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横在一旁冷笑,他是无可无不可;黄文一言不发,他也对陈万年攀附权贵的行径所不齿,可又不愿意开口去得罪于他,所以只是保持沉默,既不维护陈万年也不跟着落井下石,而是明哲保身。
陈万年有意发作,可他一个读书人,身边又没人帮衬,左右是闹不过鲁横,只得白着脸强忍下这口闷气,恶狠狠地盯着挑事的鲁横以及冷眼旁观的柳如是和黄文。
“吉时已到!”
柳如是拉着另外三人,四人领着赶考的学子祭拜天地,致礼孔圣,这些个定好的礼仪全都走了一遍,然后这才轮到招鬼仪式。
此时其他三人就坐观礼,柳如是独自一人身着礼服,神态凝重,肃立当中。
张兴本则领着杜仲、流云自后面迈步走出,三人身着道袍,踩着步点徐徐而进。
正中央早已布好法台,香烛蜡扦一应俱全,专等张兴本来施法。
三人走到台前,杜仲和流云自觉止步,张兴本对两边小声交代:
“今日科考正是此地气运最旺的时候,我要借此地的风水气运修补锁阴大阵,你们两人给我护法,不容有失!”
杜仲点点头,然后傲立于张兴本身后;流云则点头如筛糠,讨好地应和道:
“道长放心,哪怕是豁出性命我也要全力助道长完成仪式。”
张兴本对两人的态度都不置可否,只身往前一步,手持宝剑灵符,脚踏七星,口中念念有词,旁人却连半句也没听懂。
萧宁在台下凝神看着,一双阴阳眼早已是严阵以待,早就盯着张兴本的一举一动。
张兴本如此装神弄鬼了好一阵子,这才将猛地将手中灵符一拍,径直拍在宝剑之上,然后将中指与食指相叠放在前心,胸中鼓起三昧之气,口中猛地喷出一团火来,将宝剑带灵符全都纳入了火焰之中,随即便往半空中一抛,在半空中滴溜溜乱转,看得四位大人连带底下的兵丁考生全都赞叹连连。
此时,萧宁也明显感受到了周围气运的流动,随着这张兴本的施法,整座朔州城,甚至整个北方的气运也都被调动了起来。
“开始了!”
萧宁心中暗道,再去看张兴本,只见那张兴本从袖中掏出三杆小旗,立刻就往空中一抛。
三杆小旗迎风就长,转眼间就长成了一丈来长的大旗,以品字形在半空中飘扬。
“至诚以鬼神,精诚所至,神鬼庇佑!”
张兴本一呼,将手一指,那红旗立刻就升了起来,列在了三才中的“天”位。
气运玄冥,如天难测,是为天。
此旗一出,萧宁明显感觉这北方大地因科考而酝酿的气运开始疯狂流转,全都与那杆红旗相互勾连了起来。
“引怨以孤冤,善恶有报,现时现报!”
张兴本再呼,将手一指,那黑旗也升了起来,列在了三才中的“地”位。
冤魂深怨,如地阴沉,是为地。
黑旗一出,原本还能勉强躲在某些角落里躲开聚阴大阵牵引的孤魂野鬼,这一下被黑旗一卷,再无一人可以幸免,全都被揪出个干干净净。
萧宁腰中藏着的那枚收着陈家娘子魂魄的碎片都跟着蠢蠢欲动,要不是这无名碎片实在是霸道,说不定连着陈家娘子的魂魄也都保不住。
“招亲以家鬼,亲亲相护,源远流长!”
张兴本三呼,最后将手一指,那蓝旗立也升了起来,列在了三才中的“人”位。
这蓝旗一出,在场的众人,尤其是这些个官员及学子,头顶上的文气全都被牵引至蓝旗之上,成为这阵法的助力。
这蓝旗甚至还要对萧宁动手,但萧宁只是将身上的文气一放,这蓝旗便不敢造次,悻悻地退了回去。
这蓝旗的威力倒是不强,只是覆盖的面实在是广。
什么神鬼庇佑,什么善恶有报,什么亲亲相护?
全都是这张兴本的谎言,他的目的很明确就是利用这三杆大旗结成变相的三才之阵,来进一步推进那聚阴大阵的进度。
因为萧宁很明显就能看得出来,这三杆大旗正在跟不远处的新城隍庙遥相呼应,作为那大阵的助力正源源不断地为那聚阴大阵提供魂魄、气运、文气,借此将聚阴大阵的运转加速到了极致。
只怕等到真的这头名解元点出之时,同时也是气运达到最旺盛的时候,这北方大地真的就万里无“鬼”,“纤尘不染”了。
这三杆大旗升罢,张兴本带着杜仲和流云匆匆退下,临了还挑衅似的瞥了萧宁一眼。
萧宁不去理他,只当没有看到,更没有什么其他的动作。
但萧宁没有动静,不代表这考场内就没有别人有动静了。
只见这考场之中接连传出了几声惨叫,随后就有几个考生失魂落魄地倒在了地上,更有甚者拔腿就跑,就是兵丁拦着也要冲出考场。
这三杆大旗也确实是招来了孤魂野鬼不假,尤其是跟这些考生有因果关系的,趁着这机会直接就上了他们的身实行报复。
这些都属于是罪有应得的,但还有一些就算是被殃及池鱼了。
这些个读书人多半都体弱,这招鬼仪式一起来,带动了许多的阴气。一旦这些人被阴气入体,体内能低于的阳气却又不足,就极易染上疾病,影响了考试发挥。
这倒是没有偏离招鬼仪式的本意,凡体弱多病者,及为非作歹者无法顺利在这贡院之中完成考试,只有经历冤魂索命及阴气入体的人,才能有资格下场考试。
这规定看似公平,但实际上却也不是没有空子可钻。
对这些萧宁心里明白得很,他回头看那陈放刘勋二人,虽然脸色被吓得有点白,但还是安然无恙地留了下来。
想必这两人的身上,必定有家族提供的辟邪物品,专门为了抵御这一关。
这还是他们家世不够深厚,其实地方还设有“别头试”,本意是为了将那些跟考官地方官有近亲关系的学子另外安排一出,另派人选监考,但结果却适得其反,反倒成了世家弟子通过考试的捷径。
试想这些个世家彼此之间谁不是沾亲带故?
这别头试能避开自家的亲属,但可以不避开别家的公子;各个世家之间只要事先通好气,这其中的文章还不是就随他们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