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棘少叶,多刺。
且每一根刺都尖锐横生,向着天空的方向,狰狞而张扬。
然此刻,当荆棘遭遇长疯了的阴鬼藤。
阴鬼藤以人血肉为养分,那根本是被九黎小心翼翼养护着的子芽,此时遇上淋漓鲜血。
仿佛身形暴涨的海绵,贪婪地吸食着鲜血,转化为浓烈的养分,然后依着宿主的心意生长。
可以说是有意识,也能是无意识的,虬结的暗红色藤蔓,每一叶片都张扬着鲜血的颜色。
就那般硬生生在荆棘海中撕裂开一道口子,紧接着扎根结藤茧。
密不透风的藤茧里头,严严实实保护着靡音。
至于九黎,鲜血顷刻就将那身玄色衣袍染透了,看不到鲜血的颜色,只能嗅到浓烈的血腥味,才更叫人觉得心惊。
靡音手都在抖,她红着眼尾想抱九黎,但又不敢轻易挪动他。
“尊上?”喑哑的嗓音都带在发颤。
九黎下颌苍白,薄唇抿成了直线。
金面具下,他皱着眉头,仗着有面具的遮挡,没人看得清他表情。
他睫羽轻颤,缓缓睁开凤眸。
“没出息。”他抽了口冷气,骂了靡音一句。
靡音碰触他指尖,冰凉殷红:“尊上,身上可带有伤药?”
最好是那种顷刻就能止血生肌的。
九黎没回答她这问题,反而是问:“月兑衣裳。”
靡音愣了下,又气又无奈:“尊上,你还流血不止……”
“本尊让你月兑,你敢不月兑?”他口吻冷然,却不若平时那样有生气。
靡音踟蹰片刻,指尖一挑,解开革带,衣领渐松,前襟微垮。
“撩开一些。”九黎浑身泛冷,唯一一点的力气也在逐渐流失。
靡音绷着脸,遂将前襟往一边扯开,露出圆润的肩膀和白女敕如牛乳的月匈口。
心口位置,从前是阴鬼藤老桩的地方,后来被九黎纹了一朵艳丽无比的红色优昙婆娑花。
但此时,同样的位置,没有了优昙婆娑花的纹身不说,且隐隐的靡音还感觉到阵阵阴疼。
就像是蝴蝶破茧,又像是嫩芽迫切想要破土萌芽的感觉。
阴鬼藤老桩,在苏醒!
“果然,”九黎扯了扯嘴角,“扶本尊起来。”
靡音草草拢上衣裳,小心翼翼地试着将九黎扶坐起来,她力道极轻,动作极慢,生怕哪里不对,就让九黎伤上加伤。
九黎闷哼了两声,一身都被荆棘利刺都给扎透了,自然是疼痛无比的。
他将脑袋半靠在靡音肩膀,缓了好一会才说:“拔利刺,若是血流不止,就扯阴鬼藤叶片贴上去。”
靡音心疼地月匈一抽一抽的,目下她竟是不知自己是在为九黎心疼,还是那阴鬼藤老桩有了异常。
她一手撑着他脸,轻声问:“尊上,容我解下面具,我会轻一些,若是疼的厉害,尊上不必忍着。”
九黎痛的一根手指头都动不了,鸦发堆生的鬓角冷汗涔涔。
就这么一会,冷汗混杂在鲜血,将整个地面都给染红了。
靡音解了他面具,顿了顿,她将自个面具也褪下。
随后,先是从后脑开始,在散落的鸦发间,她专注而小心地拔掉一根一根荆棘利刺。
靡音不敢大意,拔下两三根,她不放心得低声问:“尊上,可还受的住?”
不等九黎回答,她索性将左手凑到对方唇边:“尊上,痛就咬着我的手,我不痛的。”
九黎撩起眼睑,有气无力地看她一眼,随后一张嘴,当真咬住了她的手。
靡音咬唇,将差点脱口而出的痛呼咽回去:“尊上再忍忍,我拔刺很快的。”
她说着,当真又开始拔刺。
玄色衣衫半衤退,露出染红的里衣,靡音摸出匕首,三两下将里衣割裂开。
染血的指尖扌无摸过鱼鳍一样线条漂亮的蝴蝶骨,一根根染血的利刺就落到地上。
鲜血,再次汹涌而出。
靡音皱紧眉头,赶紧扯了几片阴鬼藤叶子放到伤处。
甚为诡异的是,阴鬼藤叶片如饥似渴地吸食着鲜血,脱离了藤茎的叶子,不仅没枯萎,反而越发亮澄鲜艳。
紧接着,靡音就发现,养分过多后,叶片竟然也是能生出根须的!
她大骇,反手就将叶片拂落。
九黎拧眉,闭着凤眸,没有言语。
靡音上了心,一边继续拔刺,一边用阴鬼藤叶片止血,另外,还要在叶片生出根须扎进伤口之时,快速将叶片去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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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靡音将最后一根利刺拔掉,又见伤口止了血,她才松了口气。
这会,两人立足之地,已经呈鲜血的红色。
靡音不愿让九黎躺在不干净的地方,遂从藤茧内部折了藤条,铺陈出一小方干净的地儿。
做完这一切,她摸了摸九黎额头,入手冰凉,竟像是在冰水里头泡过一样。
她将人背到藤条铺好的小窝里,又将他那一身染血的衣衫全给月兑了。
末了,她解下自个的薄披风,把人从头到脚都包裹的密不透风。
“尊上?”她把他头搁大腿上,指尖拂过他鬓角,内心柔软又酸涩,“尊上,不要睡太久好不好?”
靡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她回忆做药人以来的点点滴滴,以及和九黎相处的微末细节。
她指尖落在他斜飞入鬓的长眉边,缓缓翘起嘴角:“尊上,我……我欠你的……越来越多……”
往后,她要如何才能还清?
也许她真如他所说,是头养不熟的白眼狼,欠了这么多,她现在反而不想还清了。
不管她是琴徵羽也好,靡音也罢,总归她不想跟他两清,往后再无瓜葛。
有湿热的液体,从眼尾划过,落到九黎眉心。
那点湿热,飞快变的冰凉。
靡音怔忡,她伸手摸了摸脸,才发现自己好似无声无息地哭了。
我哭了么?
我为何而哭?
在靡音无数年的岁月里,她就不记得自己有这样哭过。
更多的时候,她恨的毒血斐然,然后铭心刻骨地流出血泪。
“尊上……”
她喃喃低语,摸着心跳,一脸茫然的道:“我这里,为什么很难过……”
药人无情无谷欠。
可此时,她月匈腔里的跳动的那颗心脏又是怎么一回事?
当年她和楚西祠的一场,叫她想起都是满心的痛苦,故而自行折断情根,抽了情丝。
莫不然,断了的情根还能新生?
【作者题外话】:今天份的更新完毕!
明天早上九点再见了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