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说到高文化一不小心竟穿越到了两千年前的战国时期。原来高文化竟是两千年前的杨朱。关于杨朱和墨翟之争,历史上少有记载。究其原因,可能是两人不是同一年代的人,墨翟从未提到过杨朱,杨朱又少有著作留世,但是一穿越可就难说了。
杨朱的思想是怎么被误读的呢?从儒学的角度看,他是将“我”与“天下”对立了起来,将个人的自然发展与社会的发展对立了起来,将自己肉体的生命与精神的生命对立了起来,导致了只知为“我”,不知为人,不知为天下苍生,不知自己真本性的结果,其精神境界非常低下。这种极端个人主义的观点从社会伦理的角度来看,是断断不可取的,因为这很容易流为“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的信条,造成人心陷溺,社会失衡。但是,即便如此,杨朱的思想在那个动荡不安的社会年代,一度也曾有过非常大的影响,因为当时儒学也只是一家学说,不像汉以后成为了政治伦理学。孟子也曾提到过一句“逃墨必归于杨”,于此可见一斑。
杨朱与墨翟两家学说可谓是针锋相对,后来的孟子对其两家大肆批判,怒斥杨朱的“为我”是无君,墨子的“兼爱”是无父。这样就有了“无父无君,是禽兽也”的结论。站在孟子的立场这样批判别家学说,本身就带有强烈的人身攻击。为了维护自家学说,不惜采取人身攻击的手段,可以理解为“嫉恶如仇”,也可以理解为唯我独尊,反正就成了“有我没他、有他没我”的生死较量了。这还是学术讨论吗?后来儒家思想和政权相结合,哪里还会有杨朱之流的好果子吃?墨翟虽然和儒家思想靠点谱,但后来自己法外施法,用现在话来说就是目无领导,还犯上作乱,拉山头,所以两家就逐渐销声匿迹了。杨朱是极端的个人主义,墨家又是极端的集体主义,而孟子是想把握儒家中庸之道的精义,在这两种极端倾向中选择出一条道路来。
一般都认为:孟子抨击杨朱、墨翟,正是要在基本人性和人心受到极端个人主义和极端集体主义摧残殆尽的两极分化里开拓出一条“执中”的康庄大道。不过“执中”绝非折中,因此孟子批判了“执中无权,犹执一也”的片面思想。杨朱极端的个人主义和墨家极端的集体主义尽管在当时产生了广泛的影响,但他们根本的失误都是对中国社会历史缺乏深刻的认识,所开出的救治社会人心的药方脱离中国的社会实情实际,也难以真正落实,所以他们后来都相继中绝,而儒家则后来成为中国文化的主流、主体,获得了持续的发展。
话虽这么说,小可我则认为,孟子“嫉恶如仇”的作法,大有“将对方打翻在地再踏上一只脚,让其永世不得反身”的想法,墨家残遭灭门,董仲舒逃脱不了打小报告的嫌疑。孟子的“执中无权,犹执一也”,最后变成了辛辣的讽刺。
如果追究起来,杨朱应该是老子的弟子,归道家学派,只不过剑走偏锋,成了异类;墨家应该算是泛儒家思想,因为提倡兼爱,和儒家的仁爱发生了冲突,所以不被儒家所容纳,也成了怪胎。这样说来,儒家思想和道家思想联合起来应该会好一些,孟子因为容不下二人,所以把两个倒楣鬼推向了被告席。所以说,孟子有点小心眼,缺乏“大肚能容容天下难容之事”的胸襟。最后孟子一代学术大家,也难以控制董仲舒向政权投怀送抱,最终是后儒家(先秦儒学是儒家,先秦以后是后儒家,可参考《文化的思考》)又借用权杖,判道家一个流放,判墨家一个死刑,而且是立即执行。但历史就是历史,繁华逝去,铅华洗尽,回顾那不堪的历史,直到现在儒家与道家仍是若即若离。道家永远是老大,儒家是老二;老大忠厚,老二滑头;老二栽了跟头又回过来找老大。说,哥,我碰头了。老大说,好吧,在我这里歇歇吧。但老二伤好了之后,又出去蹦跶了,老大只好长叹一声随其去了。等又伤了或又累了再来找老大,老大还是那句话,在我这里歇歇吧。就这样过了两千多年。
老二是不是该醒醒了呢?
杨朱要和墨翟大战三百回合,就不得不把这段历史渊源做一个交待。闲话不提,言归正传。
高文化听到眼前美人说自己和墨翟在魏王朝堂大辨论,自己不堪污辱,竟昏死过去,思绪逐渐变得清晰了起来。和周兄、孔兄在咖啡店里畅谈的情景却逐渐模糊了,离自己越来越远了,远到似同隔世。与墨翟针锋相对之辩逐渐浮现在眼前。
公元前某年冬月的一天午后,杨朱和学生孟孙阳正在家中小坐,一边谈论着功课,一边烹煮些茶水。外面的大雪已下有半尺厚了。好大一场雪,明年又是一个丰收年呀!杨朱不无感慨地说道。
孟孙阳接话道,是呀,老师力排众议,魏王对老师的偏见也开始逐渐减弱了,希望在不远的将来能得到魏王的重视、世人的认可,纠乱世于纷扰,行正轨于天地间。此次大雪堪称祥瑞之兆呀。
话音刚落,忽有家人来报,说魏王差人前来相邀,要到宫中议事。魏王坐辇已在门外候着了。
何事这么紧急?竟不顾如此大雪,前来相邀。杨朱略加思索,用极其平淡的口气说道,告诉魏王差役,今日大雪,杨朱不愿前往,请魏王另择吉日吧。
孟孙阳看了看老师,忙说道,老师,这样不好吧?!
杨朱也看看孟孙阳,说道,这样……不好吗?那什么是好的?
孟孙阳一时语塞,回头对家人说道,去吧,照老师吩咐的去做吧。等家人出去了,孟孙阳问杨朱,学说归学说,行事归行事,咱不能犯傻呀!拿自己的身家性命来倡导自己的学说。
杨朱毫不客气地说,那让谁不顾身家性命来践行我们的主张?自己遇事都打退堂鼓了,还指望别人为我们的学说摇旗呐喊,可能吗?即便有也是乌合之众,不是为了学术,而是为了跟风炒作,想趁机捞一把。如此小人,岂可指望?
孟孙阳听老师这样说,也只好作罢。
孟孙阳追随杨朱千里迢迢来到魏王府,目的只有一个,为老师呐喊助威。老师的学术理论堪称世界一流,但很难被世人接受。原因只有一个:好说不好听,敢做不敢说。特别是在儒家和墨家面前,常常被当作异类。儒家的慷慨大义,诸如:一心为公、舍己为人、大公无私、大义灭亲、舍生取义等等,常常让自己抬不起头来。但老师杨朱却不卑不亢。自己明知道儒家那一套很有“意识绑架”之嫌,常此下去会让世人迷失自我、失去自我,但人家说出来慷慨激昂,很能蛊惑人心,很有舞台效果。自己的“唯我”思想尽管有很多人原意关起门来承认,但一出门就完蛋了,不敢张口,不敢为自己辩护,不敢为所有天下人辩护。私,真的有错吗?为我,真的有罪吗?是谁让私如此不堪呢?孟孙阳总是在矛盾中追随着杨朱,为杨朱呐喊,助威。杨朱则不然,高调称赞人的私,没有私就没有公,借公来诽谤私才是小人所为,非圣贤之举。其实世上哪里有什么圣贤?拿一个概念来糊弄世人才是小人的伎俩。世上都是小人了还有小人吗?这就叫以其之矛,攻其之盾。圣贤就是没有圣贤,小人就是都是小人。把自己的私坦坦荡荡说出来,不隐瞒,不修饰,才是真性情。私是真实的美丽,是无污染的花朵,人人都尊重私,都不以私为耻,不再关起门来说私,这才是一个学术专家应该向世人公布的、向世人提倡的。私是一个个体人的基本权利,借公之名毫不留情剥夺人的私,让人们谈私为耻、谈私色变才是最可耻的。所以当魏王差人来很客气地邀请杨朱去议事时,杨朱不想去就毫不客气地说不去。不能违逆了自己的内心真实想法。杨朱心里明镜似的,自己又不是魏王府的官员,跟我有什么事可议?无非是让我去谈天说地,说一百圈我还是那个主张。说不定魏王是给我下了个套,让我去钻。你不是以私为荣吗?大雪的天谁愿意没事出门瞎逛呀,我现在就去请你,看你会不会还说你的私很重要。你来了就说明你说的私是假的,你不来咱们还可以继续往下谈。所以杨朱简单一考虑,直通通地就把差人打发走了。违我心者不愿意,不去!
杨朱此举会不会招来不祥之事?请看下回。(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