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玉把朵云告诉她的对婧姝和绵绵说了,朵云躲在门背后偷听,不止听见喜姐儿是潘氏的人,收了人家很多好处,而且还有一个莫须有的消息被喜姐儿当做正儿八经的事说给潘氏屋里的绿萼听。
“冰玉姐姐你到是快说呀,那个娼妇后来又说什么了?”绵绵见冰玉一副吞吞吐吐的样子,已经有点不耐烦。
冰玉见屋里只有四少奶奶和绵绵,绵绵对四少奶奶很忠心,即使让她知道她也一定会守口如瓶替四少奶奶保守这个秘密。婧姝见冰玉似有难言之隐,宽慰她:
“你说吧,即使说错了我也不会怪罪于你。”
冰玉有了婧姝这句话,就放心了,她压低声音道:
“朵云说,那个娼妇跟绿萼说,四少奶奶在婚前跟四爷有暧昧——”
婧姝一脸愕然,心想,在婚前星遥的确通过下人传递过一个玉镯给我,难道这个事让人知道了,真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婧姝深感生活在侯门深府的不易,人与人之间勾心斗角,大家都戴着面具生活。
绵绵听到这里气的要去找喜姐儿算账,被冰玉死活拉住了:
“你竟是块爆炭,早知道这样我就不对你说了,只对四少奶奶一个人说,你若这回子去寻她,她肯定赖得一干二净,正所谓空口无凭,况且被你这么一闹大家都知道了,还有什么意思,难道这样对四爷和四少奶奶就有利了?”
绵绵想了想,觉得冰玉说的对,只见她咬牙道:
“死娼妇,这么喜欢嚼舌根,我就拿剪子真的搅了你的舌头。”
婧姝比绵绵冷静多了,她问冰玉:
“除了这些还有什么?”
冰玉道:
“朵云一直待在门背后偷听,那个娼妇说的有鼻子有眼,说东西是四爷让奴婢传递的,因为咱们家太太的陪房的妹子和四少奶奶的大娘的陪房是亲家,因此东西都是这么传过去的。”
婧姝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连绵绵见了都吓了一跳。
“姑娘,你怎么了?要不要喊四爷回来,让他替你出气。”绵绵道。
婧姝冷道:
“为什么要四爷替我出气,难道我不是这里的女主人?绵绵,去把喜姐儿叫来,脸上不要带怒容,只要平平常常就行,你对她说四少奶奶找她,负责洒扫的小丫头昨天走了一个,四少奶奶见你是个伶俐的有心提拔你。”
“嗯,姑娘我知道怎么做了,我这就去把那个娼妇找来。”绵绵就是个急性子,婧姝还没有吩咐完就要出去。
“你先等会,我还没有布置好呢。”说着,婧姝对冰玉道:
“你把刚才对我们说的话原原本本,一句不落跟三姐姐说一遍,三姐姐是个聪明人,听了你的话自然明白我会怎么做,你让三姐姐找几个粗壮的仆妇过来,让她们在院子里候着,我自有论断。”
冰玉见婧姝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说:
“四少奶奶说的极是,这事应当告诉三姑娘,太太还病着需静养,三姑娘不比四姑娘,有决断有魄力。四少奶奶放心,府上干粗活的婆子多了去,待会奴婢让她们全都站在廊下,看那个娼妇还敢抵赖。”
婧姝点头道:
“你快去吧,让三姐姐不要担心,我已经有主意了。”
冰玉忙忙的走了出去,绵绵急着也要去,婧姝让她过一盏茶的功夫再去。
“姑娘,那个事怎么会让人知道的?四爷在婚前只给过你一个镯子,镯子是蓝嬷嬷交给我的,蓝嬷嬷是夏婆子的陪房,难道事情让那夏婆子知晓了?”
婧姝笑着摇了摇头,说:
“这不可能,蓝嬷嬷的口风一向都很紧,绝对不会说出去,这个事是怎么传出去的那我就真不知道了。但喜姐儿是怎么知道这个事的,我能猜到八九分。”
绵绵道:
“姑娘到是说说看,这个事是谁告诉喜姐儿的?”
婧姝见时间差不多了,催绵绵去喊喜姐儿过来,绵绵去了。
来到府上这些时日婧姝早就想拿几个眼里没有主子的东西作伐,妯娌之间的明争暗斗婧姝都不怕,何况应付几个没眼色的下人。婧姝何尝不知喜姐儿不过替人受罚,但所谓杀鸡儆猴,敲山震虎,躲在喜姐儿身后的人有潘氏,肯定还有何敏捷关露祺束纹茜束纹艾等人。想想自己屋里的两个姐姐对自己那真是没话说,如果没有潘氏等人自己的生活会是多么平静,但世上永远不会有十全十美的事,自己的人生注定要在明枪暗箭中度过。
绵绵来到喜姐儿屋里,喜姐儿正趴在桌子上睡晌午觉,一个未留头的小丫头跑去叫醒她。
“喜姐儿,有人找你。”
喜姐儿正睡的酣忽然被小丫头吵醒,觉得不耐烦骂了小丫头一句,小丫头年纪太小,吓得哭了起来,绵绵忙安慰她。喜姐儿睁开眼睛一看,见是四少奶奶的贴身丫鬟,换了副模样,笑着迎了上来,亲亲热热的道:
“姑娘怎么来了,快请屋里坐。”
绵绵脸上不敢有怒色,这是姑娘叮嘱过的,只见她对喜姐儿笑道:
“昨天我们屋里走了一个小丫头,冰玉姐姐向我们家奶奶推荐了你,说你是个乖觉伶俐的,奶奶想提拔你,让你收拾齐整了到奶奶屋里去让她看看。”
喜姐儿做梦都想不到会被提拔,梳洗打扮了一番,跟在绵绵身后屁颠屁颠朝四少奶奶屋里去。说让她穿戴整齐了再去,也是婧姝事先吩咐绵绵的,为的是拖延时间。喜姐儿对绵绵笑道:
“我瞧着,府上像绵姑娘这样忠心的丫鬟连一个也没有。”
绵绵知道她想巴结自己,故意说:
“我觉得太太屋里的瀮烟就不错,老实本分的一个人,还有服侍三姑娘的碧荷,四姑娘屋里的碧莲,三爷屋里的朦胧,四爷屋里的冰玉,这几个我看着都是忠心不二的。”
喜姐儿见绵绵夸来夸去都是二房这边的人,正好给了她奉承拍马的机会,喜道:
“姑娘说的太对了,说起忠心谁都没有我们这边的奴才忠心,不是我瞎说,四爷屋里的冰玉是第一个忠心的。”
绵绵对喜姐儿鄙视极了,想,果真不是什么好东西,人前一套,人后一套,这回子使劲拍我的马屁,到了潘氏那里又成了她的人,把我们这边的消息全都透漏给她听,为的是拿好处。什么叫做两面三刀,这就是。绵绵故意要捉弄喜姐儿,对她说:
“除了我们这边的人忠于主子,难道别人屋里的奴才都是吃里扒外的?大房那边,三房那边,包括四太太所在的四房那边,莫非都没有一个好的?”
绵绵在说到“吃里扒外”四个字的时候特别加重语气,喜姐儿听了头皮一阵发麻,她不就是吃里扒外的典型吗。但是此时此刻的喜姐儿正在兴头上,根本想不到四少奶奶喊她去是要拿她作伐。只见她对绵绵说:
“别人屋里的奴才当然也有好的,但再好都没有我们屋里的奴才好,绵姑娘到府上的时日不多,这里的情况我比你了解,你听我的断然不会错。”
绵绵边朝前走去,边说:
“是吗。”
喜姐儿笑道:
“可不是,若绵姑娘不信可以自己去打听打听。”
绵绵道:
“打听就不必了,你也是这屋里的人,难道还会唬我?”
喜姐儿见绵绵信任她,比吃了长生不老的丹药都还要开心,满脸喜色,夸绵绵身上的衣服做的好,样式新颖,颜色靓丽,特别是穿在绵绵这样身段的人身上简直是锦上添花。绵绵对她的奉承一个耳朵进一个耳朵出,已经在心里骂了她不知多少遍死娼妇。
院子里死一般寂静,地下站着五六个粗壮的仆妇,婧姝坐在屋门口,脸上没有一点表情,身后站着同样面无表情的冰玉。喜姐儿一见这架势,感觉情况不妙,到底是心里有事的人,喜姐儿发现不对劲拔腿就想跑,绵绵岂容她逃脱,一伸手抓住了她,喜姐儿知道大祸临头,反抗的力气出乎绵绵的想象,居然挣脱开绵绵的手臂,连衣袖也扯破了,没命似的朝前跑去。
“抓住那个娼妇!”冰玉大叫一声,站在地下的几个仆妇可不是摆设,五六个人一起上,把想逃走的喜姐儿箍铁桶似的围在中间。
“见了四少奶奶为什么跑?给我把她捆起来。”绵绵不知从什么地方找来一根绳子,几个仆妇不一会儿就把喜姐儿捆了个结结实实。
喜姐儿叫嚣着,知道自己的末日来临了,扯着喉咙高叫:
“你们这些没眼色的东西,还不快放了我,这是太太屋里,你们胆敢对我无礼。”
“睁大你的狗眼看看清楚,这到底是太太屋里还是四少奶奶屋里?”绵绵怒道。
喜姐儿膝行到婧姝跟前,哭道:
“四少奶奶救命,快让这些奴才放了奴婢,奴婢以后再也不敢了。”
婧姝觑着喜姐儿,冷道:
“放了你,没这么容易,给我掌嘴,直到她肯说实话为止。”
绵绵早就摩拳擦掌想教训喜姐儿这个娼妇,此时听姑娘说要给那娼妇掌嘴,绵绵二话不说照着喜姐儿的脸面就是两个大头耳光,冰玉在心里呐喊,好个姑娘,为维护自己的主子豁出去了。喜姐儿挨了打,一个劲讨饶:
“求四少奶奶饶命,奴婢以后再也不敢了。”
婧姝懒得理她,叫绵绵住手,对站在地下的仆妇说:
“给我掌她的嘴,她还是不老实。”
因为这喜姐儿平时仗着有潘氏等人在暗中撑腰,总是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这些仆妇早就看她不惯,得了四少奶奶一句话,一个个跃跃欲试,唯恐打不到喜姐儿,顿时院子里响起一阵噼里啪啦的巴掌声,那喜姐儿原先还有叫嚷的力气,不出一刻早就满脸鲜血,还哪有力气喊叫。
彩新是在这个时候进来的,冰玉已经把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对她说了,彩新最恨背叛主子的奴才,见喜姐儿被打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非但没有叫仆妇们住手,而是咬了咬牙说:
“给我打,这种奴才要她何用,不如打死了到干净。”
喜姐儿膝行到彩新脚下,带着满脸血污哭道:
“求三姑楞(娘)饶命。”因为口里的牙被打落了几颗,说话含糊不清,把三姑娘喊成三姑楞。
彩新不像彩靳,她是一个有手段的人,别说打落喜姐儿几颗牙,就算把人打废了打死了,彩新也不会觉得有什么大不了。只见彩新一脚踢在喜姐儿小腹上,厉声道:
“狗奴才,别说打你,就算要你的贱命也使得,正所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你背叛主子,明里一套,暗中一套,若不责罚你,到显出我们二房的软弱,哼,睁开你的狗眼看看清楚,这是谁屋里,你在跟谁说话。娘病病歪歪,自己都顾不周全更加没有精力来管你们这些奴才,彩靳是个好性的,四少奶奶刚进府没多久,越发不会来管束你们,两位爷黑天白日在铺子里奔波,家里鸡飞狗跳的事他们根本没时间管。如此难道你就以为二房没有人了吗,你给我抬起头来,看着我,最好把我牢牢的记在心里,至少二房还有我!”彩新说的掷地有声,喜姐儿吓得打了个哆嗦,像条可怜虫似的跪在地下拼命求饶。
就在这个时候彩靳也来了,她去彩新屋里找姐姐,小丫头们对她说三姑娘去四少奶奶屋里,于是彩靳就赶了过来,见到眼前的情景彩靳唬了一跳,拉着彩新的手胆战心惊地问她:
“姐姐,这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彩新看着喜姐儿冷,道:
“怎么了,你问她,弟妹说的不错,我们这里真的出了个奸细。”
婧姝见彩靳惊慌失措的样子,忙安慰她:
“四姐姐别怕,咱们屋里的奸细总算找到了,就是这个喜姐儿,我和三姐姐正在审她,想让她把幕后主使说出来,她死活不肯说,所以挨了打。”
喜姐儿见彩靳是个好说话的,知道今儿个三姑娘和四少奶奶铁了心要拿她作伐,她把全部的希望全都放在彩靳身上,可怜兮兮的求她。彩靳尽管老实,但也知道事情的轻重,老实人也有发倔脾气的时候,彩靳最看不惯喜姐儿这种人,不耐烦道:
“我不想看到血,见了血觉得头晕,你们还站着干嘛,还不快给我把她拖到柴房去,等通知了大娘把她撵出去,从此不许踏进束府半步。”
喜姐儿见彩靳也发怒了,知道最后的希望也没了,被地下的几个仆妇架着胳膊拖了出去。
等喜姐儿被带走之后,婧姝请两位姐姐到屋里坐,冰玉一五一十把从朵云那里听来的话对两位姐姐说了。彩靳见喜姐儿居然污蔑四弟和四弟妹婚前有暧昧,气得直掉眼泪:
“真真是人善被人欺,这些狗奴才太没有王法了,居然在背后污蔑自个的主子,天理何在,人性何在。”
婧姝见彩靳越说越激动,忙劝她:
“四姐姐别哭,被你这么一哭我这心里也觉得酸酸的,到不是我和星遥无辜被人污蔑,我是替娘痛心,家里出了这种奴才,真是娘的不幸。”
彩新叹息着说:
“弟妹说的一点不错,别说你替娘痛心,连我都替娘觉得不值,娘向来都很宽待下人,别说打就连骂的时候都没有,娘的好心就这样被人糟践了,叫人如何不悲伤。”彩新说着也红了眼圈。
看到两个姐姐这样,婧姝只得强笑着安慰她们:
“这样的奴才就算打死都不会有人同情,其实这个事我觉得喜姐儿不过是出头炮,真正的元凶躲在幕后,如今惩治喜姐儿希望能够起到敲山震虎的作用。”
听了婧姝的话彩新冷道:
“幕后元凶除了她还会有谁?”说着彩新伸出三根手指头,意指潘氏。
彩新表示赞同,说:
“难怪她上次到娘屋里大吵大闹,原来是有奸细向她报告的,弟妹当时就说屋里出了奸细,如今看来这个奸细就是喜姐儿了,只是她是负责浆洗的丫鬟,很少到屋里来,不知她是如何知道大娘动用官中的钱替姐夫脱罪的事的。”
彩新道:
“想知道还不简单,等一下问了不就全都知道了。”
婧姝点着头说:
“待会一定要问个清楚明白,不能让她蒙混过去,冰玉,吩咐下去,就说我的指示,让婆子们好生看着她,别让她出什么意外,万一没有审,她先来个咬舌自尽可就不好了。”
冰玉答应着去了,彩新笑道:
“还是弟妹想的周到,我被气坏了,这回儿还觉得心慌呢。”
绵绵见彩新这么说,道:
“三姑娘让我们家姑娘给你瞧瞧吧。”
婧姝笑道:
“把手伸出来,让我来替你看一下脉象。”
彩新摇着手笑道:
“不了,不了,娘要你替她看病,我也要你来看病,你是到我们家来做少奶奶的,不是做佣人的。”
绵绵见彩新这么说,抢过话头道:
“三姑娘还不知道我们家姑娘的好呢,前儿个三爷病了,姑娘还替他去诊治呢,我们家姑娘天生一副热心肠,在家的时候还替看不起病的穷人免费义诊过呢——”
婧姝见绵绵一个劲夸自己,打断她,道:
“你这丫头又胡扯些什么,我是想着大家都是自己人,没必要忌讳成那样,若是碰到别人恐怕又要生出多少是非来,什么弟媳妇进了大伯的房间。”
彩靳笑道:
“若真有人这么想,那他就是个没良心的,正所谓医者父母心,忌讳不忌讳的原本就是世人自己往自己身上套的一把枷锁。”
婧姝暗自感慨,别看彩靳文气的好像被一阵风都吹得倒似的,原来她是个最有见识的,能说出这种话,真让人佩服。她说的一点不错,所谓的礼教都是枷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