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哥……老哥……老哥……”

总觉得，从非常遥远的地方传来了模糊的声音。

“老哥，起床了！”

那是相当相当熟悉，熟悉到让人想要掉泪的清脆声音。

“给我起来！”

蓦然，王立只觉头皮一阵揪心剧痛，顿时大叫一声坐起身来。

“哼！敬酒不吃吃罚酒！”一位梳着双马尾的小女孩皱皱小鼻子，嘟起小嘴吹飞指尖上的头发，像大人似的拍拍王立肩膀。“老妈的饭都做好了，就等你了！”

“你是……小彤？”

王立总觉得脑袋发木，有些不确定的注视着小女孩。

“喂！”小女孩鼓起粉嘟嘟的脸颊，跳起脚爬上床，恶狠狠又拨掉王立一撮头发。“看来你这条大懒虫似乎还没睡醒，必须好好清醒一下！”

王立吃痛，连忙推开小女孩，有些无奈的苦笑道：“一年不见，你还是这么喜欢拔我的头发！”

“一年？”小女孩吃惊的瞪大眼睛，伸出冰凉的小手摸摸王立的额头。“老哥你不要紧吧？不会得病了吧？我们不是昨天晚上才见过吗？”

王立微微一怔，困惑地挠挠头，干笑道：“可能是最近太累了吧。”

“也是，自从当上了记者，老哥你成天没早没晚的。”小女孩担忧的摸摸王立的头顶。“再这样下去，变成秃子怎么办？”

“滚！”王立没好气打掉小女孩的小手，翻着白眼怒道：“秃了更好，省得成天被你拔头发！”

“不行！不行！”小女孩大惊失色，一双白嫩的小手急忙拽住王立的头发。“反正迟早要秃，干脆由我拨光算了！”

“喂喂！”王立吓得脸色发青，慌忙推开妹妹。“你老哥还没结婚，变秃了找不上妹子怎么办？”

“骗你的！”小女孩俏皮的吐吐舌头，蹦下床招招手向外走去。“老妈老爸都等着你，快点下来。”

王立条任反射般低下头，望着被子上几个黑压压的小脚印，怒道：“王羽彤，你又没脱鞋！”

“你说什么？”小女孩无辜的眨眨眼，抓紧时间拉开门，迅速跑掉。

“这死丫头！”王立无可奈何叹口气，从被窝里钻出来开始穿衣服。

和往常一样的早上，和往常一样的妹妹，和往常一样乱七八糟叫人起床的方式。但是，王立却总觉得有哪里怪怪的。不过要问到具体有哪里奇怪，他又说不上来。

穿戴整齐，王立照照镜子，只见镜子里面的自己满目困惑，眉头微蹙，一看就有什么心事。

“不行，不能让老爸老妈担心！”

深吸一口气，王立尽量将脸色调整好，小心翼翼隐藏起心中的异样。才走出房门，来到客厅。

此时，父母妹妹三人都已经坐在餐桌前，吃着母亲做的简单早餐。

“小宝，快过来，饭都要凉了！”

一位普普通通的中年妇女看到王立，顿时招招手叫他过去吃饭。

小宝两字一入耳，王立心下一颤，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不知为何，他总感觉很久很久没人叫自己这个乳名了。

“怎么了？”中年妇女急忙离开饭桌，快步走到王立身前，满脸关切地注视着他。“小宝你不舒服吗？”

“没事，只是昨天没怎么睡好，眼睛有些不舒服而已。”王立不着痕迹抹掉眼角的泪水，做出一幅笑脸，拉着母亲重新坐回餐桌前。

“小宝，今天要不就别去上班了，休息一天吧？”母亲依旧满目忧色，不放心劝说。

“你就别瞎操心了。”王立还没开口，一脸严肃的老爸就瞪着他道：“大男人家，区区头痛脑热哪算是病！”

“是，老爸说的对！”王立深知现在和老爸较真不明智，敷衍一声，便闷头扒饭。

“哼！”老妈不满的回瞪老爸一眼，也没有多说什么，关切的为王立夹菜。

早点很简单，小米粥，煎鸡蛋，加上热乎乎的煎饼。但是不知为何，王立却总觉得这顿饭异常好吃，好吃到他又想哭了！

“小宝。”倏然，父亲一边扒拉着盘子里的煎蛋，一边漫不经心问道：“你最近那个记者干的怎么样？”

“挺好的。”王立咽下嘴里的煎饼，含糊回了一句。

“嗯。”父亲点点头，叮嘱道：“你跟着老韩干要长点心眼，不该干的事别干，不该说的话别说。”

“爸！”王立不由皱起眉头，抬起头反驳道：“我干记者就是为了将真相公之于众，与其畏首畏尾，曲意奉承，还不如去送快递痛快！”

“啪！”父亲将碗往桌子上一摔，怒气冲冲瞪着王立道：“混小子，你忘了你爷爷的事了？”

提到爷爷，王立顿时微微一窒。他爷爷就是一位刚解放年代的记者，在闹运动年代，揭露了一些当权派的恶行，为无辜受冤的人说话，结果被生生批判致死。

“那又怎么样？爷爷是英雄！我也要做一位爷爷那样的记者！”王立不服气，鼓起勇气顶嘴。“再说了，现在是和平年代，和当年不一样。”

“你懂什么！”父亲大怒，狠狠一拍桌子。“年代再怎么变，有些话也不能乱说！”

“爸！”王立也怒了，站起身回敬：“亏你还是爷爷的儿子，人家韩叔叔不过是爷爷的学生，就不畏艰险继承了爷爷的遗志！”

“好好！你就像老韩学吧，迟早叫他害死你！”父亲勃然大怒，摔下碗筷就走。

“孩子他爸！”母亲剜了王立一眼，便追着父亲而去，只留下王立与妹妹两人。

“老哥。”妹妹眨巴眨也大眼睛，无奈望了他一眼。“不是我说你，你从小就太较真了，这是病，得冶！”

“小鬼头！”王立苦笑不得，反问道：“你刚上初中，学校怎么样，课程还顺利吗？”

“还好啦，就是校服太丑！”妹妹将鸡蛋扒拉开，将里面的蛋黄挑出来。

“不许挑食，当心长不大！”王立屈指弹了妹妹额头一下，指指蛋黄。

“混蛋老哥，迟早有一天要把你的头发都拔光！”妹妹忿忿瞪了王立一眼，苦着脸将蛋黄夹起，塞进小嘴里，皱着小眉头咀嚼两下，艰难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