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中,因为辛毗的一番话,气氛几乎陷入到了凝滞之中,辛毗不作他语,辛评也不说话,垂着头,眉头皱的老高,脸上神色变幻,却是迅速的铁青了起来,良久,辛评将头抬起,目光中带着丝凶狠之色,瞪着弟弟辛毗:“此事除你之外,还有谁知晓?”
“没有人了,此事太过重大,我没敢将事情告诉别人。”被大哥这个瞪着,辛毗不由缩了缩脑袋,事情已经说开,他便再也撑不住之前的姿态,面对着强势的兄长,只有挨批的份儿。
“呼,那就好。”辛评闻言,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对于刘备的手段,辛评心中还是担忧不已的,只是他也没有想到,此次刘备竟然做出了这样的准备,战争结果如何,已经可想而知了,到了此时,他便也不好再作评价,自己忙碌,对于家中的事情确实关注的少了,不然也不会到现在,弄得手忙脚乱,还里外落不到好,如今刘备已经做好了死战的准备,那么辛家呢?
不说辛家兄弟的忧虑,范阳对面,仅仅只是几里之遥的袁绍军大帐,此时也是嗡嗡一片的争吵之声,战,希望渺茫,不战,更是毫无希望,此时袁绍与帐下诸人,却是实实在在的体会到了身临绝地之处境,满心的苦涩无人可言,两年之间的战争,不要说是普通士卒,就连他们,都有些感到乏味,若不是面对着生存的威胁,停战的声音只怕是早已传遍了军中了,只是就算如此,如今帐中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反战的声音更是逐渐的高涨了起来。
“主公,范阳是小,冀州是大,连年征战,以一州之地支撑着近三十万的大军,冀州再是富庶,此时也已不堪重负了。”大帐之中,一个中年文士跪倒在袁绍面前,面色满是郑重的对着袁绍劝谏道,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掌管袁绍钱粮的崔琰,只是如今的袁绍,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保持着自身风度的主上了,撕下面具的他,早已变得狰狞异常,崔琰的劝谏,不但没有让袁绍心中感到欣慰,反而是一股怒火兀自升起,看向崔琰的眼光中,也渐渐带起了一丝寒意,凌厉如刀,刀刀刻骨剜心,刺激的崔琰头皮一阵发麻。
“啪……”袁绍忽然站立而起,将手中的杯子重重的摔到地上,深深吸了一口气,强自将心头的火气压制住,看着崔琰沉声说道:“季珪,战争打成这般,已经不是我们想要停止便能停下的,诸葛瑾势力太大,我军向南没有空间可动,唯一的出路便是向北,当初定下计策之时,你们不是都这样认同吗?我军艰难,难道刘备那里,就是铁打的不成?休战罢兵之事,再不要提,这一次我便不再追究了,若有下次,定严惩不怠。”袁绍说完,哼了一声转身走了,只留下崔琰仍旧跪在那里,垂着头,脸上写满了苦涩之意。
其实也是,袁绍不是刘备、孙坚,不比曹操,更不如诸葛瑾,身为主上,他则只管向着崔琰要钱要粮即可,至于崔琰是不是能够弄来粮草,怎样弄来粮草,袁绍是一概不管,他唯一的要求便是,在他需要的时候,能够见到粮草即可,而这,却是苦了崔琰,可怜他堂堂名士,却为了这些钱粮之事,愁白了无数头发,而此时,被袁绍撇下的他,欲哭无泪。
袁绍军中,反对战争的自然不止崔琰一人,作为进攻的一方,袁绍军所要付出的气力是刘备军的几倍,连年的战争,就算是在精锐的士卒也经受不起,更何况袁绍手中的乌合之众?在两年的战争中,不断的有人倒在城下,也不断的有着新人补充进去,对此血与火的考验,竟然让袁绍得了一支三万人的精锐之卒,浑身的死气,在很远的地方便清晰可查,与他们相比,其他的那些士卒简直就是垃 圾,而这,也是袁绍一直以来隐藏着的最大的一支底牌。
“季珪,被骂了回来了吧?早就告诉你不要去了,你非不听,如今算是亲自见识到了吧?”崔琰自袁绍大帐出来,便进入到了另外一定军帐之中,刚一坐下,尚未来得及喝口水喘息一下,身边便有人开口说道,语言听着虽然刺耳,观其神色,却没有一丝奚落之意。
崔琰扫了那人一眼,眼珠子不由的翻了下,偌大的白眼回应给了出言之人:“友若,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吧?如今就连并州境内的士卒都被调派了过来,这几十万的大军,一日下来要消耗多少钱粮?你到是说说,我能去哪里给弄来这些?战争若是在不停歇,只怕是用不了两个月的时间,我们这几十万的大军就不战自溃了。”说到这儿,崔琰却是不由的叹了一口气,神情之中满是萧索,这一瞬间,似乎颓然了不少,对于袁绍,崔琰如今虽然说已经不报多少希望了,只是在其位谋其政,他却仍旧是尽职尽责的做好他本职的工作,只是这些,在他今日开口之后,如今却是已经再不会被袁绍所认可了。
袁绍手下,能人还是不少的,最起码对于如今的战局看得透彻的人,还是大有人在,就在崔琰与荀谌说着话的功夫,帐门先后被数人掀开,陆陆续续走入了好些人。
“友若,如今兵源已经尽没,钱粮也已告磐,主公却要强令攻城,且先不说城池能否被攻打下来,范阳地处幽州最南,向北行走,还有这无数的城池,仅仅只是一个范阳便将我们在此拖了近两年的时间,那之后呢?这场战争,无论是结果如何,我们与刘备两家都算是输家了。”这一次,出言之人乃是胡昭,作为崔琰的副手,他与崔琰两人,可谓是同病相怜了。
胡昭,字孔明,其人虽然与诸葛亮表字相同,却非是同样一类人,胡昭年少时,正是朝廷腐败,外戚宦官交替执政的时期,因而他对仕途十分厌恶。只是他声明彰显于外,又客居冀州,为袁绍所知之后,强令被请至了袁绍帐下,一直以来,他都是支持反战的,只是人微言轻,他的建议,从来没有被袁绍采纳过,反而因为这连翻与袁绍唱反调,被袁绍闲置了下来。
“孔明先生所言甚是,荀先生,如今这情况,就算是钱粮充足,只怕就是士卒本身,也已经撑不住了。”胡昭话音落下,一个人就接口说道,众人看时,赫然是去岁年末时被袁绍传召回来的张颌,云中一战,张颌是彻底的打出了名气,当之无愧的坐上了袁绍帐下头号战将的交椅,范阳迟迟不能得下,袁绍就是看中了张颌的才能,才急急的将他给招了过来。
张颌的武艺,已经算是不错的了,只是对上张飞,却是没有丝毫的胜算,一者是武力,二者是张颌攻,张飞守,张飞自然而然的就占了些便宜,再者,刘备对张飞是倾力信任,而张颌,却是处处受掣肘,所以即便是张颌被招了回来,范阳城仍旧稳稳当当的拿在刘备手中。一直处在战争的最前沿,对于士卒厌战的情绪张颌知道的最是清楚,是以,对于袁绍帐下的诸人,张颌却是空前的注视起来,崔琰刚出袁绍大帐,他便已经得了消息。
帐中,在张颌一番话说完之后,顿时陷入到了沉寂之中,战争打成了这样,能让他们有何好说的,战战不得,退退不得,袁绍大军此时,却是陷入到了两难之境。
反战的声音虽然逐渐的加大了起来,却难有多大的作为,而此时属于袁绍嫡系的几人,却是放弃了对彼此的成见,携手坐在了一起,商议的对象,赫然就是崔琰帐中坐着的几人。
“清河崔家,世代为书香世家,那崔琰更是常以此而低看我等,想必诸位也都遭遇过,此番其为罢战止戈,竟然两次违抗主公,此次更是与那些人一起入帐议事,这一次,他们只怕是要耍些什么手段了,我等却是不可不防。”四人中,以郭图心思最狠辣,而若说到小人之心,却是没有人能比得过许攸,此时一开口,其小人之心已是昭然若揭。
许攸开口,与他处于同一边的郭图顺势接口道:“崔琰掌管钱粮,这两年间不知捞了多少给崔家,若是此次能够借此将其拿下,却是一件共利之事。”
两人话音落下,逢纪只心头微颤,眼角微微一撇审配,却见审配正低着头,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刚要张口接话的他不由的顿在那里,不动声色的将头垂下,装作一副思虑的模样。
“诸位也知,战起乃是因由我们几人向主公进言,如今战争打成这样,一旦主公发怒,首当其冲的便是我们四人,而现在军中,厌战之意渐渐攀升,若是不能借此次机会将他们收拾一顿,只怕最终倒霉的,就是我们几个了。”许攸见审配、逢纪两人模样,心中不由的有些着急,不由的出声鼓动道。对于钱粮之上的油水,他已经盯上了很久了,只是一直没有机会下手,如今这样良机错过,岂不是对不起自己的一番心思,俗话说:“天予不取,必遭其谴”,许攸是下定了决定要将崔琰等人搞一番,最不至也要弄些好处才行。(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