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你根本不认识那个人,所以一个真正的杀手是没有感情的,直到有一天.......”
直到有一天是什么?阳春没有说,但乌大娘明白,白雪也明白。
直到有一天被别人杀死。
杀人者,人恒杀之。
这个道理自古来第一天有杀人者这个行业开始便已经注定了,谁也逃不掉,谁也摆脱不了。
而感情正是一个杀人者最奢侈的希望,情感代表的是软弱、妥协和失败,杀手绝不能失败,失败一次的杀手也等同于被废,再也不能杀人了。
“一个杀人者只能是个工具,一个工具绝不可能有一天变成主人。”
王者才是主人,这也是杀人者的悲哀。
乌大娘道:“若是有一天你放下手中剑,岂非不再是一个杀人者?”
阳春收回自己的目光,冷笑道:“一日杀人,终生不归,这就是命。”
乌大娘又道:“既然如此,白雪也曾为杀人者,他也不可能再做回王者。”
阳春叹息道:“白雪根本不是一个纯粹的杀人者,他一直不过都在过家家……”
过家家就是小孩子的玩意,三两个四五岁的小娃娃,抱着泥娃娃,端着破瓷碗,加点青草雨水就开始煮饭吃,分门别派的争当爸爸妈妈。
杀人不是过家家,过家家是杀不好人的。杀人者拥有一套完善的体系和规矩,这是非常严苛和残酷的,并不是随便哪一人提剑便能成为一个杀手的。
乌大娘沉思道:“所以这皇子只会是白雪,最终走上王者之位的也只会是白雪。”
阳春冷声道:“若是他能不死的话,的确如此。”
这就是阳春的最后解释,这样的解释听到的人似乎并不会满意,可陆血情的眼睛却慢慢的亮了起来,他突然好像想到了什么,也发现了什么,他忽然发现自己已经不能死了,他一定要把自己想到的东西给带回苗域,这关乎到整个苗域的生死存亡。
乌大娘道:“既然白雪已是皇子,若是他死了,你便惹上了南国朝廷这个庞然大物,到时候只怕并不好收拾......”
阳春冷然道:“名草堂杀人向来无惧任何人!”
乌大娘皱眉道:“这是你的意思,还是名草堂的意思?”
阳春并不是名草堂堂主,甚至名草堂堂主也不能完全代表名草堂的意思,这期间的细微差别如果不是明眼人是看不出来的。
阳春道:“这是我的意思,也是名草堂的意思。”
他这话已经说到了尽头。
乌大娘厉声道:“那么,他呢?”
这个他自然是原来的堂主,名草堂的一手创办者——柴飞飞。
阳春道:“现在只有我,并没有什么他......”
他说这话的语气平淡之极,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既无骄傲也无自大。
乌大娘面色刷的雪白,她的身子竟不觉得晃了一晃,幸好被一旁的乌静静扶住,才勉强站稳,道:“你.......”她只说出一个字,却有一口鲜血喷出,洒满衣襟。
白雪的心头一震,他想到了什么,他想到了那日巨灵之掌用一条命递给他的那张小纸条,他也很清楚的记得那张鲜红染红的纸条上写着:不要相信他。
这个“他”莫非真的是阳春,阳春究竟还瞒住了多少事情?
他的真实身份究竟是什么?
“今日阳春为何要说师傅已经没了,他的用意究竟是什么?”白雪自问道:“难道真的只是为了做出更逼真的追杀我的假象吗,还是他根本早已是控制了师傅,那日小庙中不过是一场假戏,阳春真的想要把我逼死?”
“如果我死了,余歌也死了,师傅受制于他,那么名草堂将会真正的落入他的囊中,春少的心思究竟是不是这样呢?”
白雪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发现自己再也很难相信别人了,每个人在他面前都有一套说辞,每一套说辞都看似有道理,却又处处透露着疑问和杀气。
乌大娘道:“白雪不会死,他也不能死,我也绝不会让你伤害他……”
阳春道:“只怕未必?”
乌大娘冷笑道:“如今你已受制于我,还逞口舌之快?倒不如想想自己的处境方式上策?”
阳春叹息道:“小师妹这辈子可离开过师娘?”
乌大娘一愣,没想到他会说这么个问题,随口答道:“没有……”
阳春身形一闪,左手一错,早已擒住乌静静在手,随意夹带在左胁下,转身几个起落便消失在蒙上云海之中,他动作之快胜于闪电,乌大娘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忽然间阳春和乌静静已经消失了。
“既然如此,师娘可一定要抓紧时间,让白雪来山脚下莫言客栈找我……”这就是阳春的最后一句话:“最好是提着脑袋来!”
声音如惊雷般在山谷间回荡。
乌大娘目瞪口呆,喃喃道:“静静不是已经制住了他吗?”
一旁久久不语的陆血情忽然叹道:“听说进入化身秘境的人可以随意挪转经脉气血运行,寻常的点穴手法根本伤害不了他分毫……”
乌大娘突然跳起来反手一巴掌拍在陆血情脸颊上,嘶声道:“你为何不早说!”
陆血情一旁如玉般的脸颊登着馒头般的肿了起来,还是个血馒头。
“在下也只是偶有听说,一时也未曾注意,只不过名震天下的阳春原不该这般容易就受制于人,这个道理我们早该想到的……”
这本是个很简单的道理,也是早该想到的,以乌大娘这样的江湖阅历经验本不该犯这样的错误,她难道是真的就这么让乌静静受擒而去了吗?
“不管如何,我要你带一句话给白雪,静静的生死绝不关他的事情,他也不必做任何事情……”乌大娘说完这句话也走了,她曼妙的身躯慢慢的消失在迷雾中。
蒙山之巅,云海滔滔。
冷雾迷湿,让已经受尽风寒的陆血情不禁打了个寒战,他抬头望了望那高空的娇阳,竟觉得有说不出的寒冷。
现在白雪已经注定要前往莫言客栈去送死了,他若没有亲眼看到这一切或许还能狠的下心去,若没有乌大娘的最后一句话,他也可以给自己找十八个理由说不去救人,可现在他已经不得不去了,因为乌静静的一根毫毛掉落那也绝对是他终生难以弥补的错误了。
于是白雪站了起来,方才那么多人死在他的前面,他一动不动,现在他站起来了。
他站起来的那一霎那,又马上跌倒在地,他已经伤的太重了,重的简直站都站不起来。
他再次昏迷过去之前,依稀看见一个模糊的人影,带着满脸的微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