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婧姝见天色不早了夏氏母女还没有回去睡,就让柚蓝过来叫她们,夏氏不耐烦道:
“就她啰嗦,回去告诉你们四少奶奶,说我们再坐一会儿就回去。”
柚蓝答应着去了。
洪道婆问站在地下的紫芋:
“姑娘,现在什么时辰了?”
紫芋道:
“已经亥正了。”
何敏捷笑道:
“看来是不早了,大家还是早点回去歇着吧。”
夏氏母女哪里肯走,她们见洪道婆是星远的干妈,还要拼命拉拢她给婧好做媒。只见夏氏笑道:
“还早呢,寻常这个时候我都还没有睡呢,刚才干妈问我们家婧好到底是什么命格,我见干妈不是外人,就不妨老实告诉你,我们家婧好在姻缘上不顺,二十四岁之前不宜婚配,恐有血光之灾,若将来婚配必须配属蛇的,大少奶奶说三爷正好属蛇,因此我想着能否借干妈的金口向太太提亲。”
洪道婆心下一琢磨,想,原来她想让我做媒,这好办,反正我要在府上住些日子,闲着也是闲着,若成功了还有许多好处可以拿,何乐而不为。这么想着,只见她对夏氏笑道:
“若姚太太想让我做这个媒,我还真求之不得,三爷虽然不是我亲生的,但我可是把他当亲生儿子看待的,眼看四爷都成亲了,三爷这个做哥哥的还没有成亲,婆子我真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听洪道婆这么说,夏氏母女简直像抓住了救命稻草,连坐在边上困的直打哈欠的何敏捷都顾不上了,凑到洪道婆跟前,干妈长干妈短叫个不住。只见夏氏对姚婧好说:
“她是三爷的干妈也是你的干妈,快叫干妈。”
“干妈。”姚婧好叫的有多甜就有多甜。
洪道婆心中暗骂两人是趋炎附势之徒,不过脸上却笑得灿烂,只见她拉着婧好的手,说:
“好闺女,连你也认我做了干妈,经后若见了你的湿妈,可别把我这个干妈忘了。”
姚婧好狐疑的说:
“干妈说的什么湿妈,我怎么听不明白?”
洪道婆呵呵笑道:
“你喊我干妈,你的婆婆不就是湿妈吗?这孩子,连这个弯都转不过来。”
那婆子的插科打诨说的夏氏母女都笑了。此时只见何敏捷打了个哈欠道:
“明天再议干妈湿妈吧,我困了,想睡了。”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回了,大少奶奶早点歇着。”夏氏道。
何敏捷送她们到门口,对洪道婆说:
“你还是住在二娘屋里?”
洪道婆道:
“她屋里住着她的外甥女,这姑娘大概嫌我脏,太太把我安排在三爷屋里。”
夏氏知道洪道婆说的姑娘是香香,虽然她们也拉拢了香香,但毕竟母女两的心里有一根刺,香香白得了姚婧好的珍珠耳环,这口气母女两至今还没有消,趁此机会正好报复,只见夏氏绷起脸,说:
“那位表小姐奇奇怪怪的,人又小气,心胸又狭窄,我看着都觉得碍眼。”
“可不是,连姚太太都看不惯,不知太太是怎么个心思,居然对她喜欢的不行,先前她和四爷有过婚约,但四爷一直不肯,太太没有办法只能作罢,难道太太想把她嫁给三爷?”洪道婆说。
何敏捷冷眼旁观夏氏母女的反应,见两人脸上全都露出紧张的神色,何敏捷暗自好笑,想,若太太真的有意要把香香许配给三爷,姚小姐的婚事不就要打水漂了吗?哼,如果这样恐怕你们两个急的要跳脚吧。
从何敏捷屋里出去,洪道婆还要去三房那里,夏氏母女因为和洪道婆顺路,三个人就一起走,夏氏抓紧每一个机会把自己的女儿推销出去。
“干妈第一次见我们家婧好,还不知道我们家婧好的好处呢,琴棋书画样样都会,非但如此因为她爹是御医,从小耳濡目染也会行针看病,连太医院的王医正都说假以时日,我们家静好的医术会在她爹之上。”夏氏满口夸赞的人似乎是婧姝而不是她的宝贝女儿。
洪道婆一个耳朵进,一个耳朵出,夏氏每说一句她就嗯一声,这婆子心想,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如果你懂事的话就应该知道求人做事是要好处费的,如果你不懂事,哼,我才懒得管你女儿的婚事呢。
夏氏见自己唠唠叨叨说了半天,那婆子只不过嗯嗯了几句,心下琢磨,她这样一声不吭到底什么意思,难道还要我加点油添点醋?唉,真是人心不古啊,人的眼睛都盯在铜钱上,罢了罢了,只要我们家婧好能嫁给三爷,花点小钱就花点小钱吧。当三个人快走到三房院里的时候,夏氏忽然在门口停了下来,洪道婆疑惑不解:
“姚太太这是为何——”洪道婆见夏氏捋下自己腕上的玉镯塞到她手里,那婆子心中暗喜,还算她知事,否则她女儿的婚事我是不予理会的。尽管洪道婆见了玉镯心花怒放,恨不得马上戴在自己手上,可仍假惺惺的要把玉镯还给夏氏。
夏氏已经把玉镯戴在了那婆子手上,只见她笑道:
“这个镯子就当我们家婧好给你这个做干妈的见面礼,既然你认我们家婧好做干女儿,总得要有个表示。”
说到这里姚婧好上来热情的拉着洪道婆的手,发着嗲,笑道:
“干妈你就收下吧,横竖也不过是个镯子,值不了几个钱,但却代表了我的一片心意,你若不肯收,叫我和娘如何处置?”
洪道婆是个贪财势力的人,嘴上说不要,心里想要的不得了,见姚婧好这么说,欢天喜地的道:
“瞧姑娘说的,好像我嫌弃你的东西似的,如今你已经是我的女儿了,别说送镯子给我,就算送颗石子给我,我都觉得开心,这是自个女儿送的东西比不得别人送的,若别人送我的东西再好,再名贵,都比不上女儿送的这个镯子来得好。”洪道婆边说边把玉镯往自己的手上戴去,完了,呵呵笑道:
“这镯子是太太戴的,戴在我手上沾了太太的贵气,显得我也高贵起来,不像道婆,到像正儿八经的贵妇了,哈哈哈——”说着那婆子开心的大笑起来。
夏氏见洪道婆得了她的东西眉开眼笑,忙附和着说:
“这还得要看戴在谁的手上,不是每一个人戴都显得出贵气来的,干妈戴着好看,说明干妈骨子里还是高贵的,指不定上辈子是高门大户的祖母呢。”夏氏的马屁拍得那婆子昏昏呼呼,竟也老这面皮说:
“姚太太这么说我到想起一个事来,在我年轻的时候时常做一个梦,梦见自己是侯门千金,身上穿着绫罗绸缎,戴着金银首饰,底下服侍的丫鬟婆子站了一屋子,一个个都叫我大小姐,在梦里,我还隐约看见一个男的,身穿官服,虽然只看见一个侧面,但却端的俊逸不凡。”说到这里,夏氏立即附和道:
“如此看来干妈的前世必定是有钱人家的小姐,你梦里的那个男人说不定是干妈前世的夫婿呢。”
姚婧好见母亲这么说,也来凑趣,只见她亲昵的拉着洪道婆的手,笑道:
“干妈你若不积前世的德,何来今世的好,想必干妈念的经神明也会多消受些,谁让干妈上辈子是个行善积德的侯府千金。”
母女两的一番马屁拍得洪道婆如坠云端,开心的笑个不住,夏氏见她高兴,马上趁热打铁,只见她满脸堆笑道:
“干妈既然已经认我们家婧好做女儿了,那么婧好的事情就是干妈的事情,若事成之后我还有更大更好的礼送干妈呢。你想,若婧好能嫁给三爷,不是亲上加亲的事情吗,到时候脸上有光的人除了干妈你还会是谁?若婧好做了府上的少奶奶,干妈可以时常来府上走动,你是既看儿子又看女儿,既看女婿又看媳妇,有双重身份在此,就算在府上常住谁还敢说半句闲话,若有这样的人,敢情是活的背过去了,干妈你说我说的是吗?”
洪道婆乐呵呵的道:
“姚太太说的自然是对的,若婧好做了三爷的媳妇,正如姚太太所言亲上加亲,如此成人之美的事情我若不做,那才叫做有损阴鸷呢。”
“说的就是这个礼,干妈只要把我们家婧好的婚事放在心上就好。”夏氏道。
洪道婆满口应承,三个人又站着说了会儿话,夏氏母女朝婧姝走去,洪道婆来到三房所在的梅园。
夏氏母女回到婧姝屋里的时候,婧姝已经要睡了,见到母女两喜滋滋的样子,婧姝觉得奇怪,当她朝这母女两看去,越发怪异起来,夏氏手腕上的玉镯不见了,姚婧好耳朵上的珍珠耳环也不见了。刚才绵绵去了四太太屋里,给婧姝带回来一个消息,香香今天去见过老爷,不知她跟老爷说了些什么,总之她前脚刚走,老爷就让人去太太屋里传报,叫太太立即去见他,太太因为上次和老爷拌嘴,还在气头上,所以赌气没有去,老爷为此发火。主仆三人全都觉得香香似乎对老爷说了什么,否则为什么她一走,老爷就让人去叫太太,只是不知道香香到底对老爷说了些什么,害得老爷要大动干戈,见太太不肯来见他,就在家里发火,说从此再也不许太太踏进他的屋子半步。
香香是星遥的表妹,又是婆婆最信任,最喜欢的外甥女,有些话即使当着冰玉和绵绵的面婧姝也不大好说,通过这些天的观察,婧姝觉得香香莫非去老爷那里给自己上眼药了,因为婧姝发现香香看自己的眼神总是很不友善,好像自己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似的。然而一切都只是猜测,在没有确凿的证据前婧姝不敢妄下断论,一口咬定香香在老爷跟前说了自己的坏话。
不过就算香香没有在背后使绊子,至少她已和夏氏母女暗中结了同盟。这还是绵绵今天去冬梅那里,冬梅对她说的,冬梅说:
“姑娘可知上次我在竹林那边经过的时候看到什么了?”
绵绵边剪花样子,边问冬梅:
“你难道看到鬼了?”
冬梅笑道:
“你这丫头又胡说八道,光天化日的怎么会有鬼。我看到姚太太、姚小姐和表小姐在一起,三个人说了好长一会子的话,姚小姐还把自己耳朵上的珍珠耳环解下来送给表小姐呢。”
听了冬梅的话,绵绵放下剪到一半的花样子,对冬梅正色道:
“这两个主一到府上就不干好事,先是不给姑娘脸,执意要住在大少奶奶屋里,如今又和表小姐好成这样,不知她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我要回去告诉姑娘。”等绵绵回来之后就把从冬梅那儿听来的告诉了婧姝。
婧姝虽然不知道夏氏母女要干什么,但她们和香香好成这样似乎有点奇怪,这两个主的为人,婧姝难道还会不知道,她们不会做赔本的买卖,若不是一本万利怎么舍得送珍珠耳环给香香,除非她们有求于香香,否则为什么要这样做。但她们究竟有求于香香什么呢?对于这一点婧姝百思不得其解。
因为知道婧好把珍珠耳环给了香香,当婧姝见婧好耳朵上空空如也时没有觉得奇怪,但当她发现夏氏手上的镯子也不见了时就觉得怪异了,婧姝想,莫非镯子也送人了?她们跟何敏捷这么好,难道送给了她?婧姝心里的疑窦越来越深,感觉夏氏母女在背后做这么多动作肯定为了达到什么目的,只是不知道她们的目的是什么,婧姝也懒得猜测,见她们一副欢天喜地的样子,没有多搭理她们,正想去安寝,刚走到门口,身后响起夏氏不冷不热的声音:
“姑娘,让你姐姐留下来陪你怎么样?”
婧姝回头不解的看着夏氏,道:
“你们两个睡在暖阁里,不是讲好的吗?”
姚婧好咯咯笑了起来,婧姝见婧好笑的得意,心想,她哪根筋搭错了,没事也能笑这么欢?
“娘,我们走,跟她说她也不懂,我们还是睡我们的觉去吧,呵——,我也困了。”婧好打了个哈欠,母女两转身朝暖阁走去,婧姝一脸狐疑看着她们,自嘲似的笑了笑,摇着头想,真是一对活宝,说出来的话简直莫名其妙,什么“让你姐姐留下来陪你”,若要你姚婧好相陪,我宁愿寂寞而死。
婧姝因为不知道夏氏母女正在酝酿的计划,所以听不懂夏氏的话,其实夏氏是想跟婧姝说,让你姐姐留下跟你做妯娌怎么样。若让婧姝知道母女两正在酝酿的计划,不知会做何感想,可能婧姝会想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哪有女儿家自己主动贴上去的。
洪道婆此时还在三房屋里,三房的几个女人见了红道婆问这问那,恨不得把自己的前世今生都问够了问全了。洪道婆刚到三房那里的时候,星达正好提着鸟笼出去,见了洪道婆,星达笑道:
“干妈好久没来府上了,一向可好?”
洪道婆知道星达是府上的二少爷,给他福了福,道:
“贫尼见过二爷。”
星达边笑,边朝外面走去:
“老家伙到还有点意思,雀儿,咱们宵夜去了,爷今天带你去个好地方,保管你乐不思蜀,呵呵呵。”
关露祺见惯了星达的样子,先前她也管过,但发现管和不管一个样,后来也就懒得管了,他爱怎么着就怎么着,省下管的精力自己养好身体要紧。
洪道婆知道二爷是潘氏的一块心病,这次入府洪道婆准备捞足好处,潘氏虽说是姨娘,但如今在老爷身边贴身照料,想必也已经是财主了,这婆子见潘氏对自己的儿子一副束手无策的样子,也装模作样,啧着嘴,摇着头,露出一副愁眉苦脸的神色,无奈的叹了口气,对潘氏说:
“太太,二爷还那样?”
潘氏道:
“可不是,自从那个事之后越发自轻自贱起来,整天只是斗鸡走狗,谁的话都不听,若他的媳妇多说了他几句,还跟他媳妇横,我瞧着就像着了魔似的,真怀疑有人在达儿身上用了厌胜之术。”
文茜见母亲这么说,忙笑道:
“娘你别瞎猜疑,快让干妈进来坐,站在门口风大。”
洪道婆见了文艾和关露祺,笑道:
“六姑娘、二少奶奶身上可好?我瞧着,见二位的气色到还不错。”
关露祺笑道:
“还是老样子,既不好,也不坏,我上次让弱蕊给你送去的香油钱可都得了?”关露祺给洪道婆的哪里是香油钱,她让弱蕊去问道婆要送子观音,不过关露祺这么说,洪道婆也听懂了,只见她笑道:
“二少奶奶送的香油钱我已经得了,二少奶奶下次不必特特的命丫鬟送来,用完了我自然会替二少奶奶垫上,下次一起给也使得。”
关露祺不想让别人知道她问洪道婆要送子观音的事,见洪道婆很帮衬她,两个人只以香油钱代替送子观音,关露祺心里很受用。
其实问洪道婆要送子观音的人何止关露祺,文艾要过,文茜要过,甚至连潘氏也要过,潘氏一要要三个,两个替自己的女儿求的,一个替儿媳求的,潘氏的三个送子观音都在洪道婆那里,让她天天供着。如此洪道婆从这些人手里得了不知道多少钱财,供奉送子观音得买香蜡,就这个上那婆子从三房这边得的好处一年不下五十两。
大伙说了会儿话,潘氏让女儿和儿媳都去睡了,她单独留洪道婆下来。那婆子忙活了一天,此时上下眼皮已经开始打架,但碍于潘氏的情面,只能硬撑着。只见潘氏屏退流苏,只留她和那婆子两个人在屋里,悄声问那婆子:
“那个小人你替我做好了吗?”
洪道婆压低声音,凑到潘氏跟前,正想开口说话,忽然紧闭着的门被一阵怪风吹了开来,这阵风来势凶猛,呼啦一下居然连罩在灯罩里的蜡烛也吹灭了,屋里顿时一片漆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