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绯焰无数年的征战之中,她遇敌手无数,但能给她带来这样压力的对手,目前也唯有陛下而已。
陛**为九州第一人,鲜少出手,可一旦陛下出手,那一身的气场和威压,便如同此人。
一个小小的中州,竟会这样的人物?
绯焰难以置信,即便对方是帝九冥的后人,纵使帝九冥当年也是天纵奇才的角色,可这么多代过去,那点天赋血脉还能剩下多少?
绯焰深呼吸,捏紧了细剑。
她眼神逐渐坚定:“不管你是谁,又是谁的后人,胆敢同陛下为敌,那就以死恕罪。”
话音甫落,她人化为一道残影,人剑合体,以一往无前的气势攻过去。
九黎根本就没有放心上,只见在杀了三个人后,黑红雾气越来越浓,几乎将他的身影都给隐藏了起来。
火红的剑光,像是一道流星,狠狠地砸进浓雾中,摧枯拉朽地搅动起来,势要一击必杀的架势。
然而,那等浓雾粘稠如沼泽,绯焰一陷进去,她就知不好。
到底还是晚了,她耳边只听到一声冷哼,猝不及防之下,周遭的浓雾化为无数只巨大的手。
巨手同时拉扯,将她四肢死死地钳制住。
“啊!”绯焰怒喝一声,奋力想要挣脱,但越是挣扎,就被抓的越紧。
玄色的身影,从浓雾中缓缓走出来。
仿佛就是暗夜的帝王,黑暗和光明都在他脚边臣服跪拜。
那一瞬间,绯焰好似看到了陛下。
“本尊不杀你,”九黎面无表情,“总地放一条狗回去报信。”
他说着,狭长凤眸寒光一敛,四只红黑大手,同时朝四个方向拉扯。
四肢被这样拉扯,仿佛是要被五马分尸一般。
绯焰将牙龈咬出血来,脸上攀爬起红色的纹路,她身上那身火红色的铠甲,竟爆发出刺眼的亮光。
一道光盾,在她身上成形。
且那光盾上,隐隐现出一道威仪的身影。
那身影明显是个女人模样,身穿金黄色的龙袍,面容青艳绝色,但在强大的威视下,让人不自觉就忽略了她的相貌。
她冷目一眨,看向九黎,清喝一声:“竖子尔敢?”
九黎侧脸冷凝如冰,眼底尽是浮冰碎雪的寒意。
他扬起下颌,指尖微动。
四只手臂顿时加大力道,下一瞬就要将绯焰给撕成碎肉。
然,那道女帝的影子手一挥,四只臂膀,顿时断了三只。
绯焰逮着机会,全力挥出一剑。
“嗤啦”火红的剑光,砍在剩下的一只手臂上。
一朝脱困,绯焰毫不恋战,她深深看了眼九黎,转身就想跑。
九黎眉目现怒容,往前几步,宽袖飞扬,涌动的浓雾,像是活物一般,虬结着变化为凶兽,朝绯焰追了过去。
女帝的那道投影,在一击之后,便散落成星光小时了。
在旁的琴徵羽有片刻的怔忡,刚才那个人就是星月女帝?
她的亲生母亲?
她不自觉抱紧了崽崽,似乎只有崽崽身上车欠车欠的温度,能让她觉得舒服一些。
她曾以为,玉氏就是她的母亲,所以在她死后,她拼命全力也要为她报仇。
可如今却有人跟她说,玉氏只不过是你生母身边的一条狗罢了,你的生母另有其人。
饶是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光是星月女帝一个投影,也是影响到了她。
小孩子都很敏感,崽崽敏锐察觉到亲娘的心情不对。
他扭过胖乎乎的小身子,忧愁地望着琴徵羽:“凉凉呀,看爹……”
琴徵羽扯了下嘴角,低头亲了口他的脑门:“好,咱们看爹打坏人。”
“嗯!”崽崽重重点头,严肃地挥了下拳头,“叶叶甲,也打。”
他话音才落,正逃跑的绯焰只觉脚下一痛。
她低头,适才发现,不知何时,铺天盖地的各种虫子涌上来。
那些虫子尽然有序,在一只鹌鹑蛋大小的黑壳甲虫带领下,所有的虫子组成了一张大钳子。
大钳子气势汹汹,迎面撞上绯焰,便死死夹住她削了血肉的左臂。
绯焰闷哼一声,甩了几下,可那大钳子黏的紧,根本甩落不了。
在她身后,是越来越进的九黎。
她脸上狠辣闪过,果断扬起细剑,自断一臂,仿若断尾求生。
失去一只手,绯焰转头狠狠地看了琴徵羽一眼。
叶甲虫口器哒哒响了几下,便有几只很小的虫子钻到绯焰身上。
绯焰毫无所觉,她脚一跺,整个人飞身而起,直蹿云霄,消失不见。
人跑了,再追不上,九黎顿住了脚步。
他皱起眉头,看着地下的三具尸体,有些不满。
黑红色的薄雾缓缓散去,露出了暮色沉沉的天际。
叶甲虫拖着那只断臂到尊上跟前,讨好地搓了搓小钳子,那模样竟有些谄媚。
尊上轻笑了声,随后丢了颗蛊虫药丸子给它。
叶甲虫在原地蹦了几下,捧着药丸子咔嚓咔嚓肯起来,待吃完了,它颤巍巍地飞到崽崽手心蹭了蹭。
崽崽绷着肉肉的小脸,不忘夸奖它:“叶叶甲,棒。”
叶甲虫触角抖动,自个钻到小崽崽怀里,闷头睡觉去了。
九黎到琴徵羽面前,捞起她手把脉,片刻后道:“没事。”
琴徵羽点了点头,她将崽崽递给尊上,然后起身道:“星月女帝为何非要带我和崽崽去星月州?”
九黎道:“你的天资,即便是在九州,那也是出众的。”
更何况,在崽崽身上,还同时流着两人的血。
毋庸置疑,母子两人的比一般人等颇具价值。
九黎单臂抱着崽崽,一手牵着琴徵羽,踏着夜色往镇里走:“你久不归,崽儿吵着见你,本尊就带他出来找你。”
结果,刚好遇上琴徵羽被伏击。
说完这话,九黎又道:“星月大军和九州邪崇很快就会大量出现在中州,这些时日你就不要出镇了,先行养精蓄锐。”
毕竟,他日毕竟是一场大战。
琴徵羽皱着眉头:“尊上,就真的没有办法救中州了?”
九黎驻足,偏头看她,暗金色的眼瞳里,是深沉到看不懂的情绪。
他道:“中州得了万年安宁,如今这样是早晚的事。”
其实要他来说,当年先祖帝九冥就是多事。
九州自来生存艰苦,若是大家都一样,那不会有人心生不平。
但他偏要弄出个界来将中州同九州隔离,一方万年受苦,一方平安喜乐,换谁都不愿意的。
倒不如彼此平等,兴许在万年的磨难之后,九州还能另寻的一线生机。
“万事有本尊,勿须担心。”九黎捏了捏她指尖,冷清的嗓音里,有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
琴徵羽应了声,转头就看到崽崽趴的亲爹肩膀上,懒懒地打了个呵欠,显然是困乏了。
一家三口不再耽搁,加快了步子回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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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骨山皇陵。
绯焰大口喘气,双膝一软,单膝跪在了巨大的白色石门前。
靡音冷冷看着:“我提醒过将军,但将军不当回事,今日败北,全因将军轻敌之故。”
绯焰眼神闪动,她捂着断臂,咬牙切齿的道:“断臂之仇,不共戴天。”
靡音哼笑:“将军如今已经打草惊蛇,就算明日母后大军到来,中州的人也已经坐好了部署。”
她绕着绯焰走了两圈:“要我说,就不该直接去找琴徵羽,等大军来到,全面进攻之时,再趁乱先行掳走孩子,有孩子在手,你还怕琴徵羽不来?”
绯焰缓缓站起身:“你可真毒。”
须知,这两人本是长着同一张脸的一母同胞双生子。
靡音勾唇笑起来:“从前,我经常会想,若是当年母后将我送到的琴家,会不会现在琴徵羽拥有的一切,不管是天赋还是男人就统统都是我的。”
绯焰冷嗤:“痴人说梦,一个人的天赋那是先天注定的,即便你们处境互换,你仍旧比不上二公主。”
这也是星月女帝看中琴徵羽的原因。
即便早知这样的事实,但被绯焰不客气的戳破,靡音仍旧觉得恼怒。
“闭嘴,”她厉喝了声,“我会像母后禀明今日的情况,明日先锋进入中州,我会建议母后,另择统兵贤人。”
闻言,绯焰轻蔑地看她一眼:“除却狠毒,大公主你当真一无是处。”
靡音捏紧了拳头,她不甘心地盯着绯焰,忽的笑起来:“你可以看看,我早晚会让母后另眼相看。”
绯焰懒得理会,她在陛下跟前多年,南征北战什么样的人没见过?
靡音这样的,在她眼里还尚不得台面。
倒是二公主琴徵羽,她席地坐角落里,闭目疗伤,脑子里却不断回想琴徵羽的每一招每一式。
现在来看,二公主的天赋惊人,指不定能和陛下相媲美。
再来,她还已经有了孩子,那孩子身上还流着帝九冥后人一半的血。
绯焰心头火热了几分,她现在算是知道,为何陛下反复叮嘱,一定要将二公主和孩子带回去。
若是星月州有二公主母子这样的天才,何愁星月州不兴?
靡音并不知道绯焰心中所想,不然约莫她又要被气的吐血三升。
她站在虚无的石门前,良久之后缓缓朝那漩涡里伸出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