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这一拳,将孟江打了个措不及防,让他不由得后退几步,发出一声低哼。
孟江绷紧神情,只是剑光一闪,气机如水珠一般自剑刃之上喷涌而出。少年则是不紧不慢地打出拳劲,风声回响之下,炸出一道低沉的爆鸣音。
凌江的步伐非常的流畅,一步两步,便绕到孟江的反手位,接着向着他的脸庞,打出了朴实无华的一拳。
啪!
孟江顺势原地转了半圈,嘴里头吐出一口鲜红,定睛一看,是一颗门牙。
“你!”孟江怒了,举剑上前大砍。
他的剑法已经是杂乱无章,因为他的心境乱了,也就不在乎什么所谓的剑道。这无异于是匹夫之怒,尽管杀气腾腾,却和以卵击石毫无区别。
此刻的孟江正是如此。
凌江只是闪了两个跟头,便于他拉开距离。与此同时,他弯腰拾起掉落的长剑,定睛向着疾驰而来的孟江向前刺出一剑。
这一剑拿捏十分妥当。
剑尖只在孟江喉咙三寸之外停下。
感受着那股直逼而来的阴寒杀意,孟江怔住了。
过了好一阵子,他才缓缓吐出一句话:“我输了。”
此话一出,国子监同窗皆是大喜言笑,常生站在人群中也同样是捏了一把冷汗。凌江这一剑,刺得很漂亮,刺出了国子监的风华。
“耍赖!”太学院一方有人怒喝,“他分明就是在耍赖!”
“孟江师兄怎么可能输?我们要求再来一场!”有人附和。
“够了!”
话语落下,一位身着儒服的男子大步穿过了人群,他身高七尺,行走如风,一双剑眉神采奕奕,若是在花丛中,必定是备受万千少女痴情的对象。
“沈师兄。”国子监同窗纷纷恭敬地叫道。
眼前这人,正是国子监沈浪,也是许祭酒的亲传徒弟,在国子监内有着极高的声誉。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方才孟江既然出言一战定胜负,你们岂有出尔反尔之理?”太学院一行人被沈浪训斥得不敢出声。
沈浪接着转身望着国子监众人,“还有你们!平日让你们勤加修炼,可你们就是不听,如今倒好,在他人面前丢了脸面,有什么好神气?入国子监时,你们忘记抄写的那三十遍条律了吗?国子监内严禁大声喧哗!所有人,给我回去抄一百遍,日落前完成,否则记大过一次。”
此话一出,在场国子监同窗如潮水一般各自散去。只留下了常生,楚悲天,凌江三人。
这便是沈浪,
对外人严格,对自己人更加的严格。
他接着转头望着身边这位持剑的少年,轻声问道:“你叫凌江?”
少年点头作揖,“凌江见过沈师兄。”
“嗯,你做的不错。”沈浪向着少年点了点头。
此时此刻,在场的人中,唯有楚悲天用一种又惊又惧的神情看着凌江,那模样倒像是见了鬼。
“他怎么可能会那套拳法?究竟是谁教他的?难不成,他是来自那个地方?”楚悲天心头惊呼道。
离开国子监,凌江并没有太大高兴,哪怕他刚刚赢了长安城所谓百年一遇的剑道天才。他们说的不错,他这一次能赢,的确是有些耍赖,又或者说是侥幸。
孟江虽为天才,但是毕竟修行尚浅,修心不到位,这和走过千山万水才来到长安的凌江而言,显然是差了太多太多,这也是凌江在长安立足的资本。
他想要赢,只有一个办法,便是激怒孟江。激怒的办法有很多,最奏效的无疑是让他在众人面前被羞辱。一颗门牙落地,足以让高高在上的孟江颜面扫地。
他怒了,凌江便有机会趁虚而入。
不得不承认,这一次凌江赢得是拳法,并非是剑法。
但也因为如此,凌江才会更加不高兴。楚悲天明知道他剑术很差,却硬是让自己挑战那位剑道天才,为的是什么?
试探。
这是凌江得出的答案。
楚悲天想要摸一摸他的底细,就如那天在花影楼一样,他不会无缘无故的盯上自己,甚至怀疑,在左蝉的计谋里面,楚悲天或许也是一枚关键的棋子。
而最后赶来的沈浪呢,他又何尝不是此?
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要在凌江赢过孟江的那一刻才出现,这未免也有点太巧合了吧?
初临长安的他,在这儿闻到的,只有浓浓的算计。
长安就像一座棋盘,他就是这棋盘上最引人注目的那一枚棋子。每个人都想从他身上挖出点什么东西,所以这一堆堆麻烦才会接踵而来。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呢?
凌江想了想,或许从他踏入长安的第一天,就已经开始了吧?
又或者更早。
从左蝉到楚悲天,再到如今的沈浪,他被一双有一双手掌不断的推着,一步步走到那一个无法再回头的端点。
凌江没有回道安兴坊海棠居,而是顺着长街一直往前走,脱下了这一身儒服后,他走进了那座长安城的乐园,平康坊花影楼。
他无视了木桥上向他抛出媚眼的姑娘,直径步入了一
层楼,与当日而言,此刻一层楼内的确是少了很多人,大半的桌椅是空着的。
他无视了这些空座位,顺着楼梯登上二层楼,就在他即将迈入第三层楼的梯子时,一道软绵绵地声音叫住了他,“公子,您找谁?”
凌江回头,瞥了一眼身后衣衫单薄的女子,轻声道:“我找左蝉。”
“左蝉姐姐?”女子惊呼道,正要说些什么,只见一位中年女子走了过来,将她拉到一旁。凌江看得出来,这位打扮的花枝招展中年女子,正是花影楼的老鸨。
“是凌公子啊,婵儿就在楼上,您去吧。”她冲着凌江笑着说道,那态度十分尊敬。
凌江并不知道,即便没有左蝉的事情,花影楼的老鸨也不敢对凌江摆脸色。不仅仅因为他是国子监的士子,最重要的,他是苏秋禾门下的高徒。
虽说苏秋禾远在平海镇,自然无法左右长安大局,可他师兄仍在长安,而且还是国子监司业。
苏秋禾都已经离开长安十余年,为何还有人这般怕他?
还不是因为一年前,那一道飞剑传音引起的?
一个连尚书左大人的话都敢忤逆的男人,即便是在圣人面前,也一样能够挺胸抬起头说话。就凭这点底气,就足以敲山震虎,所谓的老虎,便是长安城里那些达官贵人。
凌江来到四层楼,推开那扇被受众人注目的门板,轻声走了进去。
他接着转身关门,可就在房门合上的那一刻,一道冰冷的东西顺势搭在他的后颈上,凌江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不由得定住身形。
“你不应该来这地方。”左蝉的声音缓缓响起。
“你是与我共度春宵的女人,我为何不能来看你?”凌江轻声道。
他这话一出,小腹那块肉突然被小拳头锤了一下,使他浑身一颤。左蝉收起手中的匕刃,两眼瞪着他道:“贫嘴,才来花影楼一趟,你就学坏了!”
左蝉说着,转身走到桌前,给他倒了一杯茶水。
凌江微微一笑,结果茶水轻啜了几口。
左蝉转身坐在床上,白了他一眼道,“说吧,大白天来找我有何事?”
凌江端着茶杯,看着左蝉认真说道:“那天临走前,你说的那番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当时不都告诉你了吗?”左蝉没好气地回答道,没想到这少年大白天来找她,就是为了说这事情,心头自然是有些失望。
“可你凭什么认定那幅画在国子监内?”凌江接着问。
左蝉瞪着他,带着玩味问道:“楚悲天告诉我的,你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