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中州之界历经这么多年，到底还是有底蕴在那。

琴徵羽担心的事，没有发生。

再极度地震荡过后，肉眼可见的，圣物水银和界缓缓地融为一体。

此时，尊上脸色已经白的吓人，鬓角浸润出汗，顺着脸沿，滑落道下颌，最后汇聚成小溪一般。

“呀呀，爹……”崽崽光点散去，崽崽又看到了亲爹。

他欢喜地挥了挥手，不过就是亲爹又不理他了。

崽崽噘起小嘴，趴在琴徵羽身上，满脸的不高兴。

但紧接着，他小鼻子嗅了嗅，好似闻到什么怪味。

转头拍了拍娘亲，小嘴叭叭地告状。

琴徵羽真听不懂他在说什么，按着他小手：“崽崽乖，一会爹娘忙完正事陪你玩好不好？”

崽崽歪头看着她，仿佛是懂了什么，他忽的伸出小肉手，往不远处的树冠一指：“咿呀。”

琴徵羽寻迹看去，正待让崽崽不要闹，忽的表情一凛。

摇光琴弦飞快颤动起来，她单手一拨，金色的声音嗡嗡的就激荡过去。

“唰”树冠从中断裂，一仿佛是人形模样，但背上又长着虫合虫莫那种小鼓包的邪崇嘶叫着跳跃下来。

琴徵羽抿紧粉唇，指尖挽着琴弦一弹。

“叮咚叮咚”金色的龙箭，从她指尖飞射出去，将那邪崇射了个对穿，顷刻毙命。

琴徵羽转头，黑瞳奇异地望着崽崽。

她亲了崽崽脑门一口：“崽崽真棒，再帮娘亲看看，哪里还有邪崇，咱们一起保护爹爹。”

崽崽咯咯地笑了，他抱着琴徵羽的脖子，小鼻子当真像奶狗崽子一样，又嗅了嗅。

随后他又往另外几个方向同时指了指。

琴徵羽了然：“崽崽抱好娘亲。”

她将崽崽往背后一甩，披风上自然有软软的绑带伸出来，将崽崽牢牢拴在琴徵羽后背。

这小玩意儿，是公输颢送的，这一路来颇为方便。

崽崽也已经习惯了，他跺着小脚，拍着小手，显然非常喜欢和娘亲一起杀邪崇。

琴徵羽双手齐上，七根琴弦在她手上，如臂使指，灵活异常。

就见金色琴音，凝聚在琴徵羽周围，随后眨眼功夫，就从崽崽指的方向扩散了出去。

一番落叶缤纷后，邪崇污秽的尸体噼里啪啦地落下来。

琴徵羽松了口气，她扭头问崽崽：“崽崽，还有没有？”

崽崽没再嗅了，而是看着不远处的尊上。

琴徵羽皱眉，只见阵中的尊上仿佛体力透支了一般，后背都被汗湿了。

此时，他呼出一口气，缓缓睁眼。

五颗圣物从半空中落下来，安静地漂浮在他周围。

半透明的中州之界，此时裂纹消失，再没了圣物加持后，又换换恢复成透明肉眼不可见的模样。

九黎伸手一引，五颗缩小一圈的圣物漂浮到他手上。

他回头，朝母子勾了勾嘴角。

琴徵羽心头一喜，带着崽崽就要走过去。

但是，崽崽忽地仰头望着苍穹。

尊上心头一动，就在此时——

“轰隆”地动山摇一般的巨响，宛如天翻地覆。

琴徵羽抱紧崽崽，差点没摔到。

“尊上？”她喊了声。

就见父子两人不约而同都看着苍穹，她心下一沉，跟着抬头。

原本修补好的中州之界，又晃荡着显露出来，且有一只黑色的狰狞大掌，从不知名的虚空处狠狠拍来。

“啵”刹那，琴徵羽仿佛听到了琉璃破碎的声音。

她以为是自己的幻觉，然而下一刻，中州之界竟然又裂开蛛网斑驳的裂纹。

她心头大惊，看向九黎。

九黎将手上五颗圣物往上一抛，皱起眉头，飞快变换手势。

五圣物滴溜溜地旋转，用比刚才更快的速度飞上苍穹。

“咿呀！”崽崽婴儿肥的小脸上，竟然也带着严肃的表情，仿佛是在和亲爹一起同仇敌忾。

琴徵羽心下不安，这种不安像海绵一样不断发酵。

刚修补好的中州之界，居然在那大掌的一击之下，就破碎的更厉害。

金木水火土的圣物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最后同样化为一不遑多让的巨掌，同界之外的黑掌迎了上去。

琴徵羽连忙捂住崽崽耳朵，然而俩掌相接，却没有任何的声响。

就仿佛是冰和火的相遇，嗤啦相融，除此之外再无动静。

苍穹上，这样打的异相，五国人同时都看到了。

众人此时才算心有戚戚，对优昙之主所言的九州邪崇一事，才算有了清晰的认识。

这样的认识，让很多人心都沉了下来。

不同的地方，不同的朝堂，不同的五国。

在此刻，上至皇室朝臣，下至平民百姓，都不约而同默默祈祷起来。

祈求优昙之主能击退九州邪崇，期盼中州能再现千年万年的安宁。

琴徵羽亦同样如此，她比众人更多的是，目下能亲眼看着九黎在提防。

她捏紧了手，有心想要帮忙，却根本不晓得要从何下手。

这种只能再一边看着的无能为力，叫她心头生出愤怒和一股不甘心来。

黑掌和圣物所化的巨掌接连对上两三次后，触然分开。

紧接着，琴徵羽就看到九黎脸色顷刻如金纸，一大口的血就从他嘴里喷了出来，整个人摇摇欲坠。

琴徵羽大惊：“尊上。”

她奔过来，将人接住，手都在颤：“你怎么样了？要不要紧啊？你有没有什么药丸子可以吃一下的？”

崽崽趴在娘亲肩上，似乎被吓到了，缩着脖子乖的不得了。

九黎摇了摇头，他虚弱地抬起手，指尖一屈。

本该回来的五颗圣物，半晌之后，只飘落回五点星光。

当年帝九冥留下的五行圣物，如今彻底消弭，再不复存在了。

琴徵羽见他还直直地望着苍穹，心疼的紧：“没事尊上，我知道你尽力了，先祖不会怪你的。”

九黎牵扯了下嘴角，狭长的眼梢微有嘲讽：“本尊从来不顾忌旁人，只做应该做的事。”

他这样说着，靠着琴徵羽的身体半坐起来，抹了下嘴角道：“界要破了，中州和九州要开战了。”

这话才落，苍穹之上，那黑掌席卷而来，以雷霆万钧之时，轰在界上。

恍如缤纷星光，璀璨下落，纷纷扬扬。

在大白天里，漫天苍穹下，竟然下起了一阵光雨。

很多年后，中州百姓都还记得这幕，并将这天称为“黑暗星光”。

这代表着中州在安宁了万年之后，陷入最黑暗最水深火热的时刻。

这样宛如地狱般的中州，直到后来龙帝——帝尧的横空出世，才斩尽邪崇，一统九州和中州，将两州合并，统称为“黎羽帝国”。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目下未来的龙帝，就还是个没满周岁的小团子。

他看着爹娘表情不太好，便乖乖地伏娘亲背上，什么话都不说。

“破了。”九黎面无表情。

他撑着琴徵羽起身，抹了下唇上鲜血，看了眼似乎被吓到的崽崽，摸了摸他小脑袋。

小崽崽乖乖地蹭了蹭亲爹，虽然什么都不懂，但眼巴巴地望着他。

九黎轻笑了声，他将崽崽单臂抱怀里，一手牵着琴徵羽：“回婆娑镇。”

中州之界破了，安宁不了多久，他遂不太想管太多。

虽说被赋予了守卫中州的重任，但这对九黎而言，显然将不多的寿命用在陪伴妻儿的身上更合适。

总归，若是九州那边铁了心要占有中州，那谁都挡不住。

盖因崽崽喜欢深山老林，两人遂沿着龙骨山脉回大夏。

一路上，走的都是人迹罕至的老林，渴了喝山泉，饿了烤野味，再啃几个甜甜的野果子。

一时之间，若不是尊上内伤未愈，琴徵羽都要幻觉的以为，天下太平，再无纷争。

******

与此同时，中州五国皇族相聚婆娑镇外。

大夏的端王，燕丹的三皇子，如今的楚王，北周大学士顾呈礼，南周大将军季炎，还有大齐公主热古娜。

五人屏退一众伺候的仆役，关在镇外客栈的雅间里商议开了。

“燕丹已经出现九州邪崇。”燕丹楚王看着四人道。

北周和南周的人对视一眼，季炎开口：“两周也有，不仅如此，还出现了脸生的人，我们怀疑那是九州的探子。”

端王捻着银须，惊疑不定：“九州不尽然都是邪崇？”

他顿了顿，继续说：“就是不晓得九州有何势力，方不方便联纵掣横。”

大齐公主热古娜扬眉：“来者不善，与其把希望放在九州人身上，不若咱们自救。”

“如何救？”端王问。

这问题一出，五人齐齐沉默了。

那日圣物修补中州之界的情况，大家都看到了。

“何时能见到优昙之主？”热古娜有些焦躁。

就她所知，五国里唯有大齐出现的邪崇最多，已经好些小首领的部族被全灭了。

端王摇头：“我同琴徵羽关系尚可，所以找了关系问镇里的人，优昙之主不曾回来。”

楚王皱起眉头：“难不成优昙之主他……遭遇不测了？”

这结果，是五国谁都不想看到的。

如今整个中州，唯有优昙之主和他背后的婆娑门对上九州邪崇，颇有为一些杀伤力。

其他五国，便是联合起来，通常也只能用几条人命换一只邪崇的性命。

北周大学士顾呈礼沉吟片刻：“不若，咱们五国结成盟约，以优昙之主为首，请他出面坐镇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