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林烟儿进席宴的时候,陆君便一眼瞧见了她,即便她穿得与她平素那么的不同,那张脸依旧夺人心魄。
戚皇贵妃身旁的云嬷嬷低声道:“娘娘,奴婢听闻禹王妃有了身孕。”
陆君身形陡然僵直。
戚皇贵妃闻言手上替陆君夹的那道菜一顿,随后没入陆君的碗中,“这么快便有了?”
“禹王毕竟只有禹王妃一个人在跟前伺候,通房那些都是没找的,想来这么快有了身子也算是正常。”
云嬷嬷说得直白,听得陆君有些不知所措,他虽没经人事,这些还是知晓的。
从前和一些公子哥出去走马斗鹰时,那些公子哥时常会有谈起伺候自己的那些丫鬟婢子,其言语有些甚至淫秽。更有甚者,还邀约着去勾栏教坊。
陆君虽是皇子,但也可以领牌子出宫,所以忍不住好奇还悄悄同他们去过一次。那里的姑娘各个都脂粉满面,香风扑鼻,身上只一层薄薄的轻纱遮掩避羞,和陆君说起话来妩媚风情,身子软若成水瘫在自己怀里,吓得陆君僵直身子,不敢乱动一分。
那次回来后,戚皇贵妃一闻他身上的味道,便知道陆君去了哪儿,当下沉着脸整整关了陆君两个月的禁闭,等陆君再出来时,那些邀约他去的公子哥在学堂也是再找不见了。
戚皇贵妃不由得望了一眼陆君,然后笑道,“禹王对禹王妃还当真是情深。”
声音略略有些凉薄,只是酒酣盛宴之下没人听得出。
陆君见戚皇贵妃的笑容,周身别扭,像是半夜翻来覆去睡不着时,无论曲蜷还是伸直了身子,怎么都是别扭,只是他自己也不知道别扭什么。
戚皇贵妃这才对身旁的陆君说道:“也不知你日后会娶什么样的女子,不管美得丑的,母妃就只有一点,家世清白品行端庄就可。”
陆君诧异地看向戚皇贵妃,他原以为照母妃那样,定是要给自己找个最好的女子,哪知要求仅是这么简单。
戚皇贵妃话落,她身旁的云嬷嬷看了陆君一眼,神情有些古怪。
......
不管是上次的席宴,还是这次的席宴,皆都是如出一辙额觥筹交错罢了。
林烟儿出去寻林渊儿前因吃得少,现下倒来了些胃口,就让桂嬷嬷帮衬着翠笙为自己布菜。
“王妃,这有了身子,忌口的有很多,像是这道芙蓉蟹黄王妃就万万不能碰的。”桂嬷嬷尽本分地在林烟儿耳边悄声说着,“还有放了类似桂皮之类香料的菜肴王妃也是不能多碰的。”
“蟹不能碰我是知道的,但桂皮这类香料不过是佐来调味的,有它的菜肴也不能这又是缘何?”林烟儿也不是质疑什么,因为在这之前她可是吃了不少类似的菜,心里有些不安。
桂嬷嬷笑了道:“只是少碰些,这些毕竟是热性,容易秘结造成胎儿不安。”
“我倒是听过有了身子的人不能碰那些寒性的食物,倒是头一次知道这热性也要注意着,照你这么说像辣的食物我都是要少碰?”林烟儿惊奇地问道。
“自然也是这个理,不过偶尔吃一吃也是可以的。”
“王妃,这位是......”沈氏见桂嬷嬷颇有疑惑地问道。
林烟儿笑着回道:“是段太后拨来伺候我的桂嬷嬷。”
沈氏恍然,笑道:“妾身本是想着派几个好使唤又经验老道的妈妈给王妃,如今看着桂嬷嬷这样得力,只怕妾身的三个都及不上桂嬷嬷一人,倒是用不着妾身再派妈妈在王妃跟前伺候了。”
沈氏虽说是奉承的话,却也说的是事实,桂嬷嬷的确经验老道胜比其它妈妈许多。
林烟儿回看一眼桂嬷嬷谦和的笑意,突然庆幸桂嬷嬷到了自己跟前伺候,防不得自己又错吃什么再来悔过得好......她笑着回道沈氏:“沈姨娘有这份心就好了。”
沈氏解颐遂说道:“即是如此,等过阵子妾身只再拨几个好使唤的下人来王府帮衬桂嬷嬷伺候王妃。”
两人说的高兴,一旁的林渊儿仍是毋出一言的闷在座位上。
见林渊儿神色不虞,两人自然不好明目地攀笑言谈下去。
林烟儿只好又默默吃着饭,感觉到有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她抬头去寻时,正好看见坐陆霖沅下首的白傲正执着酒杯盯着自己。
林烟儿心一颤。
这白傲果然如市井所言生得极其俊俏,与陆一璟不敢上下,只是白傲周身气质冰冷,看人的眼神又是霸道肆虐无边,稍微胆小的只怕是被他瞧上这么一眼气都不敢出一下。
林烟儿深吸一口气,只当是两人不小心的视线相撞,又低下头自己吃自己的,只是那视线依旧炙烈。
林烟儿抬起头,果见白傲还盯着自己,眼神就仿佛在示意‘我就是在看你’。
林烟儿强忍住身上的寒意,对白傲点点头扯了一个笑意。
后者见到嘴角竟浅浅上扬了起来。
林烟儿见到这笑容,心中只有冰冷,暗自砸道:这西林的大王子就方才宴息厅一见便知他行事乖张,连陆霖沅都要给几分薄面,是她绝对惹不起的存在。
陆一璟插声进来:“你在抖什么?”
经陆一璟的提醒,林烟儿这才发现自己手指紧握得发白......自己竟然这么怕白傲!
林烟儿转头看见陆一璟担忧的神情,询问的话也是从他嘴里这么脱口而出:“可是方才出去吹了风冷了?”
这话一落,林白众人都是关切的看向林烟儿。
林烟儿稳了稳神,安抚道:“妾身没事。”
“怎会没事,你手指都凉得厉害。”陆一璟此刻已经握住了林烟儿手,他皱着眉头,脸色阴沉,神情很是不悦。
他对着一旁的桂嬷嬷吩咐道:“这里的人声太过嘈杂,桂嬷嬷你且先扶着王妃回马车里去,等这边席宴散了我再过来。”
陆一璟的话坚定不容辩驳。
林烟儿只得白着脸同林白他们草草道了别,心里感慨不知又是何日才能再得相见,便扶着桂嬷嬷退出了这满堂的喧闹。
桂嬷嬷让翠笙拿出茜色织锦迎枕给林烟儿靠着,说这样要软和一些。
林烟儿望着迎枕上的藤青曳罗靡子,针线紧密均匀,交织成顾陌冷若冰凌的面目,袁宜昕涕泗啕哭似还在耳边尖利地回响。
林烟儿恹恹地闭上眼,似要隔绝眼前景色般拂屏那些嘈杂,她淡淡开口,对还忙着伺候的桂嬷嬷和翠笙说道:“你们先外边候着,我想自个儿静一静。”
翠笙与桂嬷嬷见林烟儿神色倦怠也毋敢多说些什么,只是应道:“是。”便放了车帘子,静默在车旁。
马车内狭小,但还是抵不住浓浓的倦意袭来,林烟儿沉沉地睡去。
在梦中她见残阳如血,树上随风飘摇的花瓣如蝴蝶翩舞,陆一璟身着玄青色袍子站在自己身旁,他在自己耳边轻声细语,遥指树上被日光染上一层血色的梨花,问她是否喜欢。
他的语气依旧是那么柔软抚耳,神情如初的温和,眼神里闪着细细碎碎的光。
林烟儿自然应着喜欢,无碍旁的,只因是这是陆一璟为她而备。
只是随着景色陡变,再转眼时身边之人神情霜冷,眸子里再不见往日柔情,再仔细瞧清了他五官,竟是那狂妄桀骜的白傲!
林烟儿骇怕地一步步往后退,他也踩着一路残花紧紧跟上,只见他轻扯嘴角,嗓音低沉唤道:“王妃......”
林烟儿惊恐地睁开双眼,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随着视线逐渐变得清明,耳边嘲哳如潮起潮落终于停歇,只余翠笙清脆破竹之声慢慢明晰:“……王妃,王妃可是梦靥了?”
林烟儿转头看向本该在马车外候着却不知何时在旁正担忧地看着自己的翠笙,她的心慢慢落了下来,想起最后竟然梦见了白傲,心中还仍有余悸地说道:“无事,就是做了个可怖的梦罢了。”
翠笙还是有些担心转头问道桂嬷嬷是怎么了。
桂嬷嬷此时也在马车内,她看着林烟儿因梦靥而苍白的小脸,额上挂着密密的汗珠,说道:“有了身子会常做些梦,自是正常的。不过若是因而不得安寝,还是得找大夫开些安神的药稳妥一些。”
“回了王府奴婢便让刘管家替王妃找大夫来开药。”翠笙急急答道。
林烟儿心默默想着此番回府,等沈姨娘将那边的信传来,刘义怕也再当不起管家这一职......
不过看着翠笙殷殷关切的眼神,林烟儿最后还是低低应了她:“再说罢。”
车帘外的斜眼日渐西沉陆续有官胄走了出来。
残阳夕下,照得陆一璟和萧青两人影子摇摇晃晃。只待定睛一瞧,那人确真是喝醉了。
林烟儿见到急忙下了马车作扶。
桂嬷嬷连忙拉住林烟儿,只说:“王妃你现在有了身孕,王爷现下喝醉了,你若是去扶怕是会磕着碰着,还是让奴婢们去扶王爷上马车罢。”
听言,林烟儿只好按捺住双手,由桂嬷嬷扶着紧跟在陆一璟身后。
上了马车,看见陆一璟身形不稳地倚歪在马车一角,林烟儿心疼地上前扶他,却被他一把抱在怀里,酒气一时熏得冲鼻,闻得林烟儿暗自心惊......这到底是喝了多少的酒?
陆一璟紧紧抱着自己,口中念念叨叨地,细弱蚊蝇。
林烟儿虽然好奇说的是什么,但奈何他实在抱得自己太紧,只得就这般的姿势窝在陆一璟怀里,“王爷到底喝了多少的酒?”
平素他虽也喝酒,但总是会节制着,因他总说许多东西只需要浅尝即止则可,若是深尝不止,总是会遭了胃子。
今日他却一反常态喝了这么多......(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