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衣人一怔,道:“在下不过也是江湖一失意人罢了……”
“上次在荒庙在下入睡后发生了什么事,难道不是阁下做了手脚!”白雪直勾勾的望着他,似乎要看出他内心深处的想法。
“上次,”青衣人面色一变,道:“上次的事情在下直到现在也不能释怀,正想要请教阁下为何不辞而别。”
白雪讶然道:“我不辞而别,难道是我自己走的,如此我会不知道?”
“不错。”青衣人面露不解的回忆道:“阁下方一躺下不久便又起身,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走出了破庙,无论在下怎么喊,你都充耳不闻,消失在黑暗中……”
“我自己走出了破庙?”白雪大惊,他怎么也不能相信这话,可青衣人脸上看去浑然不似作伪,况且这实在让人难以置信,若是要说慌也一定会编一个容易让人相信的吧。
白雪的心中将信将疑,可他的直觉告诉自己,或许这个青衣人说的情景是真的。
“为何我自己一点儿印象也没有?”江南的风吹过,白雪莫名的感到一丝凉意,他突然想到昨夜自己也是莫名其妙的昏倒过去,之后余歌便横死浴桶中,白雪默想:“难道我的身上被人种下了什么秘法,可以在我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控制于我?”
他虽然心中想了很多,面色却慢慢冷静下来最后毫无变化,只是淡淡道:“原来如此,那是在下喝多了想不起来了。”
喝多了记不起来,这实在不是一个很好的理由,可两人都是聪明人,知道什么时候适合而止。
青衣人目色转了一番,忽然朗笑一声道:“在下结交足下只愿音韵相合,其他的一概不管。”
白雪温柔的替余歌整理被清风拨乱的秀发,腻声道:“阁下可知道我是谁?”
青衣人对他的诡异行为视而不见,只是弯腰掬了一汪湖水在手洒然笑道:“在下此刻若说不知道那便是骗人的,可若是说出来了你我今日便再不能交心合奏,如此美景如此风月,阁下为何要一再辜负这天地美景呢?”
他的面上已经露出了失望的神色,道:“名字真的重要吗?阁下如此风流人物,怎么会也如世人一般浅见?”他闭目倾听湖中风声,“沙沙”作响,他将自己右手放置这千年不变的清风中,脸上露出梦呢的神色轻声道:“竹林有风,你便唤我竹下风又有何妨?”
“竹下风?”若是寻常时日,能够遇见这样风采的人物,白雪自然倾心相交,可此时的他心乱如麻,百事缠身,实在潇洒不起来,他抬足便要走。
忽然,水天交接处传来一声青铜钟巨响,钟声初动,传声独远,山谷皆应,久久不止,悠悠如鸣,犹如一青灯老僧轻轻掩卷叹息。
良久,钟声止,竹下风悠然道:“朝钟暮鼓不到耳,明月孤云长挂情。”
白雪方已举起的左足终于缓缓放下,他只觉得那一聚铜两万余斤的大钟狠狠的砸在自己的心口上,痛入心扉。
竹下风望见他这幅模样,心中也不知为何,竟不禁脱口而出道:“方才钟声响了几下?”这话一说完他已经后悔了,心中暗恨:“我为何要帮他,我不该这么做的。”
“响了几下?”白雪耳中听见一下,心中回响千百下,每一下两万斤重,每一下痛彻心扉,“究竟是几下?为何我分不清?”
他眼中的血红色再现,心中魔性欲起,傲空长啸。
蓦然,浩空一轮明月,倾洒人间,白雪被那洁白的月光一照心神一晃,又再见湖中更有一月,他一惊,回首一望,塔中也是一月,原来此时已是入夜,三潭印月的美景终于出现。
一时间,空中月、水中月、塔中月三月共辉,洁白无瑕的月辉铺洒在血红色的白雪眼里,与他心中的明月上下辉映、神思遄飞。
“有多少个月亮,空中月、水中月、塔中月、心中月,何者真,何者假?明月明月,我心明月!”
“哗”白雪心中霎那间如被水洗,一片清明,他仰面望天,天空浩荡,低头赏月,月影飘摇,再问己心,心思如潮。
终于,白雪伸手在自己面上摸了一把,戴好古藤木面具,哈哈一笑,冲青衣人竹下风道:“阁下且等我片刻,处理下俗事。”竟自转身一头扎入清凉的湖水中,再不见踪影。
竹下风眉角含笑,静静的抚琴等待。
明月如圆盘,照在这如玉般温润的男子身上,他便如九天之上落尘而来的仙人一般,这般人物生来不惹尘埃,又何苦来这红尘打翻一滚呢。
许久,明月已升到高空,月辉洒满人间。
忽然,水里钻出一个湿淋淋的脑袋,他如小狗般甩甩头发上的水珠,一把掠上舟首,对着渐渐宁静下来的湖面倒影开始整理自己的头发容颜。
他便这般坐于舟首梳洗,舟尾一端竹下风也含笑清奏望着,这般两个男人的情景本该是有说不出的古怪,可奇怪的是他们偏偏是那么的融洽和谐。
竹下风知道白雪入水是为了安葬那个女人,可他闭口不问怀里的尸体去了哪里,白雪也不会说,这是属于白雪自己一个人的秘密,也是一个应该深藏心底的秘密。
竹下风停在琴声,淡雅道:“你好了?”
白雪侧着脸最后用右手小指勾拢好鬓角一缕头发,道:“我好了。”
竹下风颔首道:“好。”
白雪坐好身姿,正色问道:“你喝酒不?”
竹下风一整长衫下摆,淡笑道:“喝。”
“喝得烈不?”
“烈!”
白雪再问道:“喝得多不?”
这个问题,青衣人竹下风已经不愿回答,也不屑回答,喝酒的人没有一个肯承认自己酒量不行,即便是喝得已经站不住脚了,依然还要拼命的往嘴里灌,英雄豪杰,那个不能喝个两斤烧刀子!
白雪很满意这个回答,豁然起身,冲竹下风道:“好,走。”
“走?去哪?”
“喝酒。去一个全杭州最适合喝酒的地方。”(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