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南黄花梨是个树种,也是木材的名,但这同种木材之间,也会有天差地别一般的差别。
在裘大师傅眼里,能当大祠堂屋柱的杉木,和只能当椽子,甚至只配劈柴烧的杉木显然不是一个档次。
黄花梨是少,但他从十几岁开始学徒,三十多岁时就成能为大庙上主梁的大师傅,当然见过,也不止一次用黄花梨做过家具,不是匣子一类小玩意,是真正的家具。
分得出黄花梨木材中的好坏,眼前这条折叠起来的交椅,其材质是最为顶尖的!
“材料好,这些包裹的铁错银套管,民国那会都没了,我只是听说过,做最高档次的交椅有这配件。
至于清朝那会,估计民间不会让用。
这就不是条椅子,是个宝座,别说土财主,连一般的官员都坐不得!”
裘大师傅年纪一大把,早荣休了,现在也就是在有闲心时,偶尔给几个徒弟、徒孙指点一下。
这会说着自己的经验,还有他的师傅、师爷爷留下来的一些说法。
很快,大量紫檀、黄花梨的家具被搬下来,运进仓库暂时摆放,有些得晚些再组装。
都严密打包了的,现在其实没几样能看明白里头到底是什么。
像大顶箱柜底柜的背板,都是用旧帆布包裹、细麻绳捆扎,除了知道这头里包的是块板子,其它压根看不见!
卸到最后,搬下原本横躺的四个大柜子,运进仓库。
打算先去吃饭,就是裘师傅心痒痒,想先看看。
没问题,这的人原本计划中,除了张华金书记,本就都会看到这些物件。
而张书记嘛,太了解了,好人一枚,还没嘴碎的习惯。
拆开一个黄花梨大顶箱的底柜外包装保护层,让没见过的这几位啧啧称奇!
除了...
裘师傅!
“这么大尺寸的单板面黄花梨材料,除了当初的皇帝,估计其他人是搞不来的。
可惜了,可惜了。”
这一听,害得相传祺觉得有点难为情:师傅,你咋能这么说话呀!
这不是要得罪人嘛。
其他人听着也觉得变扭,这些是京城曾经宫里的大物件,看着都这么大气精美,结果被人说可惜。
这位老爷子,你到底是在可惜什么?
相伟荣倒不以为意,自个小时候就听说过这位裘大师傅的厉害,就问了句:“裘师傅,什么可惜?”
“雕工,雕工太粗!
还有这些接缝,这样的木料几百年是会略微缩一丁点,接口有缝不奇怪。
但我看有几个榫卯口显然是当初做工不精,有朝外这面的缝,也有朝里面的缝。
这里大外小、外大里小都有,里外不平,这不是木头缩了的原因。
这样的手艺,真不知道哪个师傅教的,还好意思接这种大活!”
老裘师傅说得都带气了,貌似在怪人家没把功夫做到家,可惜了这么好的材料。
好吧,本地听说过这位大师傅事迹的人倒明白了他为什么这么说,但郭文喜、老张几个觉得这也太挑了吧?
那些接口缝都在看不见或不起眼的地方,而且看着比头发丝也粗不了多少嘛,比自个家里那些家具的缝都要窄得多。
自己的家具几年,十几年,人家的都几百年了。
气氛略微有点紧怪怪的,害得相伟荣这边不得不解释了几句:“裘师傅以前教徒弟,普通木匠出师都要考核,内容简单,就用咱们这常见的硬木做张八仙桌。
等完工了,把桌子倒着四脚朝天扔水塘里,一天后把桌子捞上来。
所有接口全敲开,每个接口里边不能有渗水痕迹才算合格...”
江南的真正顶级传统大木匠,技术要求就是这么高!
“还有雕工,以前咱们这的大地主家请雕花匠做门窗花板,有些浮雕不是亭台楼阁人物都有嘛。
雕屋顶,按照现在习惯的大小算,一个平方公分的屋顶,瓦片都能雕出上百片。
咱们的竹编厂能把编东西的竹丝劈得和头发丝一样细,这木雕也一样的道理。
南北差异,侧重点不同。
咱们这只要工钱到位,没有最精细,只有更精细。”
“伟荣说得有理!”老爷子笑着道,“不过我这可惜也就是瞎喊喊,咱们这些个土老百姓出身的木匠,做细活还可以,这么大件的柜子做也是能做,但要做出这威严的味道...
咱是没那个能耐,以前没见过,师傅也没教过呀!
哈哈...”
这老爷子还是个爽快人,说得他自己都笑了起来。
本地的匠人们,能将庙宇内的龙雕得气势逼人,也能将神佛像修得恰到好处,神韵十足。
但要他们搞出皇家那套“淡淡威压”,就是在难为人了。
好的匠人,能将一件事做到极致,但自己没见过,甚至无法体会到的东西,你让他怎么做?
做个形似是简单,但这神似一项,没体会过,靠猜的话,难!
如果这都能自己搞定,那就不是大匠,该被叫做匠神。
先不看了,这会都过了平常的午饭时间。
刚才大家在忙,都没觉得饿,这会一停下来,好家伙,前心贴后背。
库房门关好,用大挂锁锁上,张小狗主动留下来看守,但也被相伟荣拉去吃饭先。
这里是公社所在村,大白天的,没贼。
再说了,白天良种场附近老有人经过,如今这公社驻村治安,白天你不关门都不会出事。
最重要一点:几乎没外乡人,偶尔出现个生面孔,会被所有照面的村民注意到。
贼,晚上才有,偷鸡摸狗的都极少见,更没入室盗窃的,就是偶有村外偷菜的。
良种场墙高,院子大门也结实。
张小狗关院子大门前,把院子里原本拴着的三条恶狗的绳子给松开。
本地土狗,俗称中华田园犬,远看就像三条普通的“大黄”,还是傻憨憨那种。
其实中华田园犬分很多种,只因为咱们农村里祖祖辈辈注意其选种的较少,各品种犬之间混了的多。
这三条恶狗是本地说的大骨架种,每条体重都超过四十斤,相对于村子里常见的其它土狗,块头基本能大出一半去。
根据老说法,这种大骨架种土狗在解放前那会,得地主家才养得起,专门用来看家护院。
体型像偏短的杂交狼狗,就是比普通狼狗不知道凶出多少,还不怎么喜欢叫!
脑袋正面看也比狼狗的略圆,嘴巴比狼狗略短,腮帮子也更鼓,典型的大咬合力犬种。
逮住了就往死里咬,这三条是好不容易采来的,现在都还没完全长大,都已经能很好的看院子。
除了熟人,陌生人除非由几个平时喂它们的主人陪着,不然只要进了它们的地盘(院子范围之内),白天也就先叫上一两声!
不离开?
咬!
晚上。
不叫,直接扑上去就往死里咬!
扔夹了氰化物的鸡腿、肉块?
不好意思,这些狗,除了平时喂惯了人给喂食,不然基本不吃。
这种狗稍纯一些的,如今也就在一些山区村庄才有,像廿八都这样的平原大村子里几乎见不到。
大村子不好放养这些个狠家伙,容易咬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