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十五章从亲入手
就在婧姝和潘氏互相推却的时候,纹茜拿了桌子上盛十全大补膏的盒子,朝冰玉招手:
“你过来。”
冰玉走上前,见纹茜把手上的盒子交给冰玉,道:
“替你们家奶奶收起来。”
“这——”冰玉为难起来,四少奶奶百般推却,但五姑娘却硬要她收下。
纹茜“嗨”了一句,说:
“别这啊,那啊的了,快点替你们家奶奶收起来吧。”
婧姝见两人执意要她收下,想,若再推却的话,恐怕不大好,就站起来,朝潘氏福了福,道:
“多谢三太太。”说完,又转向纹茜,也对她福了福,说;
“多谢五姐姐。”
“呵呵,四少奶奶真客气的过了,居然还给我们行礼,大家都是自己人,哪还用得着这些虚礼,四少奶奶以后可别这么客气,若这么客气的话,到显得生分了。”潘氏笑道。
婧姝琢磨着,明天拿什么东西过去送给潘氏作为回礼,吃人家的嘴软,拿人家的手短,婧姝一向都不喜欢白拿别人的东西。
“三太太,五姐姐对婧姝的好是真好,婧姝心里明镜似的,专等哪一天有机会报答两位呢。”自从嫁过来之后,婧姝发现自己比先前虚伪多了,谁让这里的人都是戴着面具做人,她若不虚以为蛇,就很难在这么复杂的环境中生存。
“四少奶奶要是再这么客气下去,我可就要恼了。”潘氏绷起脸一本正经的说。
婧姝知道这些人变脸比变戏法都还要快,尽管她心里明白这些人送东西给她,肯定想利用她,但形势发展到这个地步,婧姝也只能听之任之,看看接下来她们会说些什么。
“好吧,既然三太太这么看得起婧姝,婧姝也就不客气了。”
“这就对了。”纹茜亲热的拍了一下婧姝的肩,笑呵呵的说。
既然婧姝拿了她们的东西,潘氏很快就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听说四少奶奶刚才跟大太太去秋香院见孙氏兄弟了,不知大太太对孙家兄弟说了什么,孙家兄弟又是怎么个态度?”说到这里,潘氏也许觉得自己问的太冒昧,忙打着岔说:
“算我多嘴,四少奶奶就当我没有问过。”
婧姝低首不语,潘氏果然狡猾,把问题抛出之后又改口说自己说错话了,这让婧姝很难应对。
纹茜的眼珠在眶里滴溜溜一转,随即呵呵笑了起来:
“娘,四少奶奶不是不想告诉你大太太刚才去秋香院都对孙家兄弟说了什么,做了什么,而是四少奶奶不方便告诉你,恐怕还是大太太叮嘱的,叫她不要对任何人说。四少奶奶,你说我说的对吗?”
婧姝见母女两一唱一和配合的十分默契,就知道两人有备而来。
“其实大太太也没有对孙氏兄弟说什么,两兄弟说要等三少奶奶百七之后再回去,这是亲家老爷特地关照两人的,两兄弟也不好违逆,但我见两人的样子像巴不得早点回去似的。”婧姝提供给潘氏和纹茜错误的信息。
潘氏、纹茜竖起耳朵仔细听着。两人都在心里琢磨着婧姝的话可信度到底有多少。
婧姝用眼角的余光悄悄向两人脸上瞟去,见两人都做出一副沉思状,特别是潘氏,蹙着眉,想的都入神了。
“哈——”就在这个时候,婧姝故意打了个哈欠,问绵绵:
“去看看自鸣钟,现在什么时候了?”
“是,姑娘。”
绵绵看了钟回来对婧姝道:
“姑娘,已经子时了。”
“都这么晚了。”婧姝笑道。
绵绵知道姑娘问她时辰是在下逐客令,只见她说:
“明儿个一早姑娘还要去大太太那边呢,照我看,还是早点歇吧。”
“你这丫头真好啰嗦,没看见三太太和五姐姐在这吗,真是一点规矩都没有,还不快给我退下。”婧姝故意绷起脸说绵绵。
“是,姑娘,奴婢退下了。”绵绵退了下去,心里对潘氏和纹茜充满了怨怼。
就在这时,只见潘氏皱着眉,一脸惆怅的说;
“四少奶奶,你知道我心里有多急吗?我整天嘻嘻哈哈的,你们全当我没心没肺,其实不然,我跟大太太她们是一样的,也为这个家操碎了心。”说到这里,只见纹茜对潘氏埋怨道:
“早就叫你不要多管闲事了,你偏不听,你又不是当家人,要你操的哪门子心,你这样真应了一句话,庸人自扰。”
潘氏啧了啧嘴,数落纹茜道:
“你小人家子的懂什么。”
纹茜撅着嘴,嗡声道:
“难道我说错了吗?”
“真是越说越上脸,还不快给我住嘴!”潘氏以严厉的口吻训斥纹茜,纹茜果然很听母亲的话,不再跟她顶杠。
婧姝看着母女两演双簧,在心里直喊有趣。
“四少奶奶,你也知道我一向都不入大太太的法眼,不如你给我带句话给大太太,就说,三太太担心孙家兄弟的来意,毕竟三少奶奶死的不明不白,真当孙家的人是傻子吗,难道他们不会怀疑?”
婧姝正视着潘氏,说:
“三太太为什么自己不去跟大太太说。”
潘氏不耐烦的道:
“不是已经跟你说了吗,我不入大太太的法眼,如今大太太信任的人只有你,你去跟她说一句,顶得上别人说十句——”潘氏把“句”的尾音拉的老长。
婧姝冷笑了笑,边从椅子上站起来,边说:
“我不知道自己算个什么,算丫鬟呢,还是算传话的,三太太放着屋里这么多人不使唤,偏偏来使唤我,我在别人眼里到底是个什么?”说完,婧姝朝潘氏摊了摊手。
母女两个一愣,全都傻了眼,两人面面相觑,脸上写满了疑惑。
“冰玉,送客,我累了,想歇着。”婧姝顾自朝里间走去,把潘氏母女扔在外面。
冰玉也不客气,上前就对潘氏和纹茜道:
“三太太,五姑娘请。”
母女两个有一种被人侮辱了的感觉,两人的动作很一致,全都呼啦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脸上像刷了浆糊似的绷着。
“真是个好姑娘。”潘氏看着冰玉咬着牙说。
冰玉微笑着,就像没有听见潘氏讽刺她似的。
“真是什么样的主子调教出什么样的丫鬟,娘,我们走,这些人全都不可理喻,从今以后我再也不来这里了。”
母女两刚走到门口,纹茜忽然想起了什么,只见她转身站在门口,朝里张望了一番,当她的视线落在杌子上的时候,三步并作两步跑上前,拿了杌子上的盒子,把它夹在腋下,快步朝门口走去。
“娘,我们走。”纹茜搀着潘氏,两人走了出去。
待她们后,婧姝才从里间出来。
“她们走了?”
“走了,连说好要送给你的东西都被她们拿走了,真真从来没有见过这种人,送出去的东西也有脸拿回去。”绵绵带着气愤的语气说。
婧姝笑道:
“拿回去了正好,否则我还在想明儿个送什么东西给你们以作回敬之礼呢。拿走了,反而只有干净,省得我费那个心思去想。”
“是啊,不是我说,她们这种人的东西是不能要的,说得难听点,你借她一根绣花针,要还给一根大长针,总之一句话,你回敬她的礼一定要比她送你的礼值钱,她才开心,否则就会说你小气。”冰玉道。
婧姝点了点头,道:
“你说的对,所以最好不要她们的东西,我还巴不得那盒十全大补膏被她们拿回去呢。”
绵绵冷哼了一句,说:
“这十全大补膏恐怕是买多了,吃不完,所以才拿来送给姑娘的,若真是什么好东西,她们岂会这么大方拿来送人?”
“你说的没错,六姑娘就一直吃这个,反正家里有现成的,吃不完也是扔掉,所以才拿来当做宝贝似的送给四少奶奶。”冰玉说。
婧姝见两个丫头说的这么有趣,笑了起来,道:
“你们两个把人想的也太坏了。”
“人心本来就是坏的。”绵绵说。
“别人怎样我不知道,这两个是断然不会把好东西送与别人的,四少奶奶如果不信,那就走着瞧。”
冰玉边说边把蓑衣挂在衣架上,那顶斗笠则被她放在桌子上,冰玉在地下转了个圈,一脸茫然的说:
“咦,那顶斗笠呢?”
绵绵指着桌子上的斗笠,对冰玉笑道:
“冰玉姐姐也像蔡嬷嬷那样,老背晦了吗,我刚才见你把斗笠放在桌子上的,一眨眼的功夫你就忘了?”
冰玉一回头,见桌子上空空如也,“咦”了一句,正觉得疑惑,放在桌子上的斗笠上哪儿去了。冰玉正要问绵绵斗笠呢,不想眼睛一瞥,正好瞥到四少奶奶,她怀里抱着的不正是那顶斗笠吧。
“哎——”婧姝长叹一声,把斗笠交到冰玉手里,说:
“把它收起来,以后再也不许拿出来让我看见。”
“是,四少奶奶。”冰玉愕愣的看了看拿在手上的斗笠,心里疑窦丛生,四少奶奶为什么说这话,听语气怪伤感的。仔细一想,冰玉就懂了,人都说睹物思人,这顶斗笠是四少爷的,难怪四少奶奶见了会这样。
他们到底是夫妻,虽然四爷抛下她不知所踪,但她心里肯定煎熬的什么似的,说不定无时无刻不在念想四爷。想到这里,冰玉的心情也变得沉重起来,她轻叹了一声,默默收起那顶斗笠,在心里祈祷四爷早些回来。
再说潘氏和纹茜回到家,两个人都绷着脸,一副气不打一处来的样子。纹艾此时也还没有睡,她在等母亲和姐姐的消息,见母亲和姐姐这副“尊荣”,不用问,就什么都明白了,姚婧姝给他们吃了闭门羹。
“怎么,你们难道连她的门都进不去?”说到这里,纹艾朝母亲和姐姐看了看,哼了一句,说:
“你们去的时候我是怎么对你们说的,先前我们做的那些事,她可都记在心上呢,一盒小小的十全大补膏又怎么能令她冰释前嫌,不让你们进去也在我的意料之中。咳咳——”说完,纹艾咳了起来。
潘氏见纹艾咳得额头上的青筋都暴了出来,皱着眉,带着责备的语气对站在纹艾身后,替她轻轻拍着背的红绡说:
“你是怎么伺候姑娘的,快去把姑娘的药拿来,没看见她咳成这样吗。”
红绡无辜挨骂,只得说:
“回三太太,姑娘已经吃了药了,本来正准备睡下,见你们来了,她又不肯睡,偏要过来跟你们说话。”
“药又不是浑吃的,一天只吃三顿,就在你和姐姐刚进来前一会儿,我才吃了药。”纹艾咳得脸红耳燥。
潘氏无奈的叹息着,道:
“你的病多早晚才会好,我现在最牵挂的人就是你,达儿和纹茜也是我生的,就不像你这样,身子骨弱的仿佛轻轻吹一下就会坏了似的,你那病还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这个我知道。上次你姐姐给你吃的那个东西你吃了吗?我听你姐姐说,你嫌恶心不愿意吃,你这孩子,也忒讲究了,那个是最补的,营养都在那上面呢。”
潘氏说的那个东西是胎盘,纹茜让人拿回来几只胎盘,民间有一种说法,胎盘比人参还要补,因为精华都在那上面,试想母亲吃下去的东西要通过脐带传输给婴儿,而胎盘是婴儿吸取营养的媒介,所以潘氏才会说营养全在上面。
“那个怪恶心的,我看了看,还是不敢吃。”纹艾道。
“你就当药吃,难道那个比药还都要难吃?你这人真有点不开窍,我好不容易得了几个,自己还舍不得吃,特地留给你,是想给你补身体的,没想到你居然不敢吃,真是白白糟蹋了好东西。”纹茜说。
纹艾道:
“你觉得好,拿去吃吧,上次只弄了一只,还有几只连动都没有动过呢。”
“都放了几天了,早就不新鲜了,谁还去吃它,叫人扔了吧。”
母女三个说着胎盘的事,忽然潘氏话锋一转,又转到该说的话题上。
“姚婧姝真不愧是大太太的狗腿子,口风这么紧,一点都问不出来,真真气死我了。”潘氏一副愤恨难平的样子。
“娘,你消消气,大不了明儿个我再去打听,大太太到底跟孙氏兄弟说了什么。”纹茜说。
这时只见纹艾一脸狐疑的问潘氏:
“娘,你们为什么要打听大太太到底跟孙家兄弟说了什么?这难道很重要吗?”
潘氏屏退丫鬟们,对纹艾说:
“我怀疑孙家兄弟是为查三少奶奶的死因才来的。”
“他们怀疑是他们的事,与我们何干。”纹艾道。
纹茜笑了笑,看向潘氏,说:
“看来妹妹还是不懂,我们不妨对她实言相告吧。”
“现在大太太告诫众人说,谁都不许透露半个字,说三少奶奶是跳河死的,大太太想瞒天过海,我们就偏不让,先前我们三房不知受了多少窝囊气,吃了多少哑巴亏,如今总算让我们抓住小辫儿了,怎么能轻易放弃。”人都说看人看面相,潘氏长了一张青鸡脸,面无三两肉,正是那种难缠刁滑的角色。
听了母亲的话,纹艾恍然大悟:
“原来娘想的这么深远。”
潘氏得意的笑了笑,说:
“不是我说,如果让你娘我来当这个家,保管底下的人都被我管的服服帖帖,连个屁都不敢放。”
“你老还真的不服老。”纹茜带着戏谑的口吻说。
潘氏哀叹了叹,道:
“我这一辈子走过大运,倒过大霉,这些我都没有放在心上,最最可恶的是家里上上下下,老老小小,都对一个人敬畏有加。”说到这里,潘氏朝纹茜伸出四根手指,谁都知道潘氏在说四少奶奶。
“是啊,我也最讨厌她。”纹茜愤懑的说,如果不是婧姝,她相信自己肯定会得到大太太的重用。
“其实你们想打听大太太对孙家兄弟说了些什么,可以从七姑爷入手。”
“七姑爷?哪个七姑爷?”
纹艾抿嘴笑了笑,说:
“你们可真容易忘事,还有哪个七姑爷,当然是咱们家七妹的丈夫了。”
经纹艾这么一说,潘氏和纹茜恍然大悟。
“娘,我们居然舍近求远了。”纹茜欣喜的说。
潘氏笑道:
“对呀,我们有近路为什么不走,偏要绕圈子,纹茜,明儿个你就去找七姑爷,我们先探一下他的口风,看他是怎么个态度。”
“我明儿个就去找他。其实说起来七姑爷仍然是我们家的人,自从小柔跑回来之后,孙家只派管事的来过一次,想劝小柔回去,小柔执意不肯,也就没有回去,孙家连一封休书都没有,如此小柔不还是孙家的人,孙浩正不还是我们家的姑爷。”
纹茜分析的没错,连潘氏都表示赞同,母女几个商议,等天亮之后纹茜去秋香院找孙浩正,先探探他的口风,看他是怎么个意思,如果他还是把自己当做束府的人,事情就好办了。
朱氏连做梦都不会想到有人居然在背后捣蛋,三太太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出人头地,坐朱氏的椅子,然而照她的话,一次又一次被朱氏打压、欺凌、漠视、侮辱,事到如今唯有孤注一掷才能达成生平所愿。潘氏决定等做了当家人之后,一定要好好的在人前炫耀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