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先在附近游走着,但为免引起别人注意,后来索性躲到阿康家的楼下了。
这吊脚楼的下面,一般都放着些杂物,这个地方晚上也没什么人,所以不担心被发现。
一直等到午夜过后,阿康家走出来两个男人,一个是老年的,一个是中年的,换上了黑色的衣服,给人的感觉很神秘,两个人往外面走去。在他们下来的时候,我看到那个老年男人拿着的是一大串的纸人,有红的有白的。
“那是阴兵阴将和纸花!”杨垂容说。想不到她还懂这些。
她跟我解释说,一般与人结上口舌之怨,就会由巫师或道士剪制阴兵阴将纸人,扎纸花,去堵搬弄是非之口,各地习俗有些不同,但法术大同小异。
那两个男人往深山走去,我与她偷偷地跟在后面,直到他们把手上的纸人放到一个僻静无人的地方后,才走了回来。
过程有些诡异,但看上去也没什么特别。
“别小看这些巫术,有时候挺有用的。”她说。
我心里大不以为然,认为只是一种心理上的安慰罢了。
“有些高明的巫术道术,你要看到才知道厉害!”
两个男人回到阿康家里,几个人在上面好象饱餐了一顿,两个男人才离开。这时候已是下半夜。
“只不过是阿康帮族人做了场法事吧”。正觉得浪费时间的时候,阿康的老婆走了下来,把一个大大的塑料袋子放在屋前,看得出里面都是满满的纸,应该是天亮时候再处理扔掉。
女人回去后,我问杨垂容:“剪那么两串纸人,需要用这么多的纸吗?”
杨垂容已经打开那个袋子,小心翻动着,最后,拿走了一些纸人。
回到客栈房间里,她把那些纸人放在桌子上,一一摊开。纸人大大小小的有好几个,都是剪坏了的,但其中一个很不同,因为这个很大,非常的大,形状古怪。
“平时我们见到拜神祭祀什么的,剪的纸人没这么大的吧?”我觉得很奇怪,刚才那两个男人拿在手里的那串纸人,也不过巴掌大。
杨垂容点着头,也看着桌面上的大纸人。
这个大纸人,尺寸极大,本是被揉成一团的,摊开后,有接近一米的高度!而且形状也怪!
是一个牛的形象!起码看起来是这样。那是一个很魁梧的男人,头上长着长长的角,而且完全是按照身形比例剪出来的,不象一般的纸人那样只是剪出简单的造型。
“苗人的习俗真与众不同,一般是不会这样剪的,都是剪出个简单形象。”杨垂容的话,令我记起她在杨家村住了很长时间,那里也有类似的活动,初见面时,她就在替杨可儿做法事。
牛头马面中的牛头?还是牛魔王?虽然这样说,有些对人家的习俗不敬,但当时真有这样的想法。
只知道此事甚为蹊跷,但一时也想不明白,我们两个只好在房间里休息了一下,等天明再说。
当然,房间里是两张床,我们各自和衣而睡,这半年以来,跟她在秦岭深处一起生活,彼此间没有太多的男女顾忌,很自然。
她睡得很香,我睡与不睡也不要紧,只是合眼休息一下,倒是猴王不时的跳来跳去,也不睡觉,真是猴性十足。
第二天早上,杨垂容醒来后,到卫生间洗涮后,换了身浅白的衣服,然后戴回面具。
“我倒是觉得你要是不戴那面具,看起来更象个大学生,很有别样风情的大学生……”我惊叹于她的美丽,那有些浅黄的眼睛,和线条清晰的嘴脸,令人为之心动。
“你也是,以前看起来比较憨实,现在若不戴面具,有些风度翩翩的味道,谈吐也文雅得很,很招人喜欢。”她话声有点软,充满了女性的味道,面具下面,说不定还红了红,只是看不出。
我苦笑了一声:“无论我外表变成怎样,其实还是以前的傻大个吧,以后,可能真的变成人猴也不定。真要到了那个时候,你可真要狠心一箭将我射杀,免得我活着难受,还会害人。”
变成老龙是不会的,变成人猴是大概率的事,最幸运的,也只是变成张家村那种善良人猴,最后能老死也算是得个善终。
“张钊,别这样说!”杨垂容急声道。她心里一急,又叫我张钊了。
我心说,你不是挺狠的吗?居然将我骗进山洞,要活活将我饿死,这事,也不是谁都做得出的。
“她是一定程度的遗传了其父的性格吧,阿桂妹可能更象其母。”虽然我觉得这样的猜测很无聊,也很无根据。
“如果真是这样,你真会杀了我吗?”这话,我不敢问,心里知道,她会的。
两人无话,走出客栈,这里是峡谷之下,早上的阳光还没射下来,天色阴凉,看样子有要下雨的可能。
这里,说是个旅游景点,住的人也不多,我们那客栈住满了人,是因为有独立的卫生间,比较方便和干净。
看到寥寥落落的有游客到处闲逛,又有些穿着苗服的人来往,忙着些生活上的事,也有些带着农具拉着牛的,看来是忙农活了。
我对这些事倒是觉得有些新鲜,在广州,甚少见到这样的情形。
“你看!”杨垂容轻轻在我耳边说。
顺着她的眼光,我看到一处人家的门前,也有不少纸屑,都是碎了的。
“看来也不止是阿康家在剪纸人吧?”我疑惑着。
“再走下去看看……”杨垂容拉了拉戴在头上的帽子。
她说为了遮挡一下戴上面具后脸部的不自然,有个帽子比较好,所以买了两顶鸭舌款式的旅游帽。
帽子一戴上,我们更象是一对年轻的情侣了,不时也有人对我们侧目。
再走过几家本地人家,又发现有些情况。其中一家,门前也有用袋子装着纸屑,还有一家,袋子装的是一大堆灰烬,灰烬里面,有没烧完的纸片。
“这是同一种纸,比较厚……”杨垂容很细心。
果然是苗人的盛会,这德夯村也就百十户人,说不定都在剪这些纸人。
“说不定,这附近的苗人都在做着各种相关的事,迎祖大典,迎的当然是苗族的祖先,这与所有苗人都有关!”
杨垂容的话,令我有些动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