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七章四马狂奔

“爹到底是怎么死的？”星遥深知二哥的为人，他怀疑爹的死也跟他有关，所以才会这么问。

束星达做出一副惊诧的模样，说：

“自从你走了之后，爹太想念你一病不起，没多久就死了，他是怎么死的你应该清楚了吧。”

束星达的言下之意是说星遥害死父亲的。

星遥苦涩的笑了起来，当他看向束星达的时候，孙浩正惊讶的发现束公子的脸色很难看，只见他通红着眼睛，紧抿着嘴唇，一眨不眨盯视着束星达，那眼神就像一把刀子，好像要把束星达刺穿似的。

束星达似乎有点怕接触星遥的眼睛，他回避着把头转到边上，故意不看星遥，显得有点不耐烦的说：

“你别看我，反正不是我逼死爹的，爹是被你害死的，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一向都最喜欢你，自从你走了之后，他就像被人抽走了灵魂似的，整天恍恍惚惚，直到死的那一刻嘴里还在念叨你的名字，说老四什么时候回来，他是不是已经死了。“说到这里，束星达指着田方对星遥说：

“如果你不相信我说的，可以问五姑爷，看看五姑爷是不是说的跟我一样。”言毕，束星达高声对田方说：

“姑爷，你说我说的是不是真的，爹是不是被老四活活气死的，你只要点个头表个态就行了。”

田方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地步，如果他点头表态，等于告诉星遥二少爷说的是真的，田方知道老四不是傻瓜，他不会轻易相信二少爷的鬼话。然而如果他不点头不表态，那就证明二少爷根本就在瞎扯淡的，这样就会得罪二少爷。

“这，这——”田方嗫嚅着不知说什么好。

束星达来了气，正欲挥着拳头上前警告田方，这个时候星遥再也忍不住了，他一把握住束星达高举着的拳头，束星达觉得手腕处奇疼无比，仿佛骨头都要被折断似的。

再看星遥的样子，他怒视着自己，瞪在外面的眼睛似乎要喷出火来，束星达从来没有见过星遥这样，就算打架斗殴的时候也从未遇见过这么凶狠的对手，束星达显得有点慌乱，闪烁着眼睛不敢正视星遥，同时试图把生疼的手从星遥掌中拔出来，然而努力了半天仍无济于事，星遥不但不松手，反而越握越紧，束星达吃不住疼，叫了起来：

“老四，你这是干什么？”

星遥冷哼着从嘴里迸出一句话：

“你这个杀父弑兄的畜生！”

束星达像是被人冷不防在后面猛敲了一下，到底做了坏事，心里有鬼，当星遥说他杀父弑兄的时候，束星达猛打一激灵，但很快他就镇定下来，蛮横无礼的说：

“我没有杀父，更没有弑兄，你别污蔑人！”

“杀父的人是你，弑兄的人也是你，你是一个毫无人性的畜生！”星遥用力一推，束星达趔趄了几步才站稳，他撞在身后的茶几上，茶几又撞在墙上，发出“咚”一记闷响。

“束公子，算了。”孙浩正见星遥动怒，生怕他在盛怒之下做出失去理智的事，赶紧上前，站在兄弟两个中间。

“爹到底是怎么死的？是不是被你害死的，如果让我知道爹死在你手里的话，我一定杀了你。”星遥咬着牙说。

束星达开始心虚，尽管态度仍旧很嚣张，但样子已经不像刚才那样凶狠。只见他扯着嗓门说：

“爹不是我害死的，大哥的死更与我没有关系，是他自己要去救火才葬身在火场的。老四，其实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在家的时候你也是一个纨绔子弟，经常在外面惹是生非，爹和娘没替你少操心。即使你成亲了仍本性难改，不知道有多少女人死在你手上，先是艾菊，再是孙百合，连你明媒正娶的那一个都差点没命——”

束星达词不达意，他把艾菊的失踪和孙百合的死都怪罪在星遥头上，连孙浩正都听不下去，正色道：

“二少爷别说了。”

束星达有点人来疯，星遥和孙浩正刚把他从客栈老板等人手下救下，他就忘了刚才是如何苦苦哀求老四和孙公子救他的。

“你走了之后最可怜的是你妻子，六姑爷那个混账东西趁居然想调戏你的妻子，尽管那王八羔子没有得逞，但伤害已经造成了，试想一个女人有过那种经历之后心里肯定受伤了。不过你放心，六姑爷那个**连你的女人的手都没有碰过，我们住在庄子上的时候，他亲口对我说的，说每次见到四少奶奶就忍不住往那个事上面想，一次深夜四少奶奶正好跟冰玉两个提着灯笼回家，他尾随两人一直走到僻静处，见四下没人就走了出来，拦住四少奶奶的去路，欲行不轨，刚要上去搂抱，没想到三爷正好经过，坏了那**的好事。你是我兄弟我才对你说这个，如果换成别人我才不会说呢，若你不信，以为我扯谎骗你的话，你问田方。”束星达伸手指着田方。

田方也曾听金永正说过有一次他企图非礼四少奶奶，结果被三少爷撞见，三少爷搅了他的好事这一节，此时束星达指着自己对四爷说，如果四爷怀疑他说谎骗人，就让自己做个证。田方是个乖觉的，他觉得二爷说的太多了，连不该说的也说了，真不知道这木鱼脑子在想些什么，尽管四爷和孙公子把他们两个从客栈老板等人手里救了下来，但未来对他们来说依旧很迷茫，一看那张捉拿他们的布告就知道大太太已经报官，即使回去之后也难逃法网，他们迟早会蹲大牢。当务之急只有求四爷救他们才是正事。想到这里，田方噗通一声在星遥跟前跪了下来，声泪俱下的说：

“四爷救命，如今只有四爷才能救我，大太太一向都很疼四爷，她老人家也最听四爷的话，只要四爷一句话，抵得上别人说十句，说一百句，说一千句的。二爷说的没错，大少爷的死是意外，谁会知道病得连路都走不了的大少爷会去救火。但是主意不是我出的，放火的人也不是我，我只不过当接应罢了，最多也不过是个参与作案，绝对不是主犯。”

星遥愣怔的看着边哭边说的田方，气得攥紧了拳头，咬着牙问田方：

“那么出主意的人是谁？放火的人又是谁？”

“是——”

田方刚欲开口，束星达飞身扑向田方，在孙浩正还来不及反应的情况下，田方左侧脸上已经挨了一记老拳，田方朝后踉跄了几步，直到身体碰到墙才总算站稳。

“奶奶的，老子揍死你这个吃里扒外的小人！”束星达的拳头像雨点似的落在田方身上。

“二爷住手！”孙浩正见状正欲上前劝架，没想到被星遥拦住了。

星遥冷冷的看着扭作一团的两个人，束星达忽然来了一个鹞子翻身，骑在田方身上，左一拳，右一拳照着田方的脸打去。

“你别管，让他们狗咬狗，这些都不是东西。”星遥对孙浩正说。

孙浩正进退维谷，他生怕做事没有分寸又不肯手下留情的二少爷会打伤五姑爷，但星遥说什么都不肯让自己上去解劝，孙浩正只能站着干着急。

“狗崽子，竟敢出卖老子，事先大家不是说好了不透露出去的吗，你个王八羔子，不是人养的，老子如果今天不给你一点颜色瞧瞧的话，改日你连老子是谁都不认得了。”说完，束星达毫不客气一拳打在田方鼻梁上，顿时血从两个鼻孔里汩汩流了出来。

田方的力气没有束星达大，在这个连杀人的不怕的恶魔面前，就算再厉害的人都会矮三分，因为他比阎王还要可怕。

“你想想自己的后路吧，大太太已经报官缉拿我们了，我们还能逃到哪里去？当初谁说要鱼死网破，又是谁说要烧库房，如果不是你这么坏，不但偷了库房里面的东西，还放火烧房子，大少爷怎么会死，我又怎么会落得如此境地？”田方这话充满了对束星达的指责怨怼，可是他难道忘了，事情从始至终他都是参与者之一。

站在边上的星遥终于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他为这些人的丧心病狂而悲愤。真没想到，偷库房里面的东西，又放火烧库房，害大哥无辜枉死的人会是自己最亲的人。

两人还在狗牙狗，星遥再也没有心情听他们互相撕咬，他觉得心口像压了一块大石头，憋闷的透不过气来，脚像踩在棉花上似的，每走一步都轻飘飘的，他努力控制着身体的平衡，但在孙浩正看来星遥像随时都会倒下似的。

“你们两个别打了，束公子见你们这样难受得什么似的，你们居然还有心情在这里打架，快住手，别打了！”孙浩正一边一个把束星达和田方隔开。

“狗崽子，老子非揍死你不可！”即使孙浩正拦在中间，束星达仍像条疯狗似的扑向田方。

田方朝后面欠了欠身子，躲过了束星达的拳头。

屋里闹翻天，星遥需要安静，他走到外面，站在回廊上，看着青灰色的天空，再过一会儿马上就要天亮了。然而此时此刻的星遥居然有点害怕天亮，因为等天一亮他马上就要踏上回家的路，星遥不知道如何面对家里的人。他怪自己是一个不孝子，在父亲最需要自己的时候离家出走，直到父亲去世他都不在身边，这样的儿子能算是一个好儿子吗。别说好儿子，连合格的儿子都算不上。

再想想痛苦婧姝的遭遇和母亲悲痛欲绝的样子，星遥觉得心上隐隐作痛，他把手捂在胸口，闭上眼睛，努力使自己冷静下来，他要好好想想，好好捋捋烦乱的心情。他告诉自己一切不幸，一切痛苦马上就要结束了，他在心里唤着母亲，唤着婧姝，这一声声呼唤，像山谷里的回音那样一次次撞击着自己的心灵。星遥是一个勇敢坚强的人，他要把痛苦藏在心里，把快乐开心的一面带给家人，当他出现在母亲和婧姝面前的时候一定不能愁眉苦脸。

“娘，婧姝，你们的苦日子快到尽头了，我马上就回来，马上，马上——”星遥看着青灰色的天在心里默默许愿。

等天光大亮之后，客栈老板亲自拿着孙浩正给的两万两银票到当铺里去验了验，当铺老板告诉他，这些银票全都是真的时，客栈老板努力控制着喜悦之情，不动声色的回到家里，对伙计们说这些银票都是真的，伙计们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喜出望外。他们分了钱，放星遥他们走了。

因为多出两个人，孙浩正不得不花钱买了两匹马让束星达和田方各骑一匹。

“我们上路吧。”孙浩正走在最前面，他回头对身后三个人说。

“孙公子一定要到我们家去做客，你的钱我会悉数奉还，不过你对束某的大恩大德束某不知该如何报答，将来孙公子若有用得着束某的地方，只要孙公子开口，束某定当执鞭坠镫，愿效犬马之劳。”星遥说的谦虚，这让孙浩正觉得怪不好意思的，他讪讪的笑了笑说：

“我也是敬仰束公子的为人所以才出手相帮，如若束公子不弃孙某愿结交你这个朋友。”

星遥有点感动，他对孙浩正道：

“我的名声一向不好，孙公子居然说仰慕我？”

孙浩正淡淡的笑了笑，道：

“我是不信流言蜚语的，先前我和束公子有过一点交情，觉得束公子绝非人们口里所说的那种人，因此无论外间如何议论束公子，我对束公子从来没有偏见。”孙浩正说了心里话，星遥也相信为人正直的孙公子说的是真话，星遥有一种受宠若惊的感觉，他一直被人误解，没想到居然还有人这么理解他，这怎能不让星遥感动。

他决定交孙浩正这个朋友，孙浩正也正想交星遥这个朋友，两人大有相见恨晚之感。

跟在后面的束星达和田方耷拉着脑袋骑在马上，两个人全都无精打采，他们不知道回去之后等待他们的是怎样的命运，大娘或许会报官，他们或许会下大牢。此时束星达又有了逃跑的打算，不过他发现星遥看守他们很严，他没有机会逃跑。

然而仔细想想，有过先前那番饥餐露宿经历的束星达又有害怕逃跑，他身上连一个子都没有，能跑到哪里去。再说过惯了大少爷生活的束星达，觉得先前逃亡的日子简直不是人过的，因此细想之后束星达觉得还是乖乖回家碰运气比较好，万一大娘看在彼此都是亲戚的份上原宥他，他不就可以免遭牢狱之灾了吗。

怀着憧憬、紧张、忐忑、期盼的心情，一行人朝家的方向而去。

从一条两旁载满夹竹桃的巷子里进去，七拐八弯不知绕了多少弯子，方才来到一处院落，这里住着好几户人家，本就不宽敞的院子里放着一辆独轮车，两个水桶，还有些农具，因此进去的时候必须侧着身子，以免踢到这些杂七杂八的东西。

这个院子一共住着四户人家，其中三户都紧闭屋门，从早起到现在连个人影都不见。四户只剩下一户有人，然而从那扇面朝南的大门里传出的却是女人的叫声。那声音时高时低，如果不是正在经历痛苦的肉体摧残是不会发出这种声音的。

“妹妹，再用把劲，我已经看见孩子的头了，马上就要出来了。”何敏捷不停鼓励此时已经满头大汗的何敏拦再用一把力，可是何敏拦的体力正在减弱，何敏捷回头看了一眼窗外，发现日头朝西边稍稍偏了些，她在心里估摸着，觉得妹妹差不多已经生产了三个时辰了。

当何敏拦感觉到阵痛的时候，那个时候日头还高高的悬在天上呢，此时日影已经西斜，再过一会儿，恐怕太阳都快下山了，可这个孩子怎么就不肯从娘肚子里出来呢，这可真是一个不听话的孩子啊。

“姐姐，我恐怕不行了，等金永正那个该死的来了之后，如果我死了，孩子生下来了，若生的是女孩你抱走，若生的是男孩，你就把孩子——，把孩子让金永正那个混蛋抱走，他先前跟我说过，他只想要男孩，不想要女孩，如果生了女孩给他，他照样会把孩子掐死。”躺在枕头上的何敏拦满头大汗，连头发都濡湿了，因为失血过多，她的嘴唇和脸色全都白的像一张纸。

何敏捷哽咽着，她轻轻抚去贴在妹妹额头的一缕头发，哭道：

“别说话，保存体力，咱们再一鼓作气，你一定要把孩子生下来。等孩子生下来了之后无论是男孩还是女孩都有咱们两姐妹抚养，偏不给姓金的那个混账王八羔子。”

说起金永正何敏捷连杀了他的心都有，难怪院子里除了这一户，其他三户都大门紧闭，原来那三户的女人都去叫金永正了。人们可怜这两姐妹，见妹妹难产，觉得应该请个稳婆回来才妥当，不过两姐妹身无分文，请不起稳婆，于是那三户的女人就自告奋勇去叫金永正过来，哪知去了半天，别说金永正，连那三户的女人都不见了踪影。

此时何敏捷最担心的是那几个女人去叫的时候，被六姑娘发现了，六姑娘不放金永正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