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二章平地惊雷

林氏也知道丽珠对婧姝不满，因为大太太把主持中馈之责交给婧姝而不是她，所以丽珠总在背后说婧姝这个不是，那个不好，其实说到底是她妒恨婧姝。不过让人觉得欣慰的是，大太太心里明镜似的，她并没有因为丽珠是她的女儿而袒护她，大太太一直都是对事不对人，这让脾气倔强的林氏十分钦佩。

但作为婧姝的婆婆，林氏需把握分寸，当朱氏数落丽珠的时候，她就不能再顺着竿子往上爬。于是林氏夸赞起了丽珠：

“二姑娘也是好的，她也是疼你这个母亲的，只不过她是女儿，如果做的太过了，生怕别人说闲话，大少爷是儿子，她是女儿，若她一味待你好，大少爷要向你敬孝就不那么容易了，丽珠这孩子明白着呢，知道女儿是不能跟儿子比的，孝顺父母还是要让儿子来，她若做了儿子应该做的事，孝是敬了，可大少爷却让她比下去了。”

朱氏知道林氏说这话是想安慰她。

“我自己生的女儿难道会不知道吗，她哪里有这么孝顺了，在二太太面前我也不怕出丑，我这个女儿还不如女婿呢，她若有她哥哥一半懂事我也就放心了。”

林氏见朱氏这么说，知道不能再进行这个话题了，否则就越说越沉重，林氏话锋一转，扯到别的事情上去。

再说婧姝忐忑不安的回到家，一回来就见母亲和大娘她们正在焦急的等她。

“娘。”

“婧姝。”葛氏见了女儿忍不住掉下泪来。

“娘，别哭，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婧姝一进来就发现家里的气氛很不对劲，下人们一个个耷拉着脑袋，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接自己回来的沈槐更是唉声叹气，一路回来的时候婧姝迫不及待的想知道家里的情况，问了沈槐很多遍，可沈槐就是死咬着不肯说。

从进门到现在没见过哥哥的踪影，莫非哥哥出事了？自从上次娘病危之后，哥哥发誓一定好好做人，他是比先前好了，既不堵也不出去喝酒玩乐，还知道用心读书，听说已经能写像样的文章了。难道哥哥又故伎重演，重走老路了？

就在婧姝胡乱猜测的时候，夏氏哭哭啼啼的开口了：

“老爷要被杀头了，他这次肯定活不了，他一旦被杀了头，我们这些人也会没命，二太太，你是当家的，你快点出个主意，想想怎样才能保住我们这些人的命。我可不想死，如果我死了，张家的人不知道要怎么欺凌我们家婧好呢，我虽不中用，但好歹还活着，每个月还能去乡下看婧好一次，如果连我也死了，我们家婧姝肯定活不了，呜呜——”

夏氏捶胸顿足的哭了起来。

婧姝惊愕的看着她，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爹要被杀头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葛氏看不惯夏氏这样，没好气的说：

“回你屋里好好待着，谁说老爷要死了，我就知道你这张乌鸦嘴说不出好话来。”

“二太太，到了这个节骨眼上，你怎么还一位奚落我，老爷都快人头落地了，难道我心里不急吗，我也急，但是急又有什么用，如果婧姝的公爹还在，就可保老爷不死，如今婧姝的公爹死了，听说束家自己也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如此还怎么顾得上我们，因此依我看我们这些人还是有多远跑多远吧，若皇上不讲理起来，要株连九族怎么办——”

夏氏边哭边说，她的话让婧姝觉得害怕，葛氏见婧姝的脸一下子苍白起来。

“快给我闭嘴，真是越说越不像话，哪有你说的这么严重了，难道皇帝也像你一样不讲理？”

“二太太只知道在家里发威，有本事你跑去救老爷呀，你去呀，去呀——”夏氏像发了疯似的撒泼起来。

婧姝这是个不着调的主，她懒怠理她，把母亲带到里间，拉着母亲的手，一脸焦急的问她：

“娘，爹到底怎么了，大娘一会儿说要杀头，一会儿又说要株连九族，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爹不是刚升作医正吗，难道同僚里面有人出于嫉妒，暗中做手脚，害爹下狱？”

“到底怎么回事，现在还不得而知，你哥哥已经去问了，等他回来就知道怎么回事了。”葛氏道。

婧姝愕愣的看着母亲，道：

“连爹犯了什么事都不知道，刚才大娘为什么说爹快要被杀头了？”

葛氏嗫嚅着别过头去，似乎不想让婧姝看见她脸上的表情，葛氏这个欲盖弥彰的举动非但没让婧姝减轻疑虑，反而让她更疑惑更担心更焦急。

“娘，你就别藏着掖着了，我知道你叫我回来家里肯定出了急事，你还是老老实实跟我说吧，爹到底怎么了？”

葛氏见婧姝急得脸色都变了，知道不能再隐瞒了，婧姝说的对，如果不是家里出了急事，为什么火急火燎的接她回来。

“你爹——，你爹治瞎了皇太后的眼睛。”葛氏不知鼓起多少勇气对婧姝说这话，婧姝发现娘的嘴唇都憋紫了，赶紧扶她坐下，柔声安慰她：

“娘，你别急，既然哥哥已经去了，相信他很快就会了解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哎，你哥哥能顶多大用，其实那个主也没有说错，如果你公爹还在的话我们就不用这么着急，可惜亲家老爷已经死了。”

“爹不是治好了皇太后的干涩眼吗，怎么又会治瞎她的眼睛？”婧姝越想越糊涂，难道这里面有什么阴谋。

葛氏正欲开口说什么，余氏带着婧媚来了。

“三姐。”婧媚见到婧姝显得很激动，飞快的跑向婧姝，握着婧姝的手，哆嗦着嘴唇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婧媚。”婧姝见到婧媚也忍不住红了眼圈，家里出了这么的的事，婧媚不知道替生死未卜的爹担了多少心。

“三姐，你总算回来了，爹，爹出大事了——”婧媚边哭边说。

“好了，别哭了。”婧姝替婧媚擦去脸上的眼泪，让她和余氏在屋里坐下。

“三姑娘回来了就好，我们昨天晚上就得到消息说老爷出事了，大少爷跑去打听到底出了什么事，家里连个可以做主的人都没有，一屋子都是女人，除了哭还能有什么法子。”说到这里，余氏低头擦起了眼角的泪。

婧姝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当她的视线无意中瞥向房门口的时候，见夏氏站在那里，婧姝冷冷的看了她一眼，夏氏脸色一沉，对婧姝的冷漠很不满。

“三姑娘，你到是给出出主要呀，现在到底该怎么办，你是嫁出去了，就算有事也不会把你牵扯进去，因为你已经不是姚家的人了，可是毕竟这里是你的娘家，难道你连娘家人的性命都不管了吗？”

夏氏说话一向尖酸刻薄，然而令婧姝想不到的是，到了这个时候她居然还有心情说这种着三不着两的话，婧姝第一次对夏氏发火，只见她瞪视着夏氏，一脸严肃的说：

“大娘，你把我当什么人了，如果我不顾家人的死活的话，当沈槐来接我的时候，我大可以不回来，正如大娘所言，我是嫁出去的女儿，如果我心肠硬一点，碰到家里发生这么棘手的事，大可以不管不问。你以为我不急吗，坐在车上的时候我都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沈槐怕我担心，不肯跟我说家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是当我心急火燎回到家的时候，就听见你在那里聒噪，大娘如果想保住自己的命的话，还是趁现在快点逃命去吧。”婧姝绷着脸对夏氏说。

夏氏冷道：

“你好啊，教训起我来了，你可真是长进了——”

“大太太，你可以少说两句吗，现在不是拌嘴的时候，老爷是生是死都不知道，你怎么还有那闲工夫在这里冷嘲热讽。”余氏呼啦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婧姝从来没有见过三娘对夏氏这么凶。

夏氏愣怔的看着余氏，没想到一向都很听她话的三太太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用这种口气，这种态度对她说话，夏氏颜面尽失，她从来没有让人当面羞辱过，夏氏哭着跑了出去。

“总算耳根清净了。”婧媚对婧姝说：

“三姐，你还不知道呢，自从爹出事之后她一直都在唠叨，还怂恿我和娘跟她一起逃走。”

婧姝道：

“爹待她不薄，没想到她会这样待爹，如果让爹知道了肯定气的背过去。但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哥哥还没有回来，我们不知道爹的情况，他现在到底怎么样了。我不相信爹会治瞎皇太后的眼睛，爹做事一向小心谨慎，这里面肯定有阴谋。”

“我和你娘也是这么想的。”余氏道：

“老爷做事一向谨慎，皇太后的眼睛是怎么瞎的，肯定不是老爷弄的。这里面说不定真的有什么阴谋，但是阴谋又是什么呢？”

葛氏接过余氏的话头：

“三太太说的不错，老爷才刚升作太医院医正，听说有同僚对他不满，暗地里不知做了多少手脚，自从老爷擢升之后，每次从宫中回来，我见他都郁郁寡欢的，想说几句体己话安慰他，他又不耐烦，忙不迭赶你出去，说只想一个人待着，其实这个时候他心里正苦闷着呢，若旁边有一个知他懂他的人劝慰他，我想也不至于到今天这个地步。”说到这里葛氏幽幽的叹了口气。

婧姝心里着急，她只希望哥哥快点回来，如此就可以知道爹到底出了什么事。不过听娘和三娘她们说，爹治瞎了皇太后的眼睛，爹的医术一向都高明，而且为人十分谨慎，在用药上面更是小心翼翼，不敢有丝毫差池，如此怎么还会出现治瞎皇太后的眼睛这种根本就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呢。

想来想去，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爹被人陷害了。同僚之间的斗争一直都是看不见的战争，也许表面看上去风平浪静，说不定里面正暗流汹涌。太医院也算一个衙门，里面错综复杂的关系，婧姝在家的时候也曾听父亲说过，然而那个时候父亲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医官，别人不会动他，那是因为他无足轻重。如今的情景可就不一样了，爹升官了，他从一个小医官一步登天坐上了医正的位置，那些同僚中难免有人妒恨他，于是就给他设计了一个阴谋，只等他往里跳。

婧姝越想越害怕，爹为人耿直，从不与人结怨，就是因为这样，有些人就当他软弱好欺，一旦爹出了事无论主谋还是旁观者，说不定都下死劲往下踩，想到这里，婧姝浑身的汗毛孔都竖了起来，爹实在太危险了，他虽然没有置身战场，但周围却是暗枪林立。可惜自己不能保护爹，只能坐在家里干着急，如今唯一能做的就是祈祷爹平安。希望哥哥快点回来，这样就能知道爹的消息。婧姝表面镇定自若，安抚母亲劝慰三娘和婧媚，然而心里急的什么似的，她知道自己不能乱，如果连自己也乱了的话，娘她们肯定要急疯了。

为了分散大家的注意力，不要老想着爹的事，如果脑子一直想在爹的事情上，那么只会越来越慌，越来越乱，说不定还没有等爹平安回来，家里已经乱成一锅粥了。这个时候婧姝最担心的是母亲，自从上次母亲昏厥之后，小妹大夫就说娘不能再受刺激，从丫鬟那里了解到母亲自从知道爹出事之后米粒未进。如果再不吃东西，真担心母亲会倒下，于是婧姝强打起精神，用轻松的口吻对葛氏说：

“娘，我在家里的时候，厨房的管事娘子教我做了一道菜，听说这道菜是从宫中传出来的，束府以前有一位厨子是御膳房出来的大厨，会做很多精致的菜品。我知道娘爱吃点心，所以特地跟厨房的管事娘子学了这道吃起来酸中带甜，但又甜而不腻的正宗苏式点心。”

葛氏愁肠百结，她尽管爱吃点心，尤其特别爱吃苏式点心，但此时的她对做点心实在一点兴趣都没有，只见葛氏无精打采的对婧姝说：

“我没那闲工夫做什么精致点心，等你爹平安无事回来之后再做吧，我现在什么都吃不下。”

婧姝实在不想看到娘这样，她粘着母亲，亲热的拉着母亲的手，把脸贴在母亲脸，母女两依偎着。

“娘，你这样婧姝也觉得不安，为了跑回来看娘，婧姝连午饭都没有吃，现在正饿的前胸贴后背呢，不信，你摸摸我的肚子，是不是都瘪了。”

葛氏一点食欲都没有，但是她见婧姝说连午饭还没有吃，葛氏心想，就算自己再不想吃，也不能饿着孩子。

“你这傻孩子，饿到现在怎么不跟娘说，沈嬷嬷，现在什么时辰？”

沈槐家看了自鸣钟，进来禀报：

“回太太，已经午时三刻了。”

“都快未时了大家连中饭都还没有吃，婧姝都快饿坏了，沈嬷嬷，快让厨房准备饭菜。”

沈槐家的笑道：

“饭菜我早就让厨房备下了，已经热了几遍了，让丫头们端上来就能吃了。”

婧姝朝沈槐家笑道：

“沈嬷嬷做事就是周到，难怪娘这么疼你。”

沈槐家笑道：

“你娘最疼的人是你，看见你，太太就舒坦了。”

婧姝捧着葛氏的脸，左瞧瞧，右看看，一本正经的说：

“我娘真的有这么疼我吗，几个月不见，娘竟发福了。”

葛氏摸了摸自己的脸，诧异的看着婧姝，问她：

“是吗，我胖了？”

婧姝笑着朝母亲点了点头。

余氏走上前去，瞧了瞧葛氏，纳闷的说：

“可能我天天都看到二太太，婧姝很少回家，猛一看的缘故，我没有发现二太太胖了。”

“的确胖了，三娘再仔细看看，我娘的脸颊比先前丰满了。”

“是吗，让我看看。”婧媚凑过来仔细看了看葛氏的脸，她跟母亲一样，并没有看出葛氏胖了。

婧媚纳闷的摇着头，说：

“三姐怎么就看出二娘胖了，我和娘却看不出。”

“你们天天看的缘故，所以看不出来。”婧姝见屋子里的气氛比刚才轻松了，她已经成功的把注意力引到母亲的脸上，其实母亲不是胖了而是瘦了，婧姝一进门就发现娘比几个月前更瘦了，可能担心父亲的缘故，吃不好睡不下，所以才瘦下去的。

就在大家你一言我一句说葛氏到底胖了还是瘦了的时候，沈槐家的已经带着几个捧着食盒的小丫头进来了。

“大家吃饭了。”沈槐家的命小丫头们把饭菜摆上桌。

婧姝见了桌子上的菜，搂着沈槐家的亲昵的说：

“沈嬷嬷待我就是好，知道我爱吃鱼，居然做了三条鱼给我吃。”

沈槐家的等于是婧姝的半个母亲，婧姝是她一手带到的，她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了如指掌。今天那三种不同口味的鱼是她亲自下厨做的。

“沈嬷嬷好偏心，三姐回来居然做了一桌子菜，沈嬷嬷待我就不像待三姐那样，前几天我想吃桂花鲤鱼，沈嬷嬷还说鱼吃多了生痰，不肯给我做呢。”婧媚撅着嘴颇为不悦的说。

婧姝愕愣的看着婧媚，道：

“是吗，沈嬷嬷居然这么厚此薄彼？”

婧媚重重的点着头，说：

“可不是。”

于是无奈的撇了撇嘴，道：

“婧姝，你别听她胡说，前几天因为她咳嗽，所以沈嬷嬷才不肯做桂花鲤鱼给她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