬了下嘴唇：”如果没有你们，我和小慕没有办法离开S市，也不一定能活到现在。说实话，我其实什么都做不到，但是有恩必报这件事，我还是知道的。”

她停了停，再开口时就带了些羞愧：“可是小慕还小，我不想让他...”

叶言打断她：“你也知道，小慕还小，那你把他留下来，他该怎么办？他一个人，能活着？”

齐眉愣了愣，突然大哭起来：“我知道，可、可我总不能带着小慕去死啊！我做不到，我不想小慕死，我不想带着他去死！“

她这一哭不要紧，原本安安静静任她抱着的齐慕也哭了起来：”小慕、小慕不要死，小慕不要姐姐死，不要大家死！“

呃...

叶言还没想好怎么办，就听见妹妹厉声道：”不许哭了！“

别说，这一吼还真管用，姐弟俩同时停下，泪眼朦胧地看着叶语。

叶语转头看向窗外，努力压下眼泪：”齐眉，你可能忘记了，最开始带着你们上路，是我们之间的交易。我们自认并没有你们所想的那么好心，报恩什么的，大可不必。“

齐眉怔怔地看着她：”叶姐姐...“

叶语冷声：”没人想带你们去，给我老实待着。“

齐眉彻底愣住，半晌，才轻声道：”叶姐姐，你...你不要我们了吗？“

齐慕又开始哭：”叶姐姐不要小慕了，不要小慕和姐姐了。“

这次叶言制止了姐弟俩的声音：”我们会回来接你们，但那是在打通805之后，如果...“

他顿了顿，到底还是没说的那么直接：”你们知道该怎么办。“

说完，他踩下了刹车，大巴停下，后面的车也停了下来。

*

叶言和妹妹走下车后，便朝着中巴车招了招手，示意他们下来。

等所有人都集合之后，叶言深呼吸了一口气，这才开口：”我决定了，先去805看看，但是先说明白，带着大家去，不可能。“

叶语补充道：”没错，我和哥会先行探路，如果没问题，就直接拿下805，但若是不行，我们会想办法回来。“

大家都是一愣，院长反应最快：”那你们之前...“

叶语摇头：”那阵就是觉得，你们说不去我们也要去，只是想拧着而已。“

院长呆了呆，叹了口气：”小语，我不是贪生怕死，但这种...完全没有必要。你为什么一定要去呢？不去不行吗？”

叶语看着她：“院长妈妈，我到现在还记得：小时候您告诉过我一句话——有些事，去尝试了才知道自己可不可以。是，805确实很危险，但如果真的能拿下来，将会是极其适合大家的生存之地。所以，我们想去试试，看看自己可不可以。”

然后又在心里补了一句：不管可不可以，我们都会去。

岳清浅突然开口，语气有点别扭：“你其实...可以不去。”

叶语看着她，目光里带了一丝戏谑：“你是在关心我？”

岳清浅的脸瞬间就红了，但嘴上还是不饶人：“西北这么大，哪里都能作为基地，你何苦去805自寻死路？”

叶语摊了摊手：“坦白来讲我也不想，我应该是这世界上最惜命的人才对。可是你可得搞清楚，那是805，是目前整个西北地区最坚固的地方，现成的围墙和监控设施好不好？你以为建立基地很容易啊？就和那些小说上写的，眼睛一闭一睁，事情就办完了啊？哪那么简单？”

岳清浅被堵得无话可说，直接到一边自闭去了，院长赶紧跟过去。

院长还要说什么，却被叶言拦住：“我们没有多余的时间可以耽搁了，马上出发才是我们应该做的事。”

温和突然开口：“我和你们一起去。”

叶言看向这个一路上几乎不说话的人：“为什么？”

温和凄然一笑：“我唯一的女儿已经变成了丧尸，我活着还是死掉，没什么区别。”

然后又自我安慰似的说：“也许运气好，我也变成丧尸，找到我女儿呢！”

叶言苦笑：“就算你变成丧尸，也未必会记得她。”

真不是他泼冷水，不是每个尸都这么幸运，一出现就是T3、T4的。

“总比现在要好。”温和干巴巴地回答。

叶言知道他已存了必死的决心：“好，生死有命，看着办吧！”

又对景佳说：“你和风清扬留下，艾娜你是普通人，田甜你等级还不够，你们俩也要留下。”

田甜急了：“可是...”

叶言打断她：“没有可是，记住，如果我们打下了805，就会回来接你们；如果...你还可以保护他们，到那时候，景佳，你和风清扬轮流开车，一定护他们周全。”

景佳：“...我知道了。”

风清扬点了点头，什么话都没说。

王警官有些担心：“那我...”

叶言拒绝了他：“不行，王警官，对于大巴上的那群人来说，您是信仰。”

王警官怔了一会儿，轻轻点头，没有再要求什么。

楚帅看着他：“我呢？”

叶言耸耸肩：“你要是愿意跟着，我们无所谓，但先说好，我和小语不可能护你们周全。”

楚帅十分认真：“我相信你们，你们肯定能拿下805.”

符瑾试探着问：“那我...”

叶语回答了她：“我建议你别去，你的异能等级还不够，里面说不定会有高级丧尸。”

其实内心OS是：想接近我哥？门都没有！

符瑾叹气：”那好吧，我也留下来，但是...“

她含泪看着叶言：”阿言，一定要回来！“

叶言拍了拍她的肩膀：”我不信命，信自己就够了，又不是去玩命。“

符瑾：”...“

最后，决定去的人有：叶言兄妹、唐淑娴、司徒雷、牧然、温和以及楚帅，其他人则是原地待命。

没留离别的机会，上车，出发，干脆利索。

在众人或期许或担忧的目光中，路边一辆经过简单修理的金杯面包车，渐渐变成远处的小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