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墓之上,一道黑影撕破这夜空。
黑影并不大,在这如山丘的墓碑前显得蝼蚁一般渺小,可那切开天地的力量,却是毋庸置疑。
“九叔?”凌江心头歇斯底里地呐喊,那炽热的红心几乎要提到嗓子眼。
这是梦?亦或者只是幻听?九叔他不是已经………
但接下来所发生的事情,让凌江彻底接受了这个现实。
巨大鬼墓之中传出了那低沉沙哑地声音:“凌海行,你以为你还是当初那威风凛凛的?你死了,你如今在本尊面前,不过就是一条虫,哪怕是镇海陨铁握在你手中,那也只是困兽之斗罢了,你拿什么呈能耐?”
这般说来,此刻在鬼墓中出现的,应该是九叔死后的灵魂。
只见天上直直坠落的人影忽然变得庞大,就像是在昏暗灯火下被拉的很长的倒影,映在惨白的墓碑中,与丘陵等高。
轰!
天空中一记雷霆炸响,凌江忽然发现先前那压制着自己的力量突然间消失了,就连趴在地上的叶相知也能缓缓撑起身子,但面色依旧是一片苍白。
风起,云雾散。
墓碑清清楚楚地显现在两人面前,月光照耀下,墓碑上的字清晰而又明亮。
“艮山鬼王之位。”
“艮山鬼王?”
乍一看,墓碑后面,果真是一座如同小山包一般的坟头,凌江和叶相知怎么也不会想到,在这座墓碑之下,居然埋葬着鬼王。
迷雾虽然退散,但并非是万里无云,在这座坟的后面,依旧是灰蒙蒙一片。谁也无法知晓,在这后面是否又埋着什么比鬼王更为恐怖之物。
“我凌海行的确是死了,可你又偿不是?你已不再是曾经的鬼王,否则,又何苦在坟墓之中难为两个孩子”
九叔发出笑声,在天幕之下回响不绝。这是凌江印象中头一回听见九叔在笑,笑得惨淡。
“江儿,拔剑!”九叔的笑声戛然而止,紧跟着发出嘶吼。
拔剑二字落下,凌江浑身不由得一怔。
他知道九叔所谓的拔剑,是指什么剑。
那柄黑炭剑。
他从平海镇一路背到了长安,如今终于要在鬼墓之中让它重现天夜了吗?
“可是九叔……”凌江反手握住黑布包裹的剑柄之时,却犹豫了。
他体会过这黑炭剑的恐怖之处,以他此刻的修为,绝不可能有力量握住此剑。
“江儿,你此刻已经身在长安了吧?”九叔的声音接着才青天之上传来,如劲风席卷大地。
“是。”凌江点头。
“当初让你来长安,本想借此机缘让你逃过一劫,没想到,这竟是命中注定的一事。怪九叔老糊涂了,不过好在,这一切都不算太晚。”九叔顿了顿说,“江儿,当日在平海没能与你说清楚。你在长安,记得去寻一名叫叶相知的女子,我凌家,有愧于她……”
铿锵!
凌江隐约听到,叶相知手中的利剑,发出了一丝微妙地声音。
“江儿,拔剑吧,劈开这陵墓,你二人便可以出去了。九叔知道你心中有许多疑惑,想必你在长安应当去过落剑涯,去寻你父亲吧,他会告知你一切……”
不知为何,凌江听闻这话后,腔中一股热血刹那间沸腾,犹如山火喷发,那仿佛是一种本能的力量,驱使它解开绳带,取出了藏在外衣之下的黑炭剑。
那被黑布条包裹之下,是一柄更为漆黑的剑体。
凌江望着这柄剑,不由得走了神。他印象中在平海镇时,这柄剑尚未开锋,可如今剑刃却在无声无息中磨得锋
利。
一名剑客,是绝对不会蠢到被自己手中剑所伤。
可凌江不然。
当他握上黑炭剑的那一刻,一道剑气横飞出,呲啦一声划破了凌江握剑的那只手臂,刺目的鲜血顺着指尖流淌,不断被黑炭剑给吮吸,恍若一个吃奶的孩子。
随着自身的血液流失,凌江也逐渐变得面色苍白。
平静之下,无形的威压从他手中紧握着剑刃之上发出,就连叶相知站在一旁都感觉到心慌,她的身体已经开始有了反应,对这股力量畏惧的反应。
坟墓之中发出嘶吼般的猛鬼咆哮,地在颤动,土块犹如巨石一般不断从山丘顶上滚落,夹带着萋萋荒草。
艮山鬼王在破土而出。
“赦令!”
“凌海行,你……”
九天之上的云幕呈现出两道奇异的光,绿色幽光和金色极光犹如太极两仪图一般不停翻涌旋转,但可以看见,金色极光正被自坟墓方向而来的幽光给缓慢吞噬,隆隆雷音也在两束光交汇之下夹缝传出,甚至劈出电光。
“江儿,快……”九叔地声音愈来愈小,像是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只剩下最后半口气。
凌江心神绷紧,缓缓提起手中的黑炭剑,剑刃之上源源不断有潮汐之灵在汇聚,可他感觉,自己好像没有力气将这柄剑提起,像是差了点什么。
“它还想要血!”凌江惊道。
自己一条手臂的血液几乎被吸干,可黑炭剑似乎对此并不满足。他也曾看过一本书上写有,一些上古神兵总是需要痛饮大量的鲜血才能让其苏醒。凌江轻轻一咬牙,提起有些无力的左手,向着剑刃的位置挪动而去。
噗呲……
热血飞溅在脸上,腥味弥漫。
“叶相知?”凌江失声道,惊得说不出来。
凌江居然没发现,在自己给黑炭剑喂血的同时,一具骷髅白骨正悄无声息地接近自己。若不是叶相知替自己挡下那一白骨手爪,只怕这会……
叶相知扑通一声紧挨着凌江,她脸色凝重,缓缓伸出手咬紧牙关划破黑炭剑上尖锐的剑刃。新鲜的血液汇入干涸的土地,死气沉沉的黑炭剑逐渐泛起了生气。只见白裙女孩的双眸上,缓慢的挤出了几道泪珠,像是在悔恨,又像是在自责。
叶相知没有说话,而是用一种复杂地神色看着凌江。
“你……还欠我一条命。”过了好一会叶相知这才艰难地发出声音,说完这话后,迷迷糊糊晕了过去。
有些话藏在心里,便可以一辈子都不用说出口,也可以一辈子都不让某些人听到。但最后她才发现,是自己太天真。
她说不出口话,别人也可以说出口,只要那个人没死,他就总是能听到。
也许,自己早就该一剑劈了他。
而现在,已经迟了。
“叶相知!”凌江大喝一声,可现在由不得他分心。
手中黑炭剑迸发出强大的灵力,恍若一个蕴育十年剑意的绝世强者,一朝出剑,只为杀个痛快。
那是潮汐灵气。
剑起。
剑出。
剑斩。
一剑分成了三个动作,并没有行云流水,反而是无比生硬,像是一个刚刚初学剑法的新人。可那气磅礴的剑意剑气交汇,却不似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儿能够施展出来。
第一剑,凌江劈向了身后那具白骨,潮汐灵气的力量使它瞬间灰飞烟灭,消散天地。
第二剑,凌江望向那高大的墓碑,向它宣判了死刑。
剑气直冲九霄,气机中夹带着大海的味道,潮汐灵气源源不断从黑炭剑中
喷涌而出,然而少年还不知足,他辟出了这一剑,继续用沾满鲜血的手指,凭空画符。
“海运符文,现!”
凌江用尽全身最后的力气,将最后一道符文画出,气息几乎枯竭。他倒在地上,和那位沾染了鲜血的白裙女子一块,两人长眠在了这暗无天日的鬼墓中。
最后鬼墓里发生了什么事情,没有人知晓。
随着雾气不断消散,一缕初升的朝阳直射人间,大地开始焕发一丝生机。
滴答……
一滴滴晨露落进少年的嘴里,他隐约开始有了知觉,紧接着脸庞上多了一抹湿润,像是有什么轻柔的东西在用水帮他洗脸,准确的说应该是洗净脸上的血迹。
他开始觉得有些痒,不由得皱了皱眉头,睁眼一看。
阳光正好,风也暖软。长安城已经很久没能见到这样灿烂明媚的阳光,那轻柔的风拂过人间,像是在对每个人而耳畔轻声道了一句:冬去春来。
“喵呜?”
凌江正迷糊的时候,一道猫叫声彻底让他清醒过来。他噗通一声坐起,一只白猫缓缓趴在自己的大腿上,尾巴左右摇摆不定,两只晶莹的瞳孔瞪着他。
“小白?”凌江心头涌上一股说不出的激动,又像是老友重逢的温馨,“小白你胖了。”
“喵!”白猫无情的叫了一声,默默的走到一旁,凌江正想要说些什么,下意识回头一看,那沾染鲜血的白裙女子,正躺在一棵树下沉沉入睡,而她身上的伤口,已经被抹上了碧绿色的草药,虽然脸色依旧苍白了些,但明显好了许多。
她入睡的模样很美,像是一个温情动人的睡美人,即便是身上留下淤血,也难以掩盖她那由内而外释放的飘飘仙气。
“谢谢。”凌江知道她会听不见声音,但还是轻声说了一句话,正如叶相知一样,有些话当面说出口,或许就变味了。
她救了自己,绝不是想要听自己在她面前道一声谢,那太俗气。
凌江有些走神,忽然察觉有什么东西再扯他的衣角,不由得低头一看,这才发现一旁的地上已经多出了四五条新鲜的大肥鱼,白猫咬着他的衣角用催促的神情凝望着他。
“喵,喵!”它接着又叫了两声,小脑袋微微往前顶,似乎有些小脾气。
这模样弄的凌江噗呲一笑,抚摸了它那可爱的小白脑袋,白猫白了他一眼,呲溜一声窜走。
鱼很快便烤好,一如既往地没有调料,味道还是当初那个味道,虽然算不上好吃,但白猫却一口气啃光了两条。
凌江笑道:“小馋猫。”
“喵呜!”
“话说小白,这些日子你去哪了?我还以为你回家了呢,该不会你这次又偷偷离家出走吧?”
“喵……”
“算了,反正我也听不懂。”
“喵?”
吃了一条烤鱼,凌江开始站起来活动身子,白猫显然也用草药帮他敷了伤口,如今手掌上的剑痕已经结痂,身为修行者,痊愈自然是很容易,甚至可以不留下疤痕。
黑炭剑依旧摆在自己身旁,它虽然吸了不少血,但此刻依旧是漆黑一片,看不出刚刚痛饮活血的痕迹。
这里是距离长安城四五里地外的一座山脚,确认了大致方位后,凌江也不由得感慨一番,昨夜在鬼墓里居然走了这么远。
当凌江再度回到树下时,叶相知已经醒了,但令他意外的是,她居然睁大两眼瞪着那只白猫,白猫也是一本正经的看着叶相知。
两者都没有发出声音,但各自眼神里,都流露出一丝不安分的躁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