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散后,楚乐瑶本是想找宁筠说说话,想问问他为何突然出现在北国,又想问那休夫书是怎么想的。
但还没来得及问呢,就被哥哥揪着后衣领往后拖了两步,塞到了车里。
楚世安与容满、衾枫站一处,行成一道令晚走的贵女流连忘返的风景。
但他们只拦住宁筠,一个比一个严肃。
楚世安没有开口,容满这个当小表舅便率先撸袖子了,“走,今晚不把你喝趴下,不许走!”
他的小外甥女就这么嫁了,还是远嫁!
不能这么便宜了这小子,就算是夜国大王子也没用,在他容满的地盘,就是一顿喝。
衾枫见状,伸手轻轻松松地就将花孔雀的容满拎到一旁了。
他看着宁筠,“你要好生待我家秋秋。”
宁筠定定点头,神情诚恳,“您放心。”
只言简意赅地说了这三个字。
楚世安便道,“无妨,我也没什么事,到时候我送嫁。”
住上一段时日,亲自见证妹妹过得无恙了,再回来。
容满一听,眼睛一亮,“我也去!”
他还未去过夜国,正好,看看那边的酒如何。
这时戚嫣持剑而来,一副要找宁筠打一架的气势。
容满见了,吓得立即伸出双手示意她冷静。
“你这是干吗呢嫣姐儿!”
“我也去。”
戚嫣只抿着唇,冷艳的脸上满是杀气。
“如果你对秋秋不好,我便杀了你。”
楚世安扶额,这一遭,怎么他像是多余的?
这时楚云喜不知道从哪偷跑到宫门口的,也举起手来,“我也要去!我要盯着堂姐,这堂姐夫我满意了才行。”
太子从书房出来,找不到妹妹,此时沉着脸赶来,正好听见这句,他将楚云喜拉到身后。
原以为他要训斥说教的,却听他沉声道,“孤也会去。”
楚乐瑶实在是在车里待得忍无可忍了,听到这,终于掀开车帘,劝阻这一帮像是要杀到夜国定居的亲人们。
“差不多得了啊,我只是嫁人,又不是不回了,你们一个个的,不是太子公主就是将军世子,还有你,堂弟啊,皇叔给你的课业还不够多么?还想和堂姐一块去夜国?”
太子看着自家堂姐,抿了下唇角,一双清寒的眸子里带着些委屈。
“你这般,似是恨嫁。”
仿佛谴责楚乐瑶是这一伙里的叛徒。
他们人多势众,够这未来姐夫受的了,偏生堂姐出来搅局。
楚乐瑶顿时哑口无言,脸都涨红了。
什么叫她恨嫁?
恰好这时,一直神色淡淡,冷静沉着的宁筠,朝她投来一眼。
他眼底含着笑,宛若冰雪消融,大地回春。
楚乐瑶顿时更不好意思了,忙将车帘放下,坐回车里,老老实实让外头这些人自己闹腾去了。
“诸位放心,届时若是想去,便同去,只是,太子身份不一般,夜国如今内乱不止,你不适合去。”
他看着太子,没有谦卑也没有倨傲,只是像个寻常人家的姐夫似的劝说着,“还有公主,等一切安顿好了,届时我与你堂姐,定会接你们来夜国做客。”
太子没说话了,冷静下来,他自然知道他去送嫁是不理智之事。
楚云喜撇了撇唇,嘀咕了声,“当公主真麻烦,出宫不能出,连和堂姐一块去夜国都不成……”
众人:“……”
你这话千万别被老百姓听到,一定会觉着你身在福中不知福的。
好不容易被暂时放走,是的,只是暂时的,宁筠自己都清楚,如果不是时间场合不合适,这些宠着秋秋的亲友们,一定会将他扒个底朝天和敲打个够。
总的来说,便是为秋秋撑腰来的。
等他出去时,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
“宁——宁筠。”
楚乐瑶从马车里偷偷下来,她追上宁筠,似是原本要喊“宁哥哥”的,但小姑娘愣是改了口,直呼他名字了。
宁筠有些稀奇地听她这一声,立即停下来,转身,静静等她朝自己走来。
“这么晚了,怎么不回府歇着?”
她如果和自己碰面,被她的亲友发现了,估摸着他更难逃敲打了。
但这不要紧,要紧的是,这么晚了,她一个姑娘家在外头不安全。
她也不带两个护卫在身边。
楚乐瑶现如今的功夫进步不少,加上今晚订婚这么大的事,阿羽都来不及消化呢,就一时没盯着,便叫楚乐瑶给偷溜了出来。
“我就是想告诉你,现在嫁你是两国板上钉钉的事了,你别想逃了。想撇下我也没办法了,除非我休你,不然你甩不掉我。”
她扬着下巴,看似骄纵的架势,但怎么都叫人无法把她和刁蛮结合在一处。
宁筠见她这模样,不禁笑了一声。
上前,伸手,抬起,在她脑袋上轻轻地揉了下。
“休夫书都给你了,往后,什么都听郡主,不,公主的了。”
楚乐瑶从“长乐郡主”变成“长乐公主”这事,也就几个人知道,楚乐瑶自己还都不知道呢。
所以她一听这个称呼,便忙拍了宁筠的胳膊一下。
“你别乱叫,我不是什么公主。”
“傻秋秋,你皇叔说要封你为公主了。”
这便是北国的皇室了,和夜国那冰冷残酷的氛围完全不一样。
楚乐瑶闻言,张了张嘴,连和宁筠算账的事情都暂时忘到一边了。
“这……”
皇叔怎么没和她说呢?
爹娘也没提过这事。
“一切都有我们,不必这么辛苦。”
宁筠虽说才来京城,但他却一直关注楚乐瑶的动态,知道她苦练武功,低头看着小姑娘漂亮软乎的手上,带着不少细微的伤痕,以及手掌都长出了茧子,不禁心疼地叹了声。
“谁保护谁还说不定呢。”
楚乐瑶避开他又要往自己脑袋上摸来的手,想起来自己找他的正事。
“你不辞而别,又突然出现,我告诉你,虽然我……是喜欢你,但我可不是你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那种女子。”
楚乐瑶认真严肃地对宁筠道。
话音落,宁筠表情一怔,随即看着她,略带无奈地道,“秋秋,你明知我没有这么想……”
“你怎么想的不重要,你是这么做的。”
楚乐瑶抿着唇,倔强地望着他,“宁筠,我不弱,没你想象的那么需要被保护,相反,我也可以成为你的铠甲,保护你的。
夜国这趟浑水,我蹚定了。只是,这休夫书,是不是又是你所谓的,为我好,独自承受的计策?”
她将袖中的休夫书拿出来,大殿之上不好说什么,但私底下只剩下他们俩了,她便能将它拿出来,并且问个清楚了。
宁筠握着她的双手手臂,让她握休夫书的手往回按了按。
“我不想将你牵扯到我自己的复仇计划中,但秋秋,我说过,比起报仇,我更想守护你。这休夫书,便是我给你的退路,于我,你任何时候都有路可退。”
“那我呢?你于我呢?”
楚乐瑶没有露出感动的模样,她只是咬着唇,轻声反问了一句。
他总能为她找到退路,为她安排好一切。
但他好像忘了,感情是相互的,不是一方独自承担,另一方只负责快活的。
宁筠愣了下,随即看着她,唇角扬起。
“你便是我的退路。”
亦是他一往无前的前方。
他从黑暗走来,是她指引他找到光,走向白昼。
楚乐瑶鼓了下腮帮子。
“我不需要退路,我娘说过,选择一条路,只要我坚定是对的,就勇敢走下去,哪怕它很难,只要我坚持,就一定会到达想要的彼端。宁筠,我们是两情相悦,就该共同面对和挟持向前,难道不是么?”
小姑娘轻声细语的,但说出来的话,却很有分量。
令宁筠胸腔一疼,随即又满是暖意包裹。
他点了点头,眼底含着化不开的深情。
缓缓开口道,“好,都听你的。”
既决定要结为夫妻,不管世人怎么看待这桩婚事,但于他们而言,便是两情相悦的人,终于苦尽甘来,得以相守。
既是这般,那么还有什么好后顾之忧的呢?
前路若满是荆棘,他便伸手亲自为她拨开;前方若是悬崖峭壁,他也会抱着她垫在她身下;前方刀山火海,他率先为她开路。
总归是,他灰暗人生中,就这一个奢望,是万死也不悔抓住的一点温暖和光亮。
娘死了,姑姑死了,他不想再失去她。
比起远远地守护,不如就放在他眼皮子底下,时时刻刻地保护,才不会叫他患得患失,踌躇不前。
“跟着我会很辛苦,但只要我能,便会给你最好的。”
宁筠定定地对着楚乐瑶,如是承诺道。
他言出必行。
楚乐瑶唇角终于上扬了一回。
得意地哼了声。
“我自己也能争取啊,只要你不气我,不主动放开我的手,以后的路,我们一起,一定就是甜的。”
哪怕逆境、险境,她都会陪他闯上一闯。
他是她喜乐顺遂人生中最大的意外,为此,她想赌上一赌。
如果在有生之年,不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那么漫长的生命也不过是枯燥无趣的一瞬。
但能够和他相守相携,就算只是一瞬,那也是最美好的一生。
“咳,小姐,你怎么跑这来了。”
阿羽和小青终于找到偷跑出来的楚乐瑶,见她还和宁筠手拉着手,顿时,咳嗽一声,打断了年轻人的互诉衷肠。
楚乐瑶听见她声音,立即撒开了手。
前一瞬还在被叮嘱不能放开她手的宁筠,顿时哭笑不得地摇摇头。
但满眼都是纵容宠溺。
只要她不想,他就不放。(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