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渐亮,隐隐听到虎贲卫换岗的脚步声,一名女婢乖巧得捧来了茶水,一股淡淡香茗升起,缭绕开来,并没有分散各人注意力。
宁国远早已经忘记了心中的郁结,仔细端详着墙壁上得画,除了画质保存完整外,上面得字符却看不懂。
顾秋脑海混乱,想着张啸林得话,可是他怎么也不愿意相信这是真的,当年那记者又是谁?
穆先翠接过香茗,递给了张啸林,然后自己拿起另一杯,喝了一口,润了润嗓子,让婢女把其余香茗分给三人。
宁国远犹豫了下,看了一眼张啸林,发现他带着笑意,胸中一阵怒火,接过香茗一饮而尽,滚烫得茶水进入腹中,顿时一阵刺痛,他险些叫出来,最终还是强忍了下来,那张急剧表情得脸,让婢女忍住笑了起来。
宁国远瞪了一眼婢女,婢女窃笑不语,全然不理他,把茶水递给了顾秋。
顾秋犹豫了下,还是接在手中,这房间或许是为了保持画得存放,十分干燥,她早已经口渴,奈何身为阶下囚,只是不曾敢开口。
程耿最坦然,他对穆先翠和张啸林所说十分感兴趣,甚至想到了秦奉银行宝库中得枯骨,更对穆先翠先祖所得到得那块石头产生极大兴趣。
穆先翠接着道,“说来你们可能不信,有了那块石头后,先祖无往不利,漕帮逐渐壮大,甚至延伸到了整个华夏。几次与倭寇抗衡,每次都能让倭寇望风而逃。这石块似乎有神力,每各两年,会变得十分柔软,只要罪孽深重得人,靠近石块,就会痛苦倒在地上,生不如死,这石块成了漕帮圣物,被供奉在漕帮总坛。”
程耿大喜,忙问道,“那石头我们能看下吗?”
穆先翠一愣,看了几眼程耿,“没有机会了,因为那块石头已经随着先祖消失了。”
“消失?”宁国远奇道,“会不会是你们漕帮监守自盗?”
穆先翠冷笑道,“漕帮弟子,帮规森严,大小帮规三十条,每犯一条,要承受三刀六洞苦刑,不死者,逐出漕帮。”
宁国远打了个哆嗦,“那怎么会无缘无故消失呢?”
穆先翠变得凝重起来,吸引了所有人目光。“他是随着先祖一起消失的。”
“你是说你的先祖也消失了?”程耿惊异,灵机一动,忙问道,“他会不会去了那座冰岛?”突然想到那些白骨,不由一震,还是忍住了自己心中想法。
穆先翠一惊,点头道,“不错,漕帮历代帮众都是这样猜测的,但是花费了大量人力物力,都没有找到那先祖所说得冰岛。”
顾秋不悦道,“这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只要知道我父亲死,我想知道,我父母究竟是怎么死的。”
程耿站起来,踱步画前,“督军得意思是说,那些杀了顾家满门的人,就是为了那块石头?”
张啸林赞赏道,“你果然很聪慧,怪不得高俊会选中你。”
程耿笑了笑,“督军数年前,让藤原三他们去明城,莫非也是为了此事?”
张啸林点头道,“我多方查找,为的便是弄清楚,这象形文字背后,究竟隐藏了什么,数年前,我和明城杨督军有过一次会晤,说到了明城土族图腾,我就有了次心,于是召集了虎贲卫,挑选了三十人,为了掩人耳目,我告诉他们,要他们找一面铜鼓,其实我得目的是丹药,据说在古老得滇国,始皇帝召集了各方术士,为求长生,派出大量术士去了许多地方,当时就有一位,来到了滇国,他再也没有回去,从那以后,滇国变得十分神秘。
”
程耿哈哈大笑起来,“督军莫非想长生不老?”
张啸林含笑摇头道,“长生不过是妄谈,你觉得我会信吗?人生一世,草木一秋,生死的事情,我早已经看淡了。”
穆先翠笑道,“啸林之所以这么做,就是为了那象形文字和丹药。你应该也听说了,那些被铜鼓唤醒得战神,其实是服用了丹药后,才变得不畏生死。”
程耿想起滇国祭坛所见,不由打了个寒颤,他承认穆先翠所说是事实。
张啸林失神道,“我这双腿,从中毒后,一直没有好转,越来越严重,我奢望那丹药能治好我这双腿,如今看来,不过是奢望和执念。”
穆先翠忙抓住了他的手,安慰道,“不会得,总会有办法。如果找到了那块石头,一定可以治好你的双腿。”
张啸林苦笑道,“我已经不抱希望了,如今景瑞已经长大,我死而无憾,唯独担忧安西的未来。”
“不,我不要你这么想。”穆先翠动容道,“景瑞还年轻,还不能胜任督军,景芳一项调皮,只听你的话,还有,你忍心丢下他们,忍心放下这安西百姓吗?”
程耿双眼不觉一阵酸楚,暗想适才内室的嚎叫声,不由露出一丝怜悯,即便你有无上权力,但是面对生死,一样无能为力。
张啸林含笑拍着穆先翠的手背,“儿孙有儿孙福,他们不能总在你我得羽翼下活着。有你督导他们,有漕帮辅助,我很放心。”他虎目通红,良久,深情道,“我唯独放心不下你。”
穆先翠转身奔向了内室,隐隐传来嘤嘤窃窃哭泣声,落入了程耿耳中。
张啸林看向宁国远道,“你我已经迟暮,你在海上漂泊了半生,虽不是我之过,可是我也逃不了干系。”张啸林叹息了声,“过去的事情,还是不要说了,你要走,我不阻拦,你要留下来,我十分欢迎,这些年,我一直想让你回来,可是你对盐帮的所作所为,我实在不好向大家交代,所有对此不闻不问。”
宁国远站了起来,觉得精疲力尽,此役,他日落之处被毁,想回去也很困难了,但是想起自己出生入死的兄弟,忙问道,“我的兄弟们呢?”
张啸林看向穆先翠,穆先翠冷哼了一声,张啸林伸手抓住了穆先翠的手,穆先翠被融化,她怒视着宁国远道,“都关在了罪恶监狱中。”
宁国远一愣,想了想,问道,“我要带着我的兄弟离开这里。”他没有脸面待下来,如今整个安西城中,护城军和漕帮已经融为一体,他即便留下来,恐怕也讨不到好处,如今多年的心结解开,所有的执念消失无形,只想尽快离开这是非之地。
张啸林向那发呆的虎贲卫吩咐道,“去,放出所有日落之城的兄弟,从日落之处得来的所有财务,原数奉还给宁兄,放他们安全离去,不可阻拦。”
虎贲卫望向穆先翠,犹豫了片刻,穆先翠道,“去吧,按照督军的意思办,如果漕帮有人阻拦,就告诉他,是我的命令。”穆先翠从怀中拿出一面令牌,扔给了虎贲卫。
虎贲卫不敢滞留,匆匆奔了出去。
宁国远这时盯着张啸林,虎目通红,蓦地跪在了地上,“大哥,这些年是小弟误会了你,直到刚才之前,我还想着怎么能杀了你,我真是有愧于你,没有脸在留在这里。”都以为宁国远是感动,其实他心中却是存在着一层忌惮,以免张啸林出尔反尔.
张啸林挣扎了下,想站起来,险些摔倒.穆先翠忙推着轮椅向前,挺在宁国远面前,如此距离,宁国远要杀张啸林
,易如反掌。
张啸林伸手扶起宁国远,眼中也泛着泪光,想起了曾经的苦难,二人曾携手共进,不由激动道,“你我都老了,何不留下来?年龄一大,才发现越来越没有朋友了,我很想你陪着我。”
宁国远心想,“我要是留下来,恐怕漕帮就放不过我,到时我手中的兵权,都给了你,那我这光杆司令,岂不是任人宰割?”他望向穆先翠,见穆先翠没有任何表情,心中有了计较,忙向张啸林道,“我已经习惯了海上生活,你让我回来,我还真有些不习惯,没有什么的,以后我可以长来看你。”
穆先翠冷笑不语,目光落在了顾秋身上,张啸林也看了过去,顾秋呆呆望着地面,不知想些什么。
穆先翠安慰道,“顾小姐,我可以向你保证,绝不是我们杀了你父母,所谓的焚书坑儒,那不过是我们想,你父亲生前门客云集,死了也不能太过孤单,因此把那些门客的尸体,埋葬在了你父亲周围,如果你想看,我随时可以带你去。”
顾秋挣扎了下,双目含着泪,她多么渴望,能见一面自己的父亲,可是徐富生始终不肯吐露她父亲的埋葬处,只是告诉他,张啸林焚书坑儒,将你一家和朋友全部坑杀,财产悉数充公。
顾秋渴望地盯着穆先翠,“你没有骗我?”
穆先翠含笑摇头道,“我身为漕帮帮主,至少从没有骗过人,也没有必要骗你。”
顾秋点了点头,“那好,我暂且相信你,但是,我要是知道了真相,如果真是你们,我一定会报仇。”
穆先翠叹息道,“别说是你,我如果知道是谁杀了顾兄,我也不会放过他。”
张啸林与宁国远扶手详谈,似乎酝酿了多年的话,此刻才找到了宣泄,二人时而大笑,时而伤感,落在几人眼中,十分诧异。
穆先翠看向程耿,眼角跳动,稍微思索,不知在想些什么,许久后问道,“你可愿意做我张府的警卫?”
程耿一呆,心中不知这穆先翠为什么这么问,他犹豫了下,又想到自己那数不尽的财富,怯问,“我可以选择吗?”
穆先翠冷笑道,“当然可以,第一:把你送进罪恶监狱;第二:留在张府。”
程耿苦笑不得,这哪里是什么选择,分明就是要挟,他问难地看向了宁国远和张啸林,然而,二人相谈甚欢,并没有在意他。
程耿叫苦不迭,不知如何逃脱此刻的险境。
穆先翠正色道,“当然,还有第三个选择,如果你答应的话,我不但不为难你,甚至你以后是张府的贵客,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程耿大喜,忙问道,“夫人请说,我一定做到。”
穆先翠叹息道,“恐怕你未必会答应。”
程耿从穆先翠的表情中,看出了诡异,心中狐疑,目光落在了墙壁上的画卷,不由一颤,暗暗叫苦。
穆先翠笑道,“你很聪明,看来已经猜到了,不过我不强人所难,你自己选择,对了,给你一天的时间。”穆先翠拍了怕手掌,那名丫鬟出现,穆先翠吩咐道,“带两位客人去休息。”
丫鬟恭敬道,“是。”领着程耿和顾秋,向着外面走去,临近内室门时,穆先翠声音传来,“忘了告诉两位,这督军府守卫森严,暗哨,戍楼,虎贲卫,还有漕帮高手,我劝二位还是安分点好,免得伤了和气。”
程耿望了一眼墙壁上的画卷,背脊生出寒意,慌乱中,与穆先翠的眼神相遇,一颤,忙跟着丫鬟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