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间只积聚了血腥的杀气,这样的杀气凝而不发,藏而不露,但阳春知道只要此人刀式一起,天地间立刻充满了杀气,扑面而来,肆无忌惮的杀气。
刀不出,刀已出。
刀不见,刀已见。
这是惊天动地的一刀,它还未发出,却已经势满苍穹,笼罩大地。
它犹如一张血盆大口,又如一柄猩红魔刀,悬挂在阳春的头顶,隐藏在阳春的颈脖。
阳春整个人已赤 裸 裸的被这股杀气包围,可是他非但没有退缩恐惧,精神反而更振奋,他的手冰凉,心却火一般的炙热。
他等著这个人出手,就仿佛一个少女在等著要见她初次约会的情人。
这是一个难得的对手,阳春已经太久没有碰到了一个真正的对手,上一次遇见秋琴,却只打了半场架,再遇见五行者,不过寥寥三刀已经全胜,这偌大个中原,他难觅对手。
这是何等的寂寞。
现在他又遇到了一个高手,一个真正的高手。
他就站在飞檐之上,四周一片空旷,他在等待。
他所感觉到的杀机也更强烈了,可是他在等的人却还没有出手。
这个人还在等什么?
这个世界上有种人好像天生就是杀人的人。
他们是人,不是野兽,但他们的天性中却有骆驼的沉著耐心、饿狼的残暴血腥、豹子的敏捷善扑、毒蛇的狡黠与狠毒。
这个东瀛武士无疑就是这种人,这种人只要一出手,绝不空回,必然见血。
哪怕见到的是自己的血。
他还在等,只因为他要等最好的机会。
这样的机会并不常有,准确的说应该是完全没有。
阳春安人不动如大地,以一种奇异的姿势站在亭阁上,他的剑尖下垂,斜斜落地,眼中散发着冷酷而妖异的光芒,他动也不动的站著,全身上下已经近乎于静止。
百年前曾经有一位奇门高手说过:绝对的速度意味着绝对的力量,而要获得绝对的速度必须要绝对的静止。
现在的阳春已经在静止,在他的周遭,仿若是雨点下降也缓慢了许多。
雨越发大了,大雨滂沱。
这样的瓢泼大雨淋在身上无疑对身体是一个很大的负担,初秋冰凉的雨水肆虐的凌 辱着人间,击打在阳春的头上、脸上还有身上,雨水成流流过他开阔的额头,刷过他谣言的眼睛,又沿着刀削般的下巴落下。
雨水刺眼,阳春只能任由着发了疯的天雨洗刷着自己的身体,他绝不能眨一下眼睛,只因那毒蛇般的东瀛武士随时可能出手,出手必杀,他绝不能冒这样的险。
黑暗中又一闪,雪白的闪电,震天的响雷。
已经多久了,放佛漫长如一个世纪,可又短暂如一弹指。
时间在此时已变得扭曲。
阳春还是动也不动的站在那里,保持著同样的姿势,他犹如一棵将根须深埋大地的老树,安忍不动。
他不能动,也不敢动。
出手的先机掌握在那东瀛武士手上,他只能采取守势。
只要他一动,他这种几乎接近完美无瑕的姿势就会被破坏。
那一瞬之间就是他生死胜负间的关键。
他们不动,阁楼中的众人也不动。
杜荣很想开口解释,这不过是一场误会,但他也不能开口,这座阁楼上下已经被东瀛武士宛如实质的杀气如凝固,每个人身上都被压负上一座大山,压得他们喘不过气来。
这里属他的武功最高,连他都觉得胸闷气闭,其他人自不必多说,尤其是乌静静更是面色苍白,摇摇欲坠。
她只觉得有一百条又滑又粘、又冷又冰的水蛇在自己身上缓缓蠕动,钻进她温暖的胸膛,寄居在她的心窝里,她的心变得冰凉,她的手也是冰凉。
忽然有一只温暖的大手掌一把握住她冰凉的小手,那熊掌般的大手一只便比乌静静两只手还要大很多,她的湿冷的双手被握住放到了一个更温暖柔软的地方--那巨人豪命的胸膛里,他胸前衣襟拉开,将她的手藏在他的心口。
“啊!你干什么??”乌静静想拼命大叫,可嘴巴努力张大,却发不出声音,她简直连动也动不了了,只能拼命的睁大眼睛,充满了惊恐。
豪命将她的手放好,又瞬也不瞬的望着她,他的外貌凶恶粗狂,可此时的目光却是温柔而善良的。
乌静静心中又气又急,偏生又脑袋晕乎乎的,胃里一阵阵的抽疼,忍不住就想吐,她只能认命的闭上眼。
豪命的体温沿着那一双手一点点的蔓延到乌静静的身子,她冰凉的身体竟一点点的暖和起来,那种尖锐的寒冷也被驱散了不少,甚至胃里的泛酸也好多了。
她突然明白着巨人是在给自己取暖,用他的体温来温暖自己的,她的眼角湿湿的,忽然想起从前那一次、那一个人。
那是一个寒冷的冬末,她将一碗鸡粥放在怀里温暖着,等待着那人的回来,他终于回来了,却没有往她的粥上看过一眼便睡了。
那天的夜比她经历过所有的夜都要黑暗、都要寒冷。
她默默的流着泪喝完了自己的体温,她也痛恨自己卑微的爱情,她也想过放弃,可这一切已经融入了她的血液,化作她的一切,她甩不掉、摆不脱。
无论何时何地,她想的人只会是他,她所做的事情也只会是为了他。
可是,这样的雨夜,这样的迷离,他会来吗?
会来救这样的一个不过是擦身而过的女孩吗?
在他的心里,或许根本没有过她的影子,他又怎么会来呢?
她既希望他来,手持三尺青锋剑杀出一条血路迎接她回家;又害怕他来,此地早已经为他布下了重重罗网,他来,只怕凶多吉少。
她的心混乱之极,一颗心恨不得掰成两半,揉碎了洒在这夜雨中。
雨势忽然弱了,天色忽然亮了。
这样的夜晚,这样的雨夜已经渐渐的过去了。
阳春虽然还是动也没有动,可是他那双冷酷而镇定的眼睛却有些迷离了。
雾一般的迷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