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桃林好似没有边际,邹充又不知晓出去的法子,心头渐渐泛起恐慌;此时又有微风带着‘叮铃’声传来,邹充听过,又觉一片茫然,仿若清早初醒,脑子里都是懵懵的。
不知过得多久,铃声停下,邹充总算回神,身子莫名的颤了颤,实在忍受不住,便开始大声叫唤起来:“刘虹豆,你在哪?我出不去了。”喊了许久,直到口舌焦枯,依旧无人回应,侧耳聆听,四周静逸无声,连山上的鸟鸣也传不进来,此时再看向周边粉艳桃花嶙峋巨石,只觉得像是死地魍魉,恐怖异常。
一番奔跑喊叫下来,邹充已是心神交瘁;无奈扑地坐倒,正愁想到这里无食无水,该怎么挨过去,忽然听得远处传来一声狗吠;邹充顿时惊觉,抬头望去,便见一人一狗缓缓出现在林中。
邹充心头狂喜,正要起身朝那人走去,刚走两步又是愣住,害怕跟那人越走越远,便驻足喊道:“这里,我在这里。”
那人绳牵黄狗,却是对邹充的叫喊充耳不闻,任由黄狗在前引路;只见那黄狗带着他时左时右,不多时,便来到了邹充身前。
邹充见那人发须皆白,面相又只得四五十旬,不似老者,双眼瞳孔灰白,甚是怪异,犹豫一阵,才小心问道:“你是来带我出去的吗?”
那人双眼始终平视,待听得邹充开口,才‘望’向他笑道:“不错,我是来带你出去的,跟着来吧。”说罢便晃了晃手中狗绳,那黄狗会意,悠悠在前带路。
邹充心有余悸,紧紧跟在那人身后,但那灰瞳异人却是不紧不慢,缓缓而行;邹充心中紧张,好几次踩着人家脚后跟,灰瞳异人便伸手笑道:“拉着我手吧,不要怕的。”
邹充搭手,两人并肩而行,灰瞳异人似是向邹充解释一般,自顾自说道:“这迷阵唤作‘障目林’,你看这些桃花立根,巨石摆放,都是有学问的,胡乱闯入林中,便是分辨不清方向的结果,你看着是在直走,可能便是左转,看着是右转,却有可能是往回走,花开花落,叶绿枯黄,都有不同奥妙。”
邹充听得懵懂,不知如何回话,倏地想起什么,便问道:“那铃声也是迷阵里的吗?我听了那铃声,不知怎地就犯迷糊。”
灰瞳异人笑道:“不错,那铃声是塔上宝铎发出,若只是平常听来倒是没什么,但要在这‘障目林’里头听见了,契合眼中所见,就是另有玄机;再配着林中花季、叶季、枯季、又依着白天、黑夜、风雨,共有二十四种变化,在这里待得越久便越加难受,要是不知这里的出入道路,也就只有耳聋目盲之人,才能误打误撞间走得出去。”
邹充初次听闻这些古怪的东西,不由咂舌攒眉,心中想着:“刘虹豆说要带我见有趣的东西,不会就是这个吧?都被吓个半死,哪里还有趣了。”
二人又行了一阵,终于走出障目林,邹充定睛打量,只见四周是空圆草地,唯有中间一座七层宝塔耸立,周围空空荡荡,也不见刘虹豆的身影。
灰瞳异人松了狗绳,任由那黄狗自行活动,径自朝着宝塔走去;邹充害怕此地还有古怪,便寸步不离的跟在身后,心头同时兴起不少疑问,譬如刘虹豆去哪里了,又譬如身前这人的双眼为何如此古怪;自打他在这里醒来,所见所闻,诸多东西都是以前不曾见识过的,一时顽童性起,又是害怕,又是觉着好奇。
胡思乱想间已经来到塔前,宝塔无门,内无灯火,从外面看的不太真切;邹充睁大眼睛正要一窥塔内容貌,忽然,暗影处亮起两团青光,借着外头日光仔细看去,邹充霎时只觉浑身僵直,汗毛倒竖,一时也不知该是夺路而逃还是嘶声大叫。
只见一条粗壮巨蛇盘身而立,蛇首狰狞露牙,额间微凸肉角,那两团青光竟是巨蛇双眼;邹充双腿阵阵发软,心中绝望想着:“完了完了,这条蛇比镇子外头那条还大还凶,这下要被吃掉了。”
正当此时,却听得身旁的灰瞳异人轻声道:“豆儿,不得调皮。”邹充听了一愣,又冒出念头:“这大蛇该不会是那个刘虹豆变的吧?”顿时惊恐上天。
就在邹充忍不住要转身逃走时,那巨蛇身后跳出一个小人,嘻嘻笑道:“太师叔,豆儿就一直在这什么都没做,哪里调皮了。”不是刘虹豆又是谁?
灰瞳异人无奈摇头,道:“哪里不待,偏偏要藏在灵蛇身后,分明是要准备吓人了。”刘虹豆也不狡辩,朝邹充笑道:“呆子,那你有没有被吓到啊。”邹充此时心神稍定,听了刘虹豆发问,顿时脸耳臊红,羞愧不答。
灰瞳异人轻拍邹充后脑,朝刘虹豆道:“你们玩吧,可莫要调皮了。”说罢便走向一旁阶梯扶栏而上;而那盘身巨蛇见灰瞳异人上塔,便闭目俯首,不再理会场上两个小人。
刘虹豆嬉笑着蹦到邹充身旁,问道:“怎样呆子,这下有不有趣?”邹充听了气急而笑:“你这......你这......”一时间竟连话都说不利索。
刘虹豆只当他也觉得开心好玩,自顾自说道:“我和我妈为了将这条灵蛇带回梧桐山可是给累坏了,一路上怕吓着别人,只敢走荒山野岭,你都不知道我被蚊子咬了多少次了。”
邹充面露疑惑,问道:“带回来?”刘虹豆道:“是啊,这就是你们小镇外头的那条灵蛇啊,你不是看过吗?”邹充瞪向灵蛇惊奇道:“可它怎地跟我之前见的不一样了。”刘虹豆醒道:“哦,那是它吃了灵草,而后又蜕了皮,就变样了。”邹充不太懂个中门道,一时间唯有挠头不语。
刘虹豆本是恼邹充在障目林中没有老实跟随,走丢后害她担心一阵,是以才躲到灵蛇身后想要吓他一吓,此时见了邹充一副不灵光的模样便熄了追究的念头,问道:“呆子,你刚才在障目林里头怎么会走失啊,我不是叫你要好好跟紧我吗?”
说到此事邹充便是一脸苦意,道:“我是有跟着你走,只是后来听到一阵铃声,不知怎地就犯了迷糊,待醒过来你就走远了,追也追不上,我还喊了你,你也不理我。”
刘虹豆听罢,便猜到其中缘由,原来她时常出入障目林,进出道路早已了熟于胸,塔上铎声也常常听闻,是以一路走来也就不曾觉得有何不妥,路上走的急了些,倒是忘了邹充是初次进来,听了铎声自然会心神恍惚,至于叫喊不应,纯是林中巨石有消音之能,两人要是离了三丈,任你百般叫喊,也听不见一丝声响,林中不闻鸟鸣也是这般缘由。
见是自己过失,刘虹豆便陡觉尴尬,不愿过多解释,哈哈笑过,道:“那算了,那算了,走,我带你上楼看其他的好东西去。”
邹充听了这话不自觉的缩了一步,心中只道她又要整蛊自己,摆手道:“不看了,你带我出去吧,我不想看了。”
刘虹豆微生怒意,一把拉过邹充就朝楼上走去,嘴里喊道:“叫你来就来,我又不会吃了你!”
邹充踉跄跟随,心中却无奈想道:“你是不会吃了我,却喜欢吓唬我,怕是待会又要被你给捉弄个半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