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拓片,我完全被震慑住了,眼前总晃动着那些模糊的碑文。我揉了揉眼睛:"这张拓片是从哪里来的?"
"这是一篇墓志铭。"
"墓志铭?"我马上联想到了荒村附近的一大片坟墓,"是欧阳安的墓志铭?"
馆长点了点头说:"二十年前,荒村附近有一座明代的古墓,遭到了盗墓贼的盗掘。荒村的小学教师欧阳先生报了案,考古队立刻赶来进行抢救性发掘。欧阳先生是墓主人的后代,又是报案人,所以他随同考古队一起参与了发掘,当时我也在场。考古发掘发现,古墓里葬着一男一女两具骨骸,还有一块保存相对完好的墓志铭。刻有墓志铭的石碑被送到了市博物馆收藏,当时我给这块墓志铭做了一张拓片,保存在镇文化馆里,就是你看到的这一张。"
一男一女两具骨骸?那就是欧阳安和胭脂了?原来他们真的存在,竟连尸骨都发现了,想到这里我就不寒而栗了:"墓里还有其他东西发现吗?"
"大部分随葬品都被盗墓者拿走了。但在发掘现场找到了一支笛子,就放在两具墓主人尸骨的旁边,保存相当完好。"馆长忽然叹了口气,"可惜的是,当时发掘现场很混乱,我们没有控制好局面,那支笛子出土不久就神秘地失踪了,是那次发掘最大的遗憾。"
一支几百年前的笛子?我的后背心有些发毛了:"馆长,欧阳先生看过这篇墓志铭吗?"
"他当然看过,他是墓主人的后代,参与了所有的发掘过程,做这张墓志铭拓片的时候他也来帮过忙。我记得他当时非常惊讶,因为这篇墓志铭里记载的内容,是所有关于荒村贞节牌坊的传说中所没有的。"
"也就是关于胭脂的传说?"
"是的,荒村以及附近许多地方,都流传着关于胭脂的故事,这个传说有几十个版本,大都带有神秘诡异的色彩,人们相信胭脂的鬼魂还依然存在。但这篇欧阳安墓志铭的出土,使其他所有传说都黯然失色。也许,只有从坟墓里才能发现真相。"
"你相信这篇墓志铭上的记载是真的吗?"
"不知道。但从历史研究的角度看,墓志铭的可信度要比文献资料高很多,更要远远超过各种民间传说。因为--死人和坟墓是不会说谎的。"
死人和坟墓是不会说谎的?是的,这个世界上只有活人才会说谎。忽然,我觉得自己坠入了一个黑泽明的《罗生门》式的深渊。
我回过头来以后,才发现已经下午五点半了,错过了最后一班回上海的车。
匆匆离开文化馆,夜色已降临了西冷镇。一股寒风吹来,我闻到许多燃烧的烟味--每户人家的门前都烧着纸钱和锡箔,甚至还能看到一些人家的祖宗牌位。
天哪,我在荒村把日子都过昏头了,今天是小年夜,阴历十二月廿九,明晚就是除夕之夜。在中国人的传统习俗中,小年夜是祭祀祖宗的日子,家家户户都要烧纸钱、给祖宗磕头。
我立刻想到了那篇墓志铭--当年欧阳安就是在小年夜吹响了神秘的笛子,才使胭脂死而复生的。而今天正是小年夜,那支神秘的笛子,如今就在小枝父亲的手中,他的妻子同样也早就死了。欧阳先生作为欧阳安和胭脂的后代,他是否想重复祖先的奇迹,让小年夜的笛声唤回妻子的阴魂?
瞬间,我做出了决定--立刻回荒村,我一定要解开这个秘密。
西冷镇车站早已空无一人了,我只能掏出手电筒,顺着那条通往荒村的乡间公路,步行走上了荒凉的山野。
两个多小时后,当我即将抵达荒村时,忽然听到了一阵诡异的笛声,宛如黑夜里涨潮的海水,缓缓涌进我的耳膜。在可怕的笛声中,我喘着气跑向荒村,依稀看到了一块巨大的石头牌坊,如城堡般耸立在黑暗的夜空中--荒村到了。
此刻,山上的笛声又悄然消逝了,我一口气冲到了"进士第"的门前。(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