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五章寺院上香

婧姝让彩新、彩靳明天跟她和大太太一起去伽蓝寺上香，彩新、彩靳都说想去。这个时候奶子抱了妞妞进来，林氏让奶子把妞妞给她抱。

转眼妞妞已经六个月了，长得粉嘟嘟的很可爱，林氏抱着妞妞边哄她，边说：

“明儿个你娘去伽蓝寺上香，让你娘替你求一求，看你将来的姻缘在哪里？”

林氏说的大家都笑了。

“娘，你胡说些什么呢，妞妞连牙都没有长呢，你居然给她张罗起婚事来了。”彩新怕累着母亲，只让她抱了一会儿就自己抱了。彩新把妞妞抱在怀里轻轻摇着，说：

“你快快长大，你外婆等着喝你的喜酒呢。”

“是啊，我还想抱重孙呢。”说完林氏呵呵笑了起来。

婧姝见婆婆今天的精神不错，还知道跟她们说笑，婧姝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只要娘身体好，婧姝就觉得开心。自从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之后，婧姝对什么都看开了，现在她最大的安慰就是父母身体健康，别的什么都不想也不求。

几个人在林氏屋里坐了会儿，生怕累着母亲，就都回家了。

等她们一走，强忍着悲痛的林氏才哭起来。

“太太，你怎么了？”妙音吓坏了，见太太刚才还有说有笑，等四少奶奶和姑娘们一走，她就哭了起来，真不知道为什么。

“你别忙，我没事，哭出来舒服多了。”

自从瀮烟走之后，林氏就有妙音服侍，她才来没多久，对林氏的心性还没有摸透，其实林氏刚才是强颜欢笑，她知道无论女儿还是媳妇都在拣开心的话说，如此林氏怎么好扫她们的兴。知道她们这么懂事，林氏老怀大慰，可是等她们一走，她就撑不住了，她最念想的两个人不在身边，星遥、星远他们去了哪儿，究竟什么时候回来，只要一想到两个儿子，林氏就觉得心痛。

婧姝回到屋里之后见小荣也在，小荣是来劝姐姐回去的，无奈小柔死活不肯跟她回去，还让小荣留下一起陪她。

“四嫂，我姐姐脸皮厚，赖在你这里不肯走，你可千万不要见怪。”小荣说着，调皮的朝婧姝小柔吐了吐舌头。

小柔见妹妹打趣她，气的伸手去捏她的脸：

“你快回去做你的乖女儿吧，我现在总算知道娘为什么疼你不疼我了，原来你总是顺着娘的意，我不像你那样总是娘说什么就是什么，这也就难怪她老人家疼你不疼我。”

小荣无奈的叹了口气，说，你还是这么个样，说完转身对婧姝道：

“四嫂，二娘怎么样了，今天太晚了，明儿个我去看看二娘。”

婧姝对小荣笑道：

“大夫说从明天开始不用吃药了，还让她到园子里去多逛逛呢，可见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我才从她屋里回来，她跟我们有说有笑的，精神头也不错，想必过不了多久就会完全康复，八姑娘不用挂心。”说到这里，婧姝话锋一转，问小荣：

“刚才屋里人太多，不方便问，四太太到底被她们拿走了多少东西，我见古董架上几只景泰蓝花瓶不见了，是不是也被她们拿走了。”

小荣深吸了一口气，幽幽的说：

“快别提了，那几个古董花瓶被她们拿走还不算什么，最让娘觉得伤心的是，那几只上了锁的箱子居然也被她们强行撬开，里面的东西翻了一地，拣了好几匹贡缎回去，临走的时候还说，你女婿贪墨了我们这么多钱，我们才拿了你们一点点东西，你们如果敢告诉上头的话，我们下次还要来闹。”

“真是岂有此理，这些人比强盗都还要狠。”婧姝愤懑不已，自己人居然还会抢自己人的东西，真是旷古未有。

此时只见小柔走到妹妹跟前，对她说：

“所以我让你留下，万一那些人又来闹怎么办，我是怕她们的，四嫂，你没有看见她们抢东西的样子，就像一群虎狼，不，比虎狼都还要狠，像从地狱里爬起来的恶鬼。”

“她们拿了你们的东西，不会再来闹了，如果再来闹就告诉大太太，让大太太责罚这些人。下午的事情大太太已经知道了，她恨的什么似的。”说完，婧姝转向小荣，说：

“八姑娘要不留下跟你姐姐一块住？”

小荣笑了笑，说：

“不了，我还是回家去陪娘。四嫂，我走了，姐姐就交给你了。”

“八姑娘走好。”婧姝送小荣到门口，见小荣只带了一个小丫头，就让冰玉送她，尽管小荣不让冰玉送，说走过去才几步路，就不劳烦冰玉姐姐了，但冰玉已经准备好灯笼在廊下候着，小荣也就不再推脱。

一夜无话，第二日清早，婧姝她们就坐马车去伽蓝寺上香。婧姝和朱氏一辆马车，彩新、彩靳又是一辆，总共两辆马车朝伽蓝寺驶去。来到寺院门口发现今天上香的人不多，朱氏在芷青的搀扶下从马车上下来。

“大娘小心。”彩新、彩靳一边一个扶朱氏下车。

等朱氏下了马车，一行人就在一名小尼姑的引领下走了进去。然而就在这个时候，走在最后的婧姝发现有一个人影鬼鬼祟祟躲在台基下面，她朝台基底下看去，见自己站的位置只能看到一点，那里一个人都没有，婧姝不禁纳闷起来，刚才明明有一个花子模样的人一直跟在身后，怎么一眨眼的功夫就不见了，可能是自己看错了，这么想着婧姝快走几步跟上朱氏等人。

婧姝果真没有看错，刚才的确有人尾随她们，他见婧姝朝台基下面张望，就躲了起来，等他从隐身处出来的时候，婧姝她们早就进了庙门。这个人还真是个花子，身上一袭破棉袄，又黑又脏的棉絮露在外面，脚上是一双草鞋，没穿袜子，露出五个脚趾头，头发乱的像一蓬草，手上拿一个破碗，碗里可见几枚铜板。

“哎，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头已百年身。”没想到这个花子还会吟诗，莫非他先前是大户人家的公子，因为遭了劫难所以才流落到这个地步。

此时朱氏一行已经来到庙中，接待她们的是这里的住持洗尘。

“大太太。”

见了朱氏洗尘就要下跪磕头，看到这一幕婧姝心想，她不是出家人吗，一个出家人居然还计较俗世的繁文缛节，可见是个六根未净的。

“师太免礼。”朱氏道。

洗尘见束府大太太亲自到访，喜上眉梢，指着彩新、彩靳说：

“这位是三姑娘，这位是四姑娘，你们的母亲好久没到我这里来了，是不是身上不大好？”

彩新说：

“多谢师太挂念，我母亲前一阵子确实病了，但如今已经大好了。”

见彩新这么说，洗尘嘴里念念有词：

“菩萨保佑二太太身体安康，长命百岁——”

婧姝心下对洗尘充满了鄙夷，觉得她惯会奉承拍马，决计不会是个好东西。

洗尘念叨了一阵，转向婧姝，一脸诧异的打量着婧姝，那双眼睛从上到下把婧姝看了个遍，婧姝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

“这位是——”洗尘指着婧姝问朱氏。

朱氏对她笑道：

“她是四少奶奶。”

“哦——”

洗尘再一次拿眼睛从上到下逡巡婧姝，婧姝被她看的如芒在背，恨不得挖个洞钻进去。

“我早就听说四爷娶了一位绝世美女，先前一直没有机会得见四少奶奶，今日一见果真非同凡响，竟比人们描述的还要美上不知多少。我活了这把岁数，也算见过一些市面，去过京城的侯爷府、王爷府，那种地方的小姐奶奶姨娘太太我都见过，有些也是绝色的，但若跟四少奶奶比，竟都是些凡人了。”说完洗尘呵呵笑了起来。

婧姝因为不喜欢洗尘的奉承拍马，没有搭理她，她说的那番奉承自己的话更觉得十分恶心。

不过朱氏和彩新姐妹见洗尘夸赞婧姝，都很受用，特别是朱氏，她拉着婧姝的手，对洗尘说：

“你仔细看看皮肉，那才叫作肤如凝脂呢。”

“让我瞧瞧。”洗尘抓着婧姝的手，翻来覆去看了会儿，对朱氏笑道：

“这双手竟比大白萝卜还要水嫩。”

“呵呵——”朱氏等人见洗尘说的这么有趣，都笑了。

婧姝好不尴尬，但又不能表现出来，只能默默忍受，特别是手还要让洗尘那个婆子摸来摸去，真想一把推开那婆子，可又不能那样做。婧姝发现这个婆子跟星远的干妈洪道婆很像，两个都是势利眼，也都喜欢巴结别人，想到星远的干妈，婧姝发现她有很久没有到府上来打秋风了，自从星远失踪不见之后就再也没有来过，不知到什么地方厮混去了。

朱氏在洗尘的引领下给菩萨上了香，又给了香烛钱，婧姝发现洗尘真是一个贪得无厌的婆子，变出各种花样跟大太太要钱，虽然这点钱对大太太来说不算什么，但由此可见洗尘是一个贪婪无耻的婆子。

山门应是清静之地，怎么能像官场那样充满铜臭味，然而说到底出家人变得这么世俗还是被有钱人惯出来的，穷算命，富烧香，有钱人总想保住自己的钱财，希望子子孙孙都能享用他的财富，于是寻求神灵的庇佑，修桥铺路盖庙宇，给佛像镀金，把寺院造得像宫殿似的，为的就是讨好神灵，让神灵护他不死。

上完香一行人从庙里出来，洗尘一直送她们到门口。

“大太太走好，洗尘不远送了。”

“师太请回。”

几个人下了台阶，就在这个时候婧姝发现身后好像有人，她走在最后，当她回头去看的时候见一个花子站在一根柱子旁边，他见婧姝回头去看，赶紧隐身在柱子后面躲藏了起来。然而婧姝眼尖，已经把他认了出来，这不是六姑爷吗。

“婧姝，你在看什么？”彩靳见婧姝别着头一个劲朝身后张望，觉得奇怪，想，难道后面有人跟踪。

婧姝上前，对朱氏她们说她看见六姑爷躲在柱子后面。

朱氏觉得诧异，惊愕的说：

“他怎么会在这？”

彩新提高音量喊了一句：

“六姑爷，你出来吧，我们都已经看见你了，你就别再躲躲藏藏的了。”

彩新这么一叫，六姑爷金永正才总算从柱子后面走了出来，只见他一身花子衣，如果不看身形，根本认不出面前这个腌臜脏乱的人是先前油头粉面的六姑爷。

“哈哈——”彩新见了六姑爷的样子大笑不止，她指着金永正道：

“你快下来，扭扭妮妮的像个女人似的，你怎么会弄成这样，你不是已经和小老婆远走高飞了吗，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朱氏见了金永正的样子嫌恶的皱起了眉头。

金永正不好意思的一点一点从台阶上下来，走到朱氏跟前淬不及防噗通一声跪下，一时之间眼泪鼻涕横流，那样子有多凄惨就有多凄惨。

“求大娘放我一条生路，让我仍回府上住，这些时日我在外面吃了很多苦，受了很多罪，才知道家的温馨，先前是我不好，我已经知道错了，求大娘行行好，发发慈悲带我回去。”说着，金永正扯住了朱氏的裤腿。

朱氏一向都不喜欢金永正，见他这样更觉厌恶，同时朱氏现在看见三房的人就气不打一处来，她猛一转身，大声了说了句“走！”迈开步子朝马车所在的方向走去。

“大娘，大娘——”金永正膝行到朱氏跟前，再一次哭着求她。

朱氏没好气的说：

“你不是拿了六姑娘的钱跟小老婆私奔了吗，你小老婆呢，怎么没见她？”

金永正哭丧着脸道：

“别提了，还没有出苏州城敏拦就被一群强盗劫走了，我想拿自己跟敏拦做交换，强盗们说他们不好男风，硬把我从马上扔了下来，我求他们给我几个盘缠，如此我才好回家，他们把刀架在我脖子上说，你要盘缠还是要命，两样选一样，我一路乞讨回来，今天是第二天到伽蓝寺门口，不想在这里会遇见大娘，这是老天爷可怜我，让大娘来救我的。大娘，求你带我回去，我一定会好好孝敬你老人家，大娘，求你了——”

朱氏绷着脸，沉声道：

“你别求我，我不是六姑娘，也不是三太太，做不了主，你自己回去跟六姑娘负荆请罪，如果六姑娘肯原宥你，算你的福气，如果六姑娘不肯原宥你，你就继续做你的花子。”说完朱氏头也不回上了马车。

“大娘救我，大娘救我——”金永正见马车就要走了，顾不得什么，双手抓在车把上硬把自己吊在马车行。他的样子够滑稽，惹得彩新哈哈大笑。

“六姑爷，你这是猴子上树吗？”

“三姑娘你就别说笑了，我这次马失前蹄，也怨不得你们会笑我，你们爱笑就笑吧，我只求大娘能带我回去。”

金永正一个劲哀求朱氏带他回去，朱氏见街上来了几个围观的人，不想让人们看他们束府的热闹，勉为其难带金永正回了家。

六姑爷弄的像花子似的回来了，府上的人以为大太太带回来一个花子，全都用好奇的眼神打量着金永正。金永正呵呵笑着，见了谁就跟人家热情的打招呼，人们从声音上听出，这个花子居然是六姑爷。

纹艾听说金永正回来了，气的让小丫头们准备好笤帚，如果那个人敢踏进院子半步，就用笤帚打他出去。

“你们全都给我记住了，只要那个不要脸的一在这里出现，就用你们手上的笤帚把他打出去。”纹艾咬着牙对站在地下手拿笤帚的丫头们说。

此时潘氏和纹茜也得到消息说大太太去伽蓝寺上香，没想到在寺院门口遇见六姑爷，六姑爷死皮赖脸让大太太带他回来，现在已经来到府上，不过听说六姑娘要打他出去，一直不敢进来。

“这就奇了，他不是跟何敏拦那个贱人私奔了吗，怎么会出现在伽蓝寺门口，还变成了花子？”潘氏边朝纹艾屋里走去，边对跟在身后的纹茜说。

“大太太也真是的，这样的人带他回来做什么，不是给我们添乱吗？听说两个人走到半路上的时候遇到强盗，何敏拦那个贱人被强盗掳去了。”

“是吗？”潘氏停下回头看着纹茜，一脸狐疑。

纹茜对母亲说：

“娘，待会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别激动，我自有决断，你身体不好，早上半边身体又麻了，我替你问过了，他们说你这样是中风的先兆。”

“中风。”潘氏吓得脸都白了。

纹茜见母亲这样，赶紧安慰她：

“你别怕，只要多加注意不会有事的，但不能生气这是首要前提，所以从今往后娘的脾气还要顺着点，凡事能不管就不管，最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果实在看不下去，就让我来。”

潘氏一个劲点着头，说：

“我听你的，我听你的，难怪好好的我半边身体会麻，原来这是中风的先兆，怪吓人的。”

纹茜又安慰了潘氏几句，潘氏才冷静下来，她让流苏送太太回家，她一个人去纹艾屋里教训金永正就行了，潘氏生怕自己会有什么闪失，带着流苏乖乖回了家。

来到纹艾屋里，纹茜见地下站着一群手拿笤帚的丫鬟，而跪在院子当中的那个衣衫褴褛的花子就是下流种子金永正。

“娘子，一日夫妻百日恩，你看我弄成这样，还险些被强人杀了，我是一路要饭过来的，你看我受这些苦难道还不够吗？”

金永正说到这里，只听身后有人哼了一句，金永正冷不防打了一个激灵，心想，不好，纹茜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