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十号卯时，初春的清晨乍暖还寒，一轮旭日把汴京城的街道照射得金黄璀璨，微微的春风吹在树梢上，发出欢快的声响，小鸟们已经开始四处觅食，叽叽喳喳的叫声在寂静的清晨显得格外的清脆，从高大的汴京城城墙上看下去，原本人头如织的街道上此刻依然稀稀拉拉。

经过了一晚上的担惊受怕后，老百姓没有像往常一样起个大早，他们小心翼翼地从窗户和门缝里往外仔细地观察着，直到感觉没什么危险，才慢慢把门打开一条缝，当看到街道上全副武装、迈着整齐的步伐四处巡逻的禁军战士们时，他们的心才彻底放了下来，纷纷出门打探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李大爷！早啊！这怎么街上全是禁军战士啊？不会是那帮贼人还没被抓住？”

“可不是吗！张家兄弟！听说是黒龙教暴徒作乱，这些人个个都是亡命徒，昨天死了几百人呢！连衙门里的公人都死了不少！”

“啊？这么厉害？那今天还是少出门为妙啊！”

“对头！我这就在附近转转，待会就回去猫着，挣钱啥时候不能挣啊？今天还是安稳点！”

大同小异的场景在汴京大街小巷不停地上演着，街头上几乎看不到女人的身影，原本热闹的街道却是冷冷清清。

皇城内也是弥漫着紧张的空气，因为消息与外界隔绝，这里以讹传讹的情况更严重，有人说黒龙教已经打到城下了，昨天先头部队都进了城，烧杀抢掠无数等等，说得有鼻子有眼的，胆小的太监和宫女们一个个神色慌张，却又寻找机会凑到一起，嘀咕着听来的小道消息，连不明真相的嫔妃们都有点恐慌起来。

常立松昨晚就小睡了一会，一大早就起来巡视了，刚接到江洋的通报，从昨天审讯蔡荣手下黒龙教教徒中获知，起事的时间应该就在一两天内，这不由得使常立松紧张起来，他召集心腹通报了情况，分派大家四处认真仔细地检查着，发现不对的地方立即让人整改，力图保证最佳战斗值。

皇城司的御前侍卫们接到必须身穿作战盔甲，不带华而不实的亮银甲的时候心中似乎明白了什么，一个个反复检查着自己的武器和装备，这段时间，他们跟着常立松不停地mo爬滚打，多少也沾染了一些他身上的彪悍之气、好战之风，除了紧张外，他们脸上还带着一丝期待和兴奋，开始高效地运转起来。

高太后起来后第一件事就是追问张茂昨晚交代的名单有没有通知到，得知已经全部安排好了后，她才拖着疲乏的身躯往宋神宗寝宫里走来，在大门外就听到里面传来大呼小叫的声音和急匆匆的脚步声，她知道不好，连忙紧走几步进了门，李森正往这走着呢，猛一看到高太后驾到，连忙刹住脚步闪到一边：“恭迎太后！小的正要去禀报太后呢！皇上又咳血了！这--”

“嗯？皇儿怎么了？我看看！”高太后一路疾行来到宋神宗面前，眉头已经越皱越深了，宫女和太监们紧张的神色，太医们躲闪的眼光，地上木盆里殷红的鲜血，无不说明宋神宗此时状况的糟糕，她也懒得问太医了，坐到chuang边关切地看着宋神宗。

宋神宗xiong口在剧烈地起伏着，眼睛微微睁着，似乎不甘心命运对自己的薄情，他眼珠子转到一边，看着高太后，脸上泪水已经不自觉地悄悄滑落。

“皇儿--！”高太后悲从中来，她一把抓住宋神宗没有血色的左手，抓得非常的用力，似乎担心一松手，儿子的性命就会撒手而去！

“叫他们--来--！”宋神宗一字一字艰难地说道，眼神中浑浊中透着温情。

高太后连忙答应着：“已经吩咐下去了，过会就来了！你别急--！”

宋神宗似乎是为了待会的会面储蓄着精力，他闭上眼睛再不开口了。

张茂见状赶紧派人到宫门口去迎接和催促下，高太后依旧拉着宋神宗的手在低声叙述着，一边不停地将询问的目光投向张茂，张茂无奈，自己也到宫殿外去迎候去了。

等了一刻钟后，外边热闹起来了，接到通知的人已经陆续来到，张茂安排他们在偏殿里候着，随时准备会面。

这边欧阳太医们也紧张忙碌起来，这次会面意义非同凡响，他们得确保皇上能够有足够的体力支撑到结束才行，为此，他们已经给宋神宗喂服了一支百年龄老山参熬制的汤药，但还得时刻在边上侍候着，随时准备应付突发状况。

“太后--！人都到齐了！您看--？”张茂进来小声禀报道。

“哦--！”高太后好久没有好好睡觉，就这一会已经有点睡意上头，她扭头迷糊地问：“谁来啦？”

“名单上的人啊。”张茂小心地提醒道。

“哦--哦--！那按照我说的次序让他们一批批进来吧！”高太后这才恍然大悟，赶紧吩咐道：“开始吧！”

张茂这边出去，高太后也开始叫醒了宋神宗。

第一批进来的是向皇后和几个娘娘以及被奶妈抱着的太子------才年仅四岁的十一皇子赵佶。

这些人今天的打扮都颇费了点心思，既不能太妖艳，又不能在这种场合弱了自己的名头，故此，她们的打扮都从面料上入手，净是些绫罗绸缎之类的，色彩倒很单一，基本以素色为主，最多带点粉红的绣花就算招摇了，发髻上也都简简单单地插个玉簪子，显得清爽干练。

向皇后比别人多了件宽大的米色披风，头上也是一个独特的精美凤凰造型的黄金镶嵌红宝石的簪子，显示了她的身份的高贵，她走在第一个，别人自觉地比她稍微落后了半步，离着病chuang还有两米的距离，高太后手指了指示意她们就停在这里。

向皇后很想坐到病chuang跟前去，却迫于高太后的威慑，心不甘情不愿地停下了脚步，蹲身做了个万福：“臣妾们给皇上行礼了！恭祝皇上早日康复！”

其他娘娘们也都依葫芦画瓢跟着做了一遍。

太子赵佶站在边上眨巴着眼睛到处张望着，右手还紧紧地抓住奶娘的裤腿不撒手，似乎有些紧张。

高太后慈爱地朝赵佶招招手：“佶儿！到奶奶这里来--！”

在别人羡慕的眼神中，奶娘带着赵佶来到了病chuang前，高太后干脆把他抱在了怀里，脸上也多了丝喜色。

赵佶跟奶奶还算亲，他舒服地蜷缩在奶奶怀抱里，眼睛打量着躺着的宋神宗问：“皇祖母！爹爹怎么这么懒啊？我都起chuang了，他还不起！”

“孩子！你爹爹的确有点累了，他需要好好的休息！是累的！不是懒！”高太后哭笑不得地回了句。

宋神宗眼睛睁得大大的，脸上因为脸颊消瘦，更显得眼睛大，他嘴上说道：“你们来啦！扶我起来--！”不知是因为吃了人参药汤的原因，还是因为兴奋的原因，他的讲话比昨天流利了一些，只是声音依旧不大，太监们为难地看着高太后，高太后点了点头，他们才敢把宋神宗搀扶起来，披上衣服坐着。

“你们跟着我受累了！我恐怕不能再陪你们了！”宋神宗眼巴巴看着向皇后和一群莺莺燕燕，眼神中满是不舍。

“皇上---！”这话一出来，本就蓄满了情绪的诸位嫔妃顿时悲从中来，一个个抹开了眼泪，虽然她们竭力克制着，没有呼天抢地，但就连向皇后也忍不住抽泣起来，大殿内一片悲恸的情绪很快蔓延开来。

高太后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忍住了没啃声，小太子吃惊地望着这么多人在哭泣，搞不懂是什么状况。

“别哭--！人都要走这一步的！我只是先走一步而已，先帝爷他们都在天上等着我呢！我不会孤单的！咳咳---”宋神宗费力地说了这一大段话，又开始咳嗽起来。

“皇上！臣妾一定会侍奉好太后，将皇上的骨血一个个培养好了，让他们将来也像皇上一样英明神武--！”向皇后带头表态道。

“嗯--！你们一定要听太后的话，赵佶还小，还需要你们多帮衬！就托付给你们照应了。”宋神宗的神智异常的清晰，精神状态更是出奇地好，就连边上的太医们都不敢置信。

看到向皇后和嫔妃们一个个表了态后，宋神宗安心地对赵佶说：“过来--！到爹爹这来！”

谁知道赵佶却把身子尽量往后躲闪着：“你不乖--！你还惹娘哭呢！哼--！”

宋神宗苦笑了一声说：“对--！爹爹不乖！让你娘生气了，爹爹真是不乖--！也惹我娘生气了呢！”说着话，许是触动了心思，他的眼泪也开始吧嗒吧嗒往下流。

高太后一听眼泪也止不住了，泪水夺眶而出。

赵佶这一句儿话竟然让一直忍到现在的两个人也抹开了眼泪。

看到他们哭开了，赵佶慌忙拿袖管给奶妈擦着眼泪：“我不说话了！我不是故意惹爹爹和奶奶哭的！呜呜--”他也开始哭开了---大殿里一片痛哭声，直哭得外边等待的人群也是伤心不已。（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