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三太的眼皮动了动，缓缓地睁开眼，接着坐起身子，晃了晃大脑袋，让 自己清醒清醒之后，伸手在胡子上摸了一把，纳闷地说：“这什么玩意儿，怎么 这么难闻啊？”

小六强忍着笑，编个瞎话说：“这可是好东西，有钱也难买。”

“好东西？ ”黄三太再次闻了闻，接着伸出舌尖儿在一根手指上舔舐一下， “呸呸，怎么跟尿一个味儿？好哇，是你小子搞的鬼啊。”

黄三太陡地站起身，要揍小六。

没等动手，一眼瞧见了老石，接着又看清了已经看不出模样的于德寿。

黄三太莫名其妙，问：“老石，这咋会事儿？于德寿死了？谁干的？"

老石说：“你干的。”

黄三太紧锁双眉，傻乎乎地问：“我干的？"

“是啊，可不就是你么。”老石说，“我赶到的时候，他已经死在地上了。六 子说是你把他摔死的，不信你问六子。”

黄三太似信非信地挠着头皮，扭脸问小六：“真是我把他摔死的？ ”

“对啊！就是你啊。"小六一本正经地说，“黄三叔，你可真厉害，只一下就 给姓于的来了个烧鸡大窝脖，立时就咽气了。”

“那我是怎么晕过去的？ ”黄三太瞪着眼，冒着傻气问。

“你啊？哦，对，你用力过猛，一口气没缓上来，接着你就晕倒了。"小六

二一九：杀人犹如宰牛羊，… 仍旧一本正经地说着瞎话。

“是么？ ”黄三太转悠转悠眼珠儿，自言自语地念叨，“我怎么记得我是被于 德寿摔晕的呢……”

老石说：“行了，别磨叽这些过去的事儿了。大清国也是有砖有瓦有王法的 地儿，杀人没有不偿命的道理。人被你摔死了，我怕有人认出死者是谁，到时 候找到你头上，我索性把他的脸给毁了容，这样就没人认出他是谁了。赶紧的 吧，趁着没人瞧见，赶紧挖坑把他埋了。”

三人挖了个浅坑，把于德寿的死尸埋了进去，老石顺带把那柄尖刀当了陪 葬，一并丢在坑中。一切利索之后，三人扬长而去。

就在他们走后，一个人影从不远处

闪身出来，朝着三人远去的背影，露出 修人的笑容。

一路无话，回到义庄之后，九爷怒气满面，质问小六究竟去干什么了？

小六梗着脖子说："我跟黄三叔去拦截于德寿，想要废了他。”

黄三太搭腔说："六子说得没错，你这人太实在，放走于德寿，好比放虎归 山，他早晚还要伤你，我和六子这么做都是为了你好。”

老石接着说：“老九啊，六子和三太做的没错，你这人吃亏就吃亏在过于心 软的毛病上。不过你也放心，我去的及时，没等三太要于德寿的性命，我就给 劝开了，接着就让于德寿走了。放他走之前，我苦口婆心地好言相劝，于德寿 被我说动了心，他打包票说往后不再回来找你的麻烦，你就踏实了吧。”

九爷看着三人，似信非信，只说了一句“走了好哇”，便没再说别的。

小六给黄三太和老石个眼色，三人心知肚明，坐下来陪着九爷聊天儿。

小六问师父：“师父，于德寿口口声声说您和他早先就有过节儿，您跟他怎 么结下梁子的？ ”

“卩害，小孩没娘，说来话长。”九爷说，"于德寿年轻那会儿就不是什么善茬 子，那会儿我也年轻，涉世未深，认人不清，跟他交了朋友，一度还成了无话 不谈的莫逆。可我逐渐发现他品行不端，净干些缺德事儿，我劝过他好多回， 他每回都跟我打包票说再也不干了，但转脸就不认账，依旧我行我素。我为此 跟他翻了脸，并且动了手，结果弄了个两败俱伤。后来，他去了关外，过了一 年重又回来了，还带回个俊俏的小媳妇儿，就是于老婆。”

“于老婆？"小六问，"于老婆那会儿也这么难看么？"

“不！那会儿她很好看。卩害……”九爷长叹一声，接着说，“那会儿的于老婆跟 正常人一样，并且要模样有模样、要身段儿有身段儿，绝不是如今你们看到的 怪样子。于德寿带她找到我，跟我说他改过自新了，如今已经成了家，不再干 以往那些缺德勾当。我信以为真，还借钱给他，让他做些小买卖。直到有一 天，我在西城门那块儿看到通缉告示，我才知道于德寿再次骗了我，他不但没有学好

，而且越发没有人性，他在关外将一个大户灭了门，将那户一家二十三 口一夜之间全部杀死，接着逃回了津门。当时我并不知道，那户人家还有个小 妾没有被杀，而那个小妾就是于老婆。于德寿杀了她夫家二十三口，她不但不 记恨，反倒死心塌地跟着于德寿，这就叫鱼找鱼、虾找虾、癞蛤蟆找青蛙，天 生就是一对儿。告示贴出后，于德寿跟于老婆就不见了，我担心他俩会在津门 作案，于是我跟师兄薛仁义以及保甲局的一些兄弟，满城找寻于德寿，希望在 他犯案前，将他擒获。”

“师父，薛仁义是不是收养莲儿的人？"小六插嘴问。

“是。"九爷点头说。

“哦。那后来找到于德寿了么？"小六又问。

“找到了，但还是晚了一步。”九爷叹口气，接着说：“没几天，就接连有大 户被害，而且死法极其特殊，死者家属都说死者遇害之前，在屋里传出过女人 的笑声，而死者都是男人，全都被摘了心而死。”

“我的老天啊，是不是掏心女鬼干的？ ”本来坐在靠里处一言不发的小臭， 一脸惊奇地插嘴问着。

小六白了他一眼：“狗屁掏心女鬼，摆明就是于老婆干的。师父，我说得对 吧。”

“对！ ”九爷说，"事发之后，我也觉着奇怪，我当时一心认为是于德寿干 的，但一时猜不透他为何会用如此怪异的方式杀人。等到有一天，我抓到了于 德寿，想要一刀砍了他时，于老婆出现了，我看到她时，足足实实地被震惊到 她的样子变了，姣好的容貌不见了，满脸皱纹，如同老妪，身材也矮小了许多，但还没有变成你们所看到的矮小模样。若不是她亲口告诉我她就是于老 婆，我根本认不出来。她说那些人并非于德寿所杀，统统都是她杀的，她还说 她只杀为富不仁的有钱人，从不加害穷苦人。杀掉那些有钱人只为拿走他们的 金银周.济穷人。至于要掏心，除了她憎恶有钱的男人之外，她要用那些心练奇 术。她说她本是良家女子，也曾有过心上人，结果当地一个恶霸不但强行霸占 了她，还打死她爹和她的心上人。而那个恶霸就是被于德寿杀死，并被于德寿灭了门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