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赵雪娘说,自己的名字里之所以带雪,是因为出生在大雪天。
长公主上次的时候还不知这名字有什么特殊的,如今认回来了女儿,却瞬间明白了过来。
那是因为,她是在大雪天被捡到的!
虽说旧物都没有了,可长公主就是笃定的很,这便是自己的亲女儿。
长公主眼圈红着,赵雪娘也有些难受。
她自幼便知道自己跟爹娘不是很像,但没有想到不是亲生的。
今日被长公主接过来的时候,起初她还有些惊恐,可后来母女两个谈心之后,她知晓真相,震惊之余,又觉得心里被大石头给压着。
难受的很。
这会儿见二人的眼圈都红着,叶白微却是先回过神儿来。
她轻叹了一口气,走到赵雪娘的身边替她擦眼泪:“母亲,您的身体也才好,当心身体。再说了,这是喜事儿,应该高兴才是。”
叶白微安慰着她,赵雪娘哽咽应声,一旁的长公主也强撑着笑容:“瞧瞧我这一大把年纪了,竟还不如个孩子。”
到底是自出生就没见过,除开这一层血缘关系之外,长公主跟赵雪娘实际上算是陌生人,她心中对赵雪娘有愧疚,所以就连说话都带着小心翼翼和讨好。
叶白微见状,陪着坐了一会儿,便寻了个借口先出去了。
因着长公主留她中午用饭,所以叶白微并没有走,只是退了出来。
下人们恭恭敬敬将二人请到了偏厅去,待得人都出去后,叶白微这才轻声道:“夫君,你有没有觉得……有点不对劲儿?”
这事儿,从她知道之后,便一直觉得有些违和感。
她倒不是怀疑长公主话中的真伪,也没怀疑赵雪娘的身份——起先还不觉得,可今日赵雪娘跟长公主站在一起之后,她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这二人的相似程度,简直是一眼就可以看出来的!
赵雪娘的身份她不怀疑,她怀疑的是另外一件事。
“我记得,长公主很受先帝宠爱,对吧?”
她这话一出,卫渊便明白了她话中的潜台词——
长公主如此受先帝宠爱,当时的颍川侯世子之所以要娶她,也是为了得到助力。
既然如此,在当年被调换孩子的事情发生之后,区区一个侯府的世子,怎么就能将这事儿瞒天过海了?
卫渊点了点头,却没有立刻回答她这问题,而是意味不明笑了笑,道:“不错。”
“那……”
她斟酌着,到底是轻声道:“夫君,你觉得是为何?”
她跟卫渊说的时候,将声音压的极低。
小姑娘既怂又好奇的模样,引得卫渊轻笑一声。
他淡淡的反问:“你觉得呢?”
叶白微摇了摇头,她并不是不知道答案,而是不敢想。
因为方才长公主说的时候,她突然想起来卫渊曾经跟自己说过的话。
皇帝这次跟颍川侯撕破脸,是因为颍川侯昏了头站队,站到了二皇子的队伍里。
可是在此之前,或者说,三十三年前,那时候意气风发的颍川侯所站队的对象,却是当时的齐王。
也就是当今圣上。
当今圣上还是齐王的时候,颍川侯陆离便与他交好。
也就是说,颍川侯是当今圣上的人。
所以……
当年长公主出事的时候,齐王当真会袖手旁观么?
叶白微突然打了个冷战,有些毛骨悚然。
卫渊瞧着她这模样,便知道小姑娘被自己的脑补吓到了。
他伸出手来,安抚的在她手背上拍了拍,继而将她的手抓在手中摩挲着。
“当年这事儿里,那位是不是……”
叶白微说这话的时候,手指了指上面。
卫渊轻笑一声,点了点头:“嗯。”
虽没有确凿证据,可十之八九。
而且这件事,当年帮着颍川侯府的必然不在少数人,否则先帝爷彻查的情况下,不会还没有察觉到端倪。
这事儿往小了说,是长公主丢了孩子,可往大了说,却是朝堂的一次博弈。
齐王赢了。
卫渊这话,让叶白微的心里都仿佛压了一块石头。
那口气被闷着喘不上来,她只觉得呼吸不顺畅,声音也颤抖了几分:“那如今……”
当初那么多人隐瞒下来的,怎么如今就揭露出来了?
就如她所想,大概因为,如今的颍川侯府已经让皇帝生了嫌隙吧。
卫渊知道她想说什么,轻声道:“你不必多想,如今会得偿所愿的。毕竟,时移世易。”
当年他们想要极力隐瞒下来是为了利益,而现在,将此事扔到众人面前,也是为了利益。
所以,当年的元凶,必然会受到惩罚。
然而卫渊这话,却让叶白微的脸色越发不好。
是啊,时移世易,一切皆由利益起,也由利益终。
……
已是夕阳西坠,宫墙琉璃瓦被覆上一层金色,远远望去霎时好看。
这条进宫的路,颍川侯陆离曾经走了许多次。
他处在权力的核心,这些年的变迁,都是一步步的往上爬,如今却不同。
戴上了枷锁与链条,他以一个罪人的身份,重新踏进这里。
皇帝就在御书房等着他。
颍川侯熟悉这御书房里的一切,就如同熟悉这位皇帝。
早在他还是齐王,自己还是世子的时候,他们便并肩作战。
也曾相互吐露过心声,表示过雄图大志。
然而这一切,在不知不觉间已经烟消云散了。
君是君,臣为臣。
“罪臣陆离,叩见吾皇万岁。”
他低头磕头,行礼的时候声音都带着颤意。
龙椅上的男人却是沉默的盯着他。
良久,直到陆离的膝盖都开始酸疼的时候,才听得上首的人慢慢道:“平身吧。”
皇帝大发慈悲,陆离再次谢恩,头磕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陆离知道自己的头上肿了起来,他不以为意,听得皇帝赐座,他却不敢坐,只是惶恐道:“罪臣不配。”
皇帝哼了一声,挥退了宫人,神情依旧淡漠:“你如今跟朕说不配,早些时候干嘛去了?”
这话一出,陆离的头越发低了下去,表忠心的话却在嘴边现成的很:“罪臣先前一时糊涂,还请皇上恕罪,罪臣不求能被皇上原谅,只求您能给我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