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照耀着洞穴内,这数十见方的空间里,透着一股阴暗。外面狂风夹杂着暴雨,声音越来越响。
“轰隆隆”
一道雷声传来,洞穴内的所有人都一颤,陷入了寂静中。‘大漠飞鹰’这四个字似乎存在着魔力,让所有大汉噤若寒蝉。
“你们不相信吗?”程耿脱下了靴子,从中倒出两根小黄鱼,众人眼睛一颤,惊异地盯着程耿。
钱麻子眼睑一颤,心中暗骂,“怎么忘了靴子里。”然而懊悔已经晚了。
面对两条小黄鱼,这可是两百块大洋,如果有了这笔钱,他可以顺利将自己的相好娶进家门。可是程耿说出的那四个字,他纵使在胆大,也不敢冒然愧领。
程耿扫过众人,发现没有人看他手中的小黄鱼,他很惊讶,他还没有遇到过,看到钱不心动的人,然而此刻眼前的这些人,冷漠的将眼睛撇在了一旁,仿若浑然没有看到一般。
程耿抖着两根小黄鱼道,“这只是一部分,谁能帮我找到‘大漠飞鹰’这金条应有尽有,想要多少,便有多少。”
“真的吗?”钱麻子在空中摇晃着,那双眼睛始终没有离开过程耿手中的两根小黄鱼。
“你不想活了吗?”陆涛怒视着钱麻子。钱麻子畏缩地闭上了嘴巴。
程耿原本提起来的心顿时冷了下来,忙向着陆涛道,“陆大哥,你是这陇北平原上的人,定然知道‘大漠飞鹰’,你告诉我,好不好。”他拿着小黄鱼,向着陆涛塞去。
陆涛看也不看他,伸手推开程耿的手掌,挪了下位置,似乎从程耿说出‘大漠飞鹰’时,就已经和程耿保持着距离。
程耿扫过这些奇怪的人,给钱都不要,心中陇上了一道暗影。
大汉们各自吃着手掌的饼子,似乎没有看到程耿一般。
程耿慢慢僵持了下来,收起了那两根小黄鱼,靠在了角落里。他无心下咽,从怀中拿出一方手帕,上面绣着两只古怪的图案,说是鸟,却也不像。
他看着手中的方帕,仿佛又看到了那个任性的女人。
“这是什么?”
“你看不出来吗?”她怒瞪着美丽的大眼睛,“这可是本小姐花了数月时间,一针一线秀好的,算是便宜你了。”
程耿苦笑道,“我是问你,这秀的是什么东西?”
她转过身来,眨着大眼睛道,“土鳖,没有见过鸳鸯吗?”
“鸳鸯?”程耿目瞪口呆,望着手中的方帕,可是始终看出鸳鸯的样子,他忍着心中的笑意,指着两只紧蹙挨着的线团,“我只是想知道,这鸳鸯的头在哪里?”
她气鼓鼓道,“你看不懂吗?这两只鸳鸯在接吻,所以看起来是一片混沌状态。”
“接,接吻?”程耿傻了,第一次听说鸳鸯接吻,耷拉着脑袋看了许久,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可是突然小腿一阵剧痛,低头看去,她狠狠踢在了自己的小腿上。
“你笑什么?很好笑吗?”她不肯罢休道,“你要是在笑的话,还给我好了,昨天秋菊还问我讨要呢,我想到了你,所以没有给她。”
“是吗?”程耿展开了方帕,仔细端详着,忍着笑意,可是浑身居然颤抖起来。她忍不住伸手抢夺过方帕。
“好了,我不给你了。”她一跺脚,转身就要离开,却被程耿拦住,一伸手抢过了手中的方帕道,“谁说我不要了,正好我缺少一块随身携带的方帕。”
“你会随身携带?”她欣喜地看着程耿,脸颊绯红起来。
“怎么,有问题吗?”程耿翻看着方帕道,“擦擦汗,捏捏鼻涕,还是不错的料子。”
“你说什么?”她伸手打向程耿,却被程耿一把抓住,轻轻一带,正好被程耿搂在怀中。她心跳加快起来,那原本野蛮的声音,也变得温顺起来,轻轻捶着程耿的胸口道,“你好恶心,人家送你方帕,你用来擦鼻涕。”
程耿坏笑道,“那你说这方帕是用来擦什么的?”
“用来,用来……”她一连说了几个‘用来’自己也说不上该用
来做什么合适。看着程耿的笑容,羞红了双颊,使劲推开了程耿,快速躲开,向着远处跑去。
程耿看着她的身影,正失神间,停住了脚步道,“你爱用来干什么就干什么!”然后跑远。
程耿喜悦道,“那我就像大姑娘一样,用来随着带着好了。”
火光照应着程耿的脸颊,他露出了笑容,仿佛又看到了那个美丽的女人。然而方帕还在手中,甚至留着伊人香粉气息,但是那思念的人儿,却不知此刻身在这陇北大漠的何方。
这些大汉吃完了手中的饼子,合衣躺在地上,慢慢闭上了眼睛,不一会儿,就有人打起了呼噜。
他们常年奔袭在陇北大漠上,对这里的一切险恶环境早已经习以为常,因此睡得十分安稳。程耿却浑然没有睡意,紧紧盯着手帕,心中懊悔不已。
“喂。”钱麻子向着程耿小声招呼着。
程耿瞥了他一眼,并没有想理他。
钱麻子见程耿不理睬他,眼睛一转,晃晃悠悠道,“你不想找‘大漠飞鹰’了?”
程耿一愣,随即从地上窜了起来,“你知道‘大漠飞鹰’?告诉我,他在哪里?”
钱麻子嬉笑道,“告诉你可以,但是你刚才所说的可是真的?”
程耿一时没有理解他的意思,茫然看着他。
钱麻子不悦地撇过头,深吸了一口气,努嘴看着程耿的胸前,眨了眨眼睛。
程耿明白了过来,忙道,“是要能找到‘大漠飞鹰’你想要多少,就有多少。”
钱麻子不信道,“我凭什么信你?”
“你可听过安西张督军?”程耿沉思了片刻,慢慢道,“张督军是我的准岳父,你只要能帮我找到‘大漠飞鹰’,我说的话绝对是真的。”
钱麻子眨了眨眼睛,乜斜着想了想,“那好吧。”
程耿大喜过望道,“那你快告诉我。”
钱麻子看着程耿道,“我现在这个样子,怎么告诉你?”
程耿明白了他的意思,忙四下看了看。他对机括有些研究,看出了这绳索的捆绑地方,忙摸索而去,这才发现在墙角的暗处,横着一根钢条,随着钱麻子的晃动,钢条上下晃动着。
程耿忙上前解下绳子,遂不及防下,绳索滑出了手中,钱麻子失去了平衡,跌落在了地上。
幸好地面松软,才没有大碍。
程耿忙上前扶起钱麻子,上下查看道,“你没事吧?”
“去去去。”钱麻子推开了程耿,蹲了下来,伸手解下绳索仍在了地上,瞅了一眼程耿,嘴里嘟囔道,“一点小事情都办不好。”他慢慢坐在了地上,伸手从陆涛先前打开的包裹中拿出一张饼子,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程耿以为他生气了,有事求他,含着恭维地笑容。
钱麻子吃相十分难看,片刻吃完了饼子,打了个饱嗝,伸手摸了摸嘴唇,看向程耿,伸手向着程耿摆了摆,让程耿靠近些。
程耿凑近后,冯麻子向着其余人看了看,发现并没有吵醒他人,这才细声细气道,“你为什么要找‘大漠飞鹰’?”话音刚落,雷声滚滚,钱麻子从地上窜了起来,迅速躲在了墙角下,骇然望着洞穴的外面。
他动作一气合成,丝毫不拖泥带水,让程耿分辨不出,他究竟是害怕什么?
雷声渐过,冯麻子脸颊红了起来,干咳道,“没什么,我刚看到洞穴口有影子,以为是狼呢。”
程耿点了点头,若有所思看向了洞口,只听到了风雨声,根本没有任何影子。
钱麻子再次凑了上来,盯着程耿的胸口,努了努嘴。
程耿了然,忙从怀中拿出那两根小黄鱼,递给了冯麻子。
冯麻子看到那两条小黄鱼后,呆呆接在手中,捻了捻,觉得分量假不了,然后拿起一根,用牙齿咬了下,查看了下,这才确定确实是真的,一阵欣喜,向着手中的两根小黄鱼啐了口吐沫,使劲用袖子擦拭了下,又放在眼前端详了片刻。
借着火光,金条泛着昏黄的光芒,钱麻子向着
程耿傻笑了两下,小心翼翼将两根小黄鱼放在了自己怀中,然后拍了拍,这才放下心来,深深出了一口气,大摇大摆坐在地上。
他干咳了一声,向着程耿道,“陇北的汉子都这样,走货先见钱,答应了雇主的事情,就绝对不反悔。”他一副正义凛然的样子道,“我答应了你的事情,就觉对不会反悔,只是你承诺我的东西?”他观察着程耿。
程耿忍厌烦道,“等找到了‘大漠飞鹰’我会书信一封,你可以直接去安西督军府去拿。”
“真的?”冯麻子似乎不信。
“千真万确,我不但保证你会拿到你满意的数目,甚至以后,你可以随意出入安西督军府。”
冯麻子吸了一口凉气,他那老相好说过,她的叔叔,也就是他的老板,曾为冯督军做过寿辰宴,回来后,臭屁的不要不要,给四里八乡的人吹嘘了半年多,一时被誉为美谈。
如果真能想程耿所说,那他该有多臭屁。他和相好之间的好事,就是他的叔叔一直在反对,说什么也看不上钱麻子,为此让钱麻子十分恼火,但又没有办法。
如今有了这两条小黄鱼,他顿时都觉得自己身价倍增,腰杆都挺直了起来,甚至想着自己去相好家里,随手将金条拍在他们桌上,看他们还有什么话好说。
心中越想越觉得美,不由带上了笑容。程耿伸手推了推他。他忙回过神来,慢慢看向了程耿道,“兄弟,你说你这么大来头,不好好享受过日子,干嘛来这破陇北平原,受这鸟罪?”
“我来找我未婚妻。”程耿伤感地说,“你如果知道‘大漠飞鹰’在哪里,我感激不尽。”
钱麻子一颤,忙问道,“你的意思是你的未婚妻,也就是张督军的女儿,被,被‘大漠飞鹰’掳走了?”
程耿点了点头。钱麻子吸了口凉气,不住摇头道,“兄弟,这下可能麻烦了,其实,我觉得你没有必要找了。”
“为什么?”程耿急切追问。
钱麻子看了下其余熟睡的人,小声道,“这‘大漠飞鹰’就是沙漠中的秃鹫。”
“秃鹫?”
钱麻子看着程耿一脸错愕,喟叹道,“这都不明白,你看那沙漠中的秃鹫,只要你倒下,就把你吃的干干净净的。这‘大漠飞鹰’就是这样的主,他盯上的人,一定会……”他看着程耿,突然暗骂自己笨,这不是断自己财路吗?忙闭上了嘴。
程耿乍听之下,着急了,一把抓住了钱麻子的衣领道,“会怎么样?告诉我,告诉我。”
“会,会先奸后杀。”钱麻子被程耿的眼神震慑,颤抖道,“你不知道,这‘大漠飞鹰’行事狠辣,整个陇北平原,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即便是三岁的小孩子哭泣,听到了‘大漠飞鹰’的名头,都吓的不敢哭了。”
“你告诉我,怎样才能找到他?”程耿颤抖中,双手不断用力,钱麻子甚至呼吸都呼吸不上来。
钱麻子拼命用手拽程耿的手臂,他没有想到,这看似孱弱的程耿,膂力超乎自己的想象,软了下来,勉强道,“我带你去找他。”
程耿放开了他的衣领。钱麻子倒在了地上,拼命喘息着,他对程耿道,“我可以带你去找他,但是我只负责引路,别的都不管,至于你要干什么,别拖累我就行。”
程耿欣喜道,“你放心,只要你带我去,答应你的事情永远算数。”
钱麻子眼睛眨了眨,心中盘算着,却看向其余人道,“但是必须甩开他们,如果他们知道我们要去找‘大漠飞鹰’一定会横加阻拦的。”
程耿望了望外面逐渐小了下来的暴雨,点了点头,“一切听你的。”
钱麻子冲出了洞口,伸手量了量雨水,忙窜了回来,向着程耿道,“我们现在就走,不然没有机会了。”
程耿暗暗狠下心来,临出口时,望了望熟睡的陆涛,一狠心,跟着钱麻子奔出了洞穴。
此刻风雨逐停,这大漠的夜晚,寒意袭人,一股凌冽的飙风吹过,不由让程耿打了个哆嗦。他紧了紧衣服,向着钱麻子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