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十四章好生倔强

“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睡？”星遥慢慢放下举着的灯，走了进来。

“把灯给我。”婧姝朝星遥走去，伸手问他要手上的灯。

“你怎么这么糊涂，连灯熄灭了都不知道，告诉我，蜡烛放在哪里，我去拿。”

“告诉你，你也不一定拿得到，家里的东西都是冰玉收拾的。快把灯给我，我点了蜡烛屋里就亮堂了。”婧姝仍旧把手伸在前面，问星遥要灯。

星遥下意识的把举着灯的手往后面微微缩了缩，道：

“我替你提着灯，这样你好腾出手来找蜡烛。”

婧姝觉得星遥的办法也不错，就径直走到柜子前面，打开柜门，从里面拿了一根洋蜡出来。

“不知道冰玉把火折子放哪儿了？”婧姝开始满屋子找火折子。

星遥跟在婧姝身后始终提着灯，当她找到里间的时候，星遥就跟到里间，可惜里间也没有火折子，就又折回来，重新跑到外间找。

“你仔细想想，火折子到底放在什么地方，别这样乱忙一气。”星遥说。

不知怎么的，一向脾气都很好的婧姝居然有点不耐烦，可能在找火折子上费了很多功夫，开始心烦意乱起来。

“我记得放在橱柜里的，怎么会没有？”

“你肯定记错了，火折子怎么会放在橱柜里，说不定被冰玉拿到西厢房去了。”

“啊。”婧姝惊呼了一声，露出一副哭笑不得的神情，摇着头说：

“你看我这脑子，真是越来越不好使了，傍晚的时候冰玉明明跟我说过她把火折子带走了，要是想用就让小丫头问她去拿。”

“你好健忘，连这点脑子都没有。”星遥嘴上说着责怪婧姝的话，但心里却一点都没有责怪她的意思。

“我是不是很笨？”从星遥一踏进这间屋子开始，婧姝的心就开始噗噗直跳，特别是当星遥提着灯跟在自己身手，帮她一起找火折子的时候，婧姝的心更是跳到了嗓子眼。

星遥见婧姝问他，她笨不笨，没有吭声，只不过拿走了婧姝手上的蜡烛，大咧咧的说：

“什么了不起的事，不就是没有火折子吗。”星遥边说边除下灯罩，他别过头对婧姝说：

“把蜡烛给我。”

婧姝迟疑了一会儿，道：

“不用点了，就用你手上的这盏灯照明吧。”

星遥看了看除去灯罩后显得有点突兀的灯，笑道：

“我也糊涂了，明明手里拿着灯，居然还要点灯。”说完，星遥重新按上灯罩，橘黄色的火焰透过白色纱绢做的罩子漏出来，真是满室生辉。

“有了灯就不怕黑了。”星遥像是自言自语的说。

“你以为我怕黑吗？”婧姝幽幽的说。

星遥转身看着婧姝，双手反剪在身后，撑在梨花木的茶几上，对婧姝笑道：

“没想到你这么厉害，居然不怕黑。”说到这里星遥停了一下，收起脸上的笑容，正视着婧姝，一本正经的说：

“你不黑，我怕黑。”

婧姝带着错愕的神情瞧了他一眼，边转身离开，边说：

“你不累吗？”

星遥见婧姝对他淡淡的，那种清汤寡水的样子让他觉得害怕。如果千里迢迢回来为的只是看到婧姝这副不冷不热的样子的话，那么自己何苦历经千辛万苦回来。

“你站住。”星遥几乎以命令式的口气说。

婧姝尽管站住了，但却没有转过身来面对星遥。她是不想让星遥看见自己的样子，也有点害怕看见星遥的样子，那种感觉真是太奇怪了，可能是自尊心作祟吧，婧姝在心里对星遥说，既然你舍得抛下我离家出走，现在又为什么要回来。然而这样伤感情的话婧姝终究没有说出口，她不想说重话，那是因为她不想星遥误以为她在责怪他。婧姝很想对星遥说几句体贴的话，可不知为什么每次这样的话一到嘴边，又吞了下去。怀着复杂矛盾的心情，婧姝发现自己的手居然紧紧的握着拳头，正在痉挛似的颤抖。

因为站在婧姝身后，所以星遥看不见婧姝的样子。他上前几步，在离婧姝才只有一点距离的地方站住了。

“你——”星遥垂着头想了想，似乎正在琢磨该怎么开口。

“你还好吗？”

“哼。”婧姝轻轻发出一声冷笑。

星遥的心猛的往下一沉，忽然他发现婧姝的肩膀居然这么瘦削。

“我在蒙古遇到三哥了。”

婧姝见星遥一开口就提星远，浑身为之一麻，心想，难道他还在怀疑我跟星远之间的关系？看来他始终不了解我，以为我背叛了他，是，我承认，自己在精神上曾经背叛过他，但是我跟星远从来都是清清白白，我从未做过越矩之事伤害他，到是他，就算跟我成亲了，还叫花婷秀有染。我这是犯傻吗，如果早知道他会这样看我，为什么不跟星远走，当初星远可是想把我带走的。他不在家的这些时日，我居然还提心吊胆，整天生活在惶惑不安种，替他的安危担心，我可真傻。人都说一江春水向东流，我为他流的泪，就像东去的流水，全都白白流走了。

“你三哥都对你说了些什么？”

星遥看了看婧姝的背影，淡淡的说：

“他马上就要和头领的妹妹成亲了。”

“是吗。”

星遥在婧姝面前提星远，到没有试探她的意思，他只不过想告诉婧姝，他在蒙古遇到了星远。然而当星遥看到婧姝闷闷不乐的样子时，就知道她肯定误会了自己，以为自己这样，说试探她。

“婧姝。”星遥一个箭步跨到婧姝跟前。

婧姝不想让星遥看见自己的样子，她反应迅敏的转过身去。

但动作毕竟没有星遥看，被他一把拉了回来。

“你为什么要躲避我？”星遥有点生气，觉得自己大老远回来，婧姝居然用这种生硬的态度对他，这让星遥心里很难受。

婧姝觉得委屈，她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才盼星星盼月亮似的把这个人盼回来，没想到这个人一回来就试探自己。也许在他心里，自己根本就是一个有污点的人，尽管很多时候都能感觉到他对自己的喜爱，可他又总是那样怀疑自己，试探自己，这让婧姝觉得很难受。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你三哥跟谁成亲，那是你三哥的事，你告诉我干什么？”婧姝哽咽着说。

星遥愕愣的看着婧姝，觉得她好奇怪，为了这点事居然会哭，猛的，星遥悟过来了，婧姝以为自己在试探他。

“我不是你想的那种人。”

星遥忽然这么说，这让婧姝觉得十分诧异，因为婧姝根本没法理解他这句没头没尾的话到底什么意思。其实星遥想告诉婧姝，自己没有试探他，更不是那种眼里容不得沙子，心胸狭窄，放不下过去的人。

婧姝睁着大大的眼睛愣怔的看着星遥，问他：

“你以为我会把你想成哪种人？”

“我们为什么一见面就要吵嘴？”星遥定定的看着婧姝，有的时候他真有点捉摸不透面前这个女人，她时而善解人意，时而专横武断，时而温柔体贴，时而倔强强势。

“你还回来干什么？”婧姝幽幽的说。

星遥怔怔的看着她，痛苦的说：

“你就这么不想见到我？”

“既然你已经走了干嘛还要回来？你在蒙古难道不逍遥快活吗？”

婧姝的话就好像一根根刺扎在星遥身上，他觉得心痛。

“你觉得我在外面逍遥快活？”星遥像不认识似的看着婧姝。

婧姝抬起头，倔强的仰着下巴，看着面前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男人，颤抖着声音问他：

“如果外面不如家里，你为什么要离家出走？”

星遥觉得自己委屈，如果不是那么想见到面前这个女人，他已经答应马勇马大人在入朝为官，为什么放着大好前程不要，偏要跑回家受这窝囊气。

“你干嘛这么咄咄逼人？别人都说你温柔，你对我唯独不是这样，我难道就这么不入你的眼吗？”

此时的婧姝很想对星遥说，她连做梦都在想他，早就盼着他回来了，可这样的话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星遥说她咄咄逼人，这让婧姝很生气。

“哼。”婧姝冷哼了一句，一脸不屑的对星遥说：

“我愿意对谁温柔就对谁温柔，愿意对谁好，就对谁好。”

“你——”星遥怒视着婧姝，真想给她一点教训，他愤懑不已，咬着牙，瞪视着婧姝，狠道：

“我真傻，如果早点知道回来之后会是这个结果，我还回来干什么，吏部尚书马大人想让我入朝为官，我因为要回来，几次拒绝了马大人的好意，就算那样，马大人还不肯放我走，我是趁他不备偷跑出来的，这一路风餐露宿，走的有多苦你知道吗？要不是在半路遇到孙公子，我恐怕早就已经饿死了。”

星遥的话让婧姝大吃一惊，她愣怔的看着一脸痛苦的星遥，心沉到了井底，婧姝做梦都没有想到，星遥这一路走的这么苦。

“算了，从始至终都是我自作多情，当初娶你回来也好，从蒙古千里迢迢跑回来也罢，原来都是我的一厢情愿。”

“自作多情，自作多情——”婧姝呢喃着。

星遥冷笑了笑，道：

“怎么，连你也觉得我可笑？你肯定在笑我是天底下最傻的人吧？哼，婧姝，没想到你这么狠。”

“你说我狠？”婧姝气得涨红了脸，她想自己心里的委屈难道束星遥你不知道吗，你走的时候，我正好流产，你就算不想要我，难道也不想要你的孩儿吗？你走了之后，我受了多少风言风语，人们在背后又是怎么议论我的，面对流言蜚语，我只有把眼泪往肚子里咽，咬着牙苦苦挨着，你到好，一回来就试探我对星远是不是还有感情，束星遥，你好无耻。

星遥见婧姝沉默着不说话，但脸色很难看，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可就是不掉下来。看到婧姝强忍着泪的样子，星遥忽然心软了。

“我总觉得你不肯对我说真话，你在我面前总是遮遮掩掩，不如这样吧，我们都平心静气，不要吵嘴，也不要说狠话，大家坐下来，敞开心扉，把心里想说的话都说出来。”

婧姝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流了下来。哭道：

“你一走就是大半年，连个音讯都没有，我还以为你死了呢，你如果真的死了到也好，这样我就可以改嫁了。”

星遥忽然有一种哭笑不得的感觉，不过当他看到婧姝哭的这么伤心，心就软了。只见他柔声道：

“你就这么想改嫁？”

“是，我想改嫁，想嫁给另外一个男人，这样总比守活寡要好。”婧姝说着违心的话，心痛不矣。

“别闹了，除了我，你还能嫁给谁。”星遥一脸不屑的说。

“你——”婧姝气得说不出话来。

星遥坏笑着看着她，高傲的说：

“你非我束星遥莫属。”

婧姝见星遥说这种话，咬着牙狠道：

“就算我死都不会嫁给你。”

“呵呵。”星遥笑了起来。

婧姝觉得他笑得很可恶，那不是对自己的嘲笑是什么。

“难道我这辈子都嫁不出去了，偏要你来同情我，怜悯我，可怜我，像收养一个没爹没娘的孤儿那样收留我吗？”

“哈哈。”星遥大笑了起来。

婧姝觉得星遥的笑声很刺耳，她愤怒的瞪视着面前这个可恶的男人，恨不得上去打他几下。

“我姚婧姝难道就这么可怜，要你束星遥来同情我？”

“婧姝——”星遥去拉婧姝的手，婧姝甩开了他的手，朝后退去，没想到后面正好是一个橱柜，婧姝撞在柜子上，觉得肩膀有点疼。

星遥听见“咚”的一声，就知道这一撞肯定把她撞疼了，他皱起了眉头，带着数落的口吻说：

“你看你，连好好站着都不会，哪有人像你这么傻的，站着也会撞到柜子。”

“是，我是很傻，没有人比我还傻，明知道你不喜欢我，还盼星星盼月亮似的盼你回来。你是好人，天下第一大好人，我差点被皇太后选作义女，去蒙古跟部落头领和亲，你是天下第一大英雄，是你救了我，否则现在我就是蒙古某一个部落的阏氏——”

“你这个傻瓜，要是你嫁去蒙古，就永远都见不到你爹娘了，我去过蒙古，知道那里的生活有艰苦，根本不能和这里锦衣玉食的生活比，你这样的身体，恐怕去不了多久就会病倒。”星遥说的是真心话，他觉得婧姝的身体根本不适合生活在蒙古。不过星遥有点奇怪，婧姝是怎么知道她被皇太后选作义女的事，莫非有人告诉她，你们是谁告诉她的？

“你是怎么知道自己被皇太后选作义女，将去蒙古和亲之事？告诉我，那个多嘴多舌对你说这些的人是谁？”星遥直视着婧姝问她。

婧姝一味哭泣，她哽咽着说：

“你别管那个告诉我的人是谁，总之我姚婧姝这辈子欠你的，所以要用眼泪来偿还。你对我的大恩大德，我没齿难忘，今后凡是爷有用得着婧姝的地方，尽管开口，就算舍掉婧姝这条命，婧姝都会偿还爷对我的恩情。爷是我的大恩人，难道不是吗，要不是爷出手相救，婧姝早就嫁到蒙古去了，一旦嫁过去了之后，就再也别想回到中原，更别想在有生之年见到自己的爹娘，所以爷是婧姝的大恩人，爷对婧姝的恩德婧姝要用一辈子来还。”

星遥愣怔的看着婧姝，苦涩的笑了起来，说：

“你这说的到底是什么话？”

婧姝直直的看着星遥，冷笑着，说：

“难道我说错了吗，我是在眼泪偿还爷对我的救命之恩吗？”

“我几时要你偿还过？我娶你回来难道想要你还债？”星遥觉得婧姝伤害了他，因为他从来没有想过要婧姝报恩。

婧姝用手擦去脸上的泪，倔强的说：

“爷把婧姝从皇太后手里救下来，婧姝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爷的恩情，所以将来无论发生什么事，婧姝一定会好好待爷。”

“姚婧姝，你把我束星遥当什么人了？”星遥沉声道。脸上的神情很严肃，婧姝从来没有见过星遥这样，因为这一点都不像总是嬉皮笑脸的星遥。

婧姝身后是一个橱柜，左边放着一个茶几，右边放着一张花梨木的小桌子，跟前站着星遥，她等于被包围了起来，想挪动一下身子都不行。就在婧姝觉得站立的地方逼仄的时候，星遥竟步步紧逼，几乎贴着婧姝的身体站着。

他去拉婧姝的手，这次没能让婧姝甩脱，因为他抓得又紧又牢。

“放开我，让我出去。”婧姝低声但有力的说，同时别过头去不看星遥。

星遥看着面前美丽又倔强的婧姝，轻叹了一口气，说：

“你的手很冷。”

婧姝还是别着头，别说正眼，连侧眼都不看星遥一下。

“那个事情是不是满次告诉你的，我想只有满次知道。”说到这里，星遥苦涩的笑了起来：

“这家伙什么时候变成长舌妇了，连这居然也告诉你。”

“你别这么谦虚，我知道你是大英雄，大好人，你把我从皇太后手里救下来，你对我的恩情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所以将来我一定会好好报答你，因为我姚婧姝是一个知恩图报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