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迷糊糊的曹操慢慢地从床上爬起时,灯火通明,亮如白昼的屋内吓了他一大跳,看着光芒射进来,他还觉着怕不是着火了?披上衣服三步作两步奔出门外。 .COM只见阖府的家丁仆役都在外面笔挺地站着,手中的灯笼火把交相辉映,耀眼无比。
他还没弄清楚闹出了什么事,就见楼异举着火把跑到他身边:“少爷,出事儿了。老爷吩咐……您听。”
夜寂静,人心却不静,自西北方向传来悠扬的钟声,听到这响彻全城的通常钟声曹操倒吸了一口冷气,心下骇然,出事了!这是玉堂殿的大钟!
自光武中兴以来,汉都由长安迁至洛阳。光武皇帝刘秀重造皇宫殿宇,在南宫朝会的玉堂殿外铸造两口大钟,皆有一丈有余,每逢紧急朝会或遭遇变故就要鸣钟示警,凡俸禄千石以上的官员必须马上入宫,片刻不能耽搁。
就在这时,秦宜禄捧着灯、引着一身朝服冠戴的曹嵩走了过来。傻站着的曹操立马清醒了,急冲冲地问道:“爹!出什么事了?”
“你问为父,为父哪儿知道?”曹嵩似乎很焦虑,闻言没好气道:“别傻站了,速与为父一同觐见。”
“什么?”曹操一愣,回来这么久,他对东汉的制度谈不上精通,但也算是了解了。可无论是哪一条规矩上,也断断没有六百石议郎也闻钟上殿的先例。想至此,曹操心中不由升起一股寒意,究竟是何事,如此十万火急?
“叫你换你就换,朝廷已经派人通告,凡在京四百石以上官员一律入宫议事。”曹嵩罢转身而去,“为父先去吩咐车马,你快儿吧。”
曹操赶紧回屋,由着婢替他梳头、更衣,内心忐忑不已的他都不知道该穿什么衣服了。他心中第一个念头就是——太平道反了!
唐周被抓这事闹了许久,太平道没有理由不知道唐周告密去了,十有**,那群杀手就是太平道派出来的,既如此,那群宗教疯子、政治投机者为此抢先造反,也不是没可能。
曹操越想越觉得是太平道反了,进而又意识到如果真是如此,自己的机会岂不是来了?正在他东想西想之际,曹父一声呼喝:“还磨蹭什么!快走快走。”
“诺!”曹操缓过神来,赶紧随在父亲身后穿院出府。
等他们迈出府门才发觉,外面已经乱了。只见永福巷里车水马龙,各府都亮了所有的灯,恨不得把天烧出个窟窿。并且所有府门前还有兵丁持戟而立,也包括自己家。这一切都让曹操更加坚信:太平道反了!因为即使是皇帝驾崩,也不可能如此郑重,只有天下大乱,才会有兵丁把门,才会有连夜召集文武百官进宫议事。
他们出来得有些晚了,远远近近的京官差不多都已经离开家门。本来挺宽敞的街道,无奈官车实在太多了,被塞得水泄不通。不少官员带着家人在后面喊嚷催促,闹得人声鼎沸。曹嵩回头看了眼儿子,提高嗓门道:“这可不行,为父身为列卿不可迟到。此番阵仗一定宫里有大乱子,到这会儿不必管什么规矩,咱爷俩步行!”
曹操面皮上连连头,心中暗道:“乱就乱了,早该乱了,父亲啊!我们的机会来了!”
这时平常井然有序的洛阳大街早就乱了,随处可见停放在路旁的官员车辆,看样子不止曹操爷俩,还有不少官员都抱着同样的想法下轿步行。一时间街面上混乱无匹,那些平日间斯斯文文的官员早已顾不上体面,一个个争先恐后从人群中挤出去,挤掉了鞋、冠也不自知。
曹操搀着父亲也融入到洪流之中,越往北走人越多,再见不到一辆车了。这会儿也分不出什么品级高低了,所有人倒都冠戴整齐不失朝仪,无奈心中慌乱步履仓促。皆是同朝为官熟识不少,大家边走边交头接耳议论:
“怎么了?怎么了?”
“匈奴造反了吗?”
“不会是皇上他……”
“有乱贼围城吗?”
“宦官作乱!一定是张让那厮……”
“皇上究竟在哪里?不会还在西园吧?”
眼看至皇宫大门,奔走的队伍突然停了下来,原来有兵丁严格盘查。曹操大老远就见黄门蹇硕亲自带着兵卒,在前面挨个搜身,连获准带剑上殿之人这次都被禁止了,更有几个老臣的拐杖也被收了去。今夜是寸铁不得入宫。
进了皇宫就得守规矩,顷刻间所有人都不出声了,渐渐地连钟声也停了。青黑的服色一眼望不到边,似是一眼望不到边的朽木。入仪门,穿过高墙相夹的复道,万籁俱寂间木屐踏着青砖都能听见回声,更增添了一种恐怖的感觉。
出了复道豁然开朗,只见玉堂殿前开阔之地,黑压压的羽林军弓箭在手。五官中郎将、左中郎将、右中郎将、虎贲中郎将、羽林中郎将、羽林左监、羽林右监,这光禄勋七署将官和卫尉部属个个铠甲鲜明,闪出一条胡同,殿上灯火辉煌宛如蜃楼。
百官已在行走间依照品级爵位渐渐分出先后位置,潮水般的人流依次上殿。这会儿曹操才瞅见陈温、鲍鸿鲍信兄弟等人皆在其中,都是忧心忡忡低头瞧着路。到了这,曹操也只能和父亲分开了,毕竟自己只是个议郎,不可能进的太靠前的,
官员朝会是有等级制度的,虽然玉堂殿容纳二百人有余,但今天来得太多太全了,等公卿、列侯、侍中众官入内,就挤得差不多了。大夫以下官员就只有站在殿外了,再往身后看,佐丞、令史、掾属、谒者、冗从等官挤挤插插,有的排在玉阶上,只能抻着脖子往里看,还有的才刚出复道就挤不动了。曹操本想与鲍信兄弟凑到一处,但根本挤不过去,只得无奈地站在最靠近门外的位置。
这深夜朝会与往常大不相同,参拜之礼一概免去,本来尚书令、司隶校尉、御史中丞南列一排,号为“三独坐”,今夜也全撤去了,好让外面的人也看清楚。另外内廷的官员也在场听朝。
只见皇帝刘宏早就坐于龙位之上,冠冕堂皇却是仓促间披着衣裳没有系好,脸色也显得十分苍白。在他身后不远处,张让、赵忠、段珪等十二常侍都是垂首而立,还有吕强、郭胜等大黄门也密密麻麻挤在殿角,连身历五朝九十多岁的老阉人程璜都被搀来了,宫灯之后昏昏暗暗也瞧不清楚还有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