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我跟你外公第一次见你爸爸就知道你爸爸根本就没把你妈妈放在心上，他的眼里就没有你妈妈……”

“喜欢一个人的话眼神是可以看出来的……”

“你妈妈总觉得我们对你爸爸有偏见，但是这世界上又哪里有无缘无故的偏见，好多次我们都见过你爸爸和那个狐狸精在一起，可是说了你妈妈也不相信啊。”

“沫儿，等你长大了，要么就别嫁人，和外婆待一辈子，要么就找一个和你外公一样的人……”

外婆的唠叨几乎贯穿了李沫儿的整个童年，等到她开始对这些话隐隐约约有了了解之后，她也曾经问过外婆到底怎么才能找到外公那样的人，外公又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不过每次外婆都会神色黯然，好半天都不说话。

后来到了外婆弥留之际，拉着她的手说：

“沫儿，之前你……不是问过我你外公……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吗？外婆……告诉你，你外公……他脾气……暴躁，经常……为了一点儿小事……就发火，还粗心……大意，不过我从来……从来不生他的气，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为什么？”

小小的她满脸都是眼泪，看着面前说话已经明显有些困难了的外婆。

“因为……我知道……你外公虽然这里不好……哪里不好，但是……有一点，他不管……不管做了什么……事情，都是……为了外婆好，为了你妈妈……好，所以……外婆希望……你也能找到一个对你好……的人。”

外婆笑了笑，拉着她的小手在脸颊上蹭了蹭。

“沫儿不要其他人，沫儿只想要外婆，外婆，你快些好起来好不好？”

她摇了摇头，带着哭腔趴到了外婆的病床边。

“外婆……也想……也想和沫儿在一起，但是只怕……只怕是不成了……沫儿，外婆……外婆已经找过……街道上的……赵主任，等……等外婆死了，他们会……会想办法将你送到……孤儿院。

外婆……对不起你，这世上……只留下……只留下你一个人，实在是太苦了……外婆希望，你能遇到……一个真心待你……对你很好……的人，他能……体谅你的小任性……能长长久久的……对你好……”

外婆浑浊的眼睛里流出了泪水，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

“可是……可是沫儿不知道哪里才有这样的人？外婆……”

她看着相依为命的外婆，眼泪流的更急了。

“沫儿……早晚会找的……不要急，外婆……外公……妈妈都会……保佑……你……的，沫儿……肯定会……找到这样……的人……的。外婆……去找……外公……去了。”

外婆笑着看她，努力的想伸手给她擦擦眼泪，但是手刚摸到她的脸，就撒手西去了。

因为只有祖孙俩相依为命，所以外婆的丧事是街道给办的，在街道的赵主任的帮助下，她被送到了市里一家口碑还不错的福利院。

她遗传了爸爸的好相貌，在福利院的时候也不是没人想要领养她，但是每次把她接走，往往还不到两个月就会选择将她送回去。

再后来她干脆不再接受领养，靠着助学贷款和学校的奖学金将书读了下来，再后来认识了琳琅，两个人会结伴去摆摊，去做各种各样的兼职，再往后就莫名其妙的来到了红楼世界。

她一直没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直到上次元春省亲，得知了元春和莫非在一起之后，她问过元春一个问题，也是她真的想不明白的一个问题：“为什么会选择相信莫非？难道不怕莫非是另有所图吗？”

当时元春的表情很奇怪，也朝她提了一个问题：为什么会那么排斥相信别人？

“我没觉得我自己排斥相信别人啊，你看，我就十分相信你，还有黛玉，还有……”

她摇了摇头，不明所以的说。

“还有谁？沫儿，你到现在还没发现吗？你真的很难相信别人。”

元春见她果然说不下去，挑眉看她。

“可是当初我和你……”

她张了张嘴，想要反驳元春的话。

“可是什么，你想说你当初相信我？别自欺欺人了沫儿，咱们刚认识的时候，你对我就很防备，也就是我耐性好，承受住了你一次又一次的试探，还有黛玉，我不相信你没试探过她。”

元春轻笑一声，打断了她的话说道。

“琳琅，你也知道，我……”

她有些不好意思，元春说的没错，就连冰雪聪明的林妹妹，成千上万的人认证的好人品，她不是一样试探怀疑吗？

“我知道啊，沫儿，说句你不爱听的话，你这个人看起来很好接近，但是世界上最是冷情，就拿你刚刚说到的定王周敏，你敢说你心里对当初的事情一点儿怀疑都没有吗？”

“……”

“你有，但是你就是假装不知道，你在享受周敏一次一次的讨好和解释，说实话，我见过不少喜欢上其他人的理由，但是你最特殊，沫儿，你没发现吗？你在无数次的试探中已经喜欢上了周敏。”

元春当时说的很笃定，她一时也想不明白自己是怎么想的，就用其他的事情敷衍了过去，省亲结束之后，她之所以去归真阁，也是打着能和周敏见上一面，把自己心里的想法梳理梳理的主意。

结果想见她的居然不是周敏，而是梅夫子，然后就得知了梅夫子居然是皇三子的消息，后来事情越来越不受控制，她也就只能将事情压下。

直到她在大观园无意间偶遇周敏，她心里一动，像当年周敏给她留下线索让她跟去梧州一样，她也给周敏留下了线索，后来果然在灵州见到了周敏。

在看到那块根本不是她做的牛轧糖之后，她终于承认了自己的心思，元春果然是她的死党铁磁，在她自己都没弄明白自己心思的时候，她其实就一眼看穿了。

……

迎春本来还想着在路上和司棋说一说她的秦氏，可是只顾着胡思乱想，等到醒过神的时候，主仆二人已经到了明月居外面。

“二姑娘来了。”

这会儿正是用晚食的时候，门口只三两个婆子守着，从门房的窗口见到迎春带着司棋过来，其中一个酱红色比肩的婆子连忙放下手里的饭食迎了出来。

“柳妈妈自去忙吧，我自进去找嫂子就是了。”

迎春笑着说道。

“二姑娘，奶奶这会儿应该不在，丰儿姑娘也出去了，巧姑娘在西厢房里，您看……”

柳婆子知道迎春和凤姐儿感情好，在大房又是受宠的，态度十分的热情。

“出去了？都这会儿了，你们奶奶难不成还在忙？”

迎春有些意外，她之所以这会儿过来也是想着凤姐儿肯定在，没想到居然岔劈了。

“不是，奶奶从铺子那边回来了有一会儿了，是……是珠大奶奶让人把奶奶找了去，说是有温香居的事情要和奶奶商量。”

柳婆子小声说道。

温香居，那不是贾宝玉住的院子吗？他院子里的事情找凤姐儿做什么？凤姐儿不过是隔房的嫂子，不做当家奶奶也有一段时间了。

“有没有说温香居的什么事情找嫂子？是去大观园了还是去哪儿了？”

迎春想了想又问。

“没，素云过来的时候只说让奶奶过去，说是宝二爷那边闹得都要翻天了。我听素云的意思应该是去了荣禧堂。”

柳婆子摇了摇头。

“既然这样，那我也不进去了，也去荣禧堂那边凑凑热闹。”

迎春脸上的笑淡了些，也没进门，带着司棋又沿着甬路朝荣禧堂走了过去。

这些天因为王子腾升官的消息，荣国府的风向又有些变化，原本有些隐隐像是要倒向大房的人又改弦易张，开始支持起二房来。

迎春虽然看不上那些随风倒的墙头草，但是心里不舒服的感觉还是有的，尤其是刚刚听柳婆子说，来找凤姐儿去荣禧堂的居然是素云，而且连理由都没给一个，气就更不打一处来了。

凤姐儿就算是不做当家奶奶，也是这荣国府名正言顺的少夫人，说句不好听的，这府里除了贾母之外，还真没一个人能在身份上压的过她。

王夫人作为嫡亲姑妈让心腹婆子找她也就算了，素云算是什么东西，李纨可是只给王夫人打下手，算不得什么当家奶奶。

更何况她的身份也当不得当家奶奶，毕竟荣国府再怎么荒唐，也不会允许一个秀才娘子，连诰命都没有的寡妇当什么当家奶奶。

若是说用长嫂的身份来让人唤凤姐儿，那就更说不过去了，她一个隔房的嫂子好像还没这样的体面，只派一个丫鬟也不说理由就让凤姐儿过去，对了，还是为了凤姐儿隔房的小叔子。

不过……凤姐儿可不是个受气的，能这么生生的将事情忍下来，想来想去也只能是为了贾琏，这是还对王家抱着希望呢。

这么想着，她的脚下更快，没一会儿主仆俩就已经到了荣禧堂的外面，还没进门就听见里面吵吵闹闹的声音，中间还夹杂着哭声，迎春拧眉，也没让司棋上前唤门，就推开门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