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十章达成协议
“是,嫂子。”丽珠乖巧的应下,同时亲切的让何敏捷喝茶,表面看起来,姑嫂两个像是冰释前嫌了。
“有劳二妹。”何敏捷接了丽珠递给她的茶,边低头呷了一口,边说:
“这个事情就这么定了?”
丽珠也低头喝茶,垂着头,轻声说:
“嗯,就这么定了。”
两个人如此心照不宣又如此息息相通,她们达到了各自的目的,彼此觉得亲近了很多,丽珠让何敏捷明天还来她屋里坐,何敏捷高兴的答应着。
这边在为达成所愿而开心的时候,那边的气氛紧张到了临界点。
眼看嫡孙就这样没了,潘氏后悔莫及,急的直跳脚:
“哎,真是倒了八辈子霉,好不容易怀上的一个哥儿就这样没了。”说到这里,潘氏对纹茜说:
“我们跟这边肯定犯冲。”
“娘,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晚了,你生这么大的气当心气坏了身子。”
“四太太,你屋里有不干净的东西,你怎么像个木头似的一点都不知道?这次我儿媳妇倒霉,冲撞了那些躲在角角落落里的不干不净的东西,算是替你们背了黑锅。你们这次走大运,下次肯定不会像这次这样这么走运,我可告诉你四太太,你赶快去伽蓝寺请几个道士回来,做一场法式,否则你们四房这边肯定会死人。”潘氏大踏步走进来,一进来就没好气的说颜氏屋里有鬼,她儿媳妇替人受过,被那个躲在暗处的鬼害了,否则倒霉的是他们四房这边,不过就算这次有人代他们受过,下次肯定逃不掉,因为那个鬼还在,只有等他们四房死了人才会好。
潘氏把失去孙儿的不平和愤懑发泄在颜氏身上,颜氏一向都低着头做人,但是潘氏有一句话说的实在太恶毒,她说“你们四房这边肯定会死人”,颜氏心想,我的孩子没有招惹你,你干嘛咒我的孩子死。颜氏越想越气,第一次跟潘氏争锋相对。
“三太太,今天的事到底是谁不好,你应该比谁都清楚。是你教唆儿女跑到我屋里来大吵大闹,二少奶奶为此还流产了,说来说去,罪魁祸首还不你这个当娘的。”颜氏在说这话的时候,一脸威严。
四太太在人们心目中的形象永远都是那个说话轻声细气,待人和颜悦色的人,她第一次露出严厉的神情,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连小柔都说:
“娘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小荣在心里暗自点头,护犊之情人皆有之,娘平时柔弱,那是因为别人还没有欺负到她的孩子,当别人欺凌到她孩子的头上时,她就会像母鸡保护小鸡那样,张开羽翼,把小鸡紧紧护在翼下。
“反了都!”潘氏重重的拍一下桌子,铁青着脸,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颜氏绷着脸走上前去,此时底下有几个上了年纪的嬷嬷就过来劝,其中就有颜氏的陪房春桃:
“四太太,我扶你回房歇着。”
颜氏提高音量道:
“这些人不走,我哪里歇得下。”
“娘,算了,随他们闹去,我跟你一起去四姐姐屋里。”小荣生怕爹还在病中,如果母亲真的跟三娘闹起来到时候大太太可能会责怪。
颜氏谁的话都听不进,她怒视着潘氏,厉声道:
“从我屋里滚出去!”
潘氏呼啦一下像在屁股底下装了弹簧似的,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开始大声辱骂。
底下的人乱作一团,有劝的,有吓得束手无策的,有嚷着要去喊大太太的。
此时婧姝几个正要出去,一行人还没有跨出门槛,就听见潘氏和颜氏的争吵声。
“三太太和四太太吵架了。”冰玉走在后面,她对婧姝她们说。
“两位太太怎么会吵起来的?”彩新问。
冰玉把事情的经过对彩新说了。听完冰玉的话,彩新“呵”的一声笑了起来:
“没想到四太太也有发火的时候。”
“被逼急了谁都会发火,就算一条小鱼临死前也会抖抖身子。”彩靳说。
婧姝朝里张望着,就在这个时候,她见弱蕊从里面慌慌张张跑了出来。
“弱蕊,你们家奶奶怎么样了?”婧姝见弱蕊脸上的神色不对,就问她。
弱蕊未语泪先流,只见她抓着婧姝的手,说:
“四少奶奶,我们家奶奶快不行了。”
“啊!”
众人脸上的表情跟婧姝一样,全都一脸惊讶。
“不是有张大夫在吗,怎么会不行?”
弱蕊边哭边说:
“张大夫在妇科上是门外汉,好不容易把胎盘打下来了,人却昏迷了,血到现在为止还没有止住,竟成了血山崩。”
“这可如何是好?”彩靳讶然失声。
彩新淡淡的说:
“天色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可是,可是——”
“哎呀,就你啰嗦,快走吧,去晚了碧荷做的红枣莲藕粥就放冷了。”彩新把妹妹劝走了。
弱蕊大概是来找婧姝的,只见她拉着婧姝的衣袖,流着泪,说:
“四少奶奶,上次五姑娘是你救的,你在妇科上肯定行,现在也只有四少奶奶能救我们家奶奶,奴婢求四少奶奶救命。”
婧姝刚欲作答,冰玉蹿到跟前,挽起婧姝的手臂,说:
“四少奶奶,我们快回去吧,绵绵在家里炖了给你补身子的雪莲花,若去晚了,汤就冷了,不好喝了。”
婧姝等于让冰玉强行带走的,弱蕊急的直跳脚。
“四少奶奶,你救救我们家奶奶吧,四少奶奶,弱蕊求你了——”
“不行,我得回去救人。”婧姝让冰玉带着走的飞快,她见弱蕊实在可怜,一个劲在那里喊救救他们家奶奶,婧姝的心揪了起来。
“四少奶奶。”
“婧姝。”
冰玉和彩新几乎异口同声的叫了起来。
“你是不是犯傻,为什么要去救那个主?本来就是个痨病鬼,死了反而只有干脆。先前仗着自己怀了束家的儿孙,一副耀武扬威的样子,你难道忘了吗?不是我狠心,而是这些人做出来的事实在太不像话,她怀着身子的时候,还站在我窗下奚落过我呢,说我们家妞妞只不过是外甥,她肚里那个才是束家的孙儿,将来大了,我们家妞妞还要她肚里那个照看着呢。当时你没有看到她的样子,有多横就有多横。”
“三姐姐,我怕会出事。”婧姝道。
“就你胆最小。快跟我回去吃红枣莲藕粥吧。”彩新拉着婧姝的手朝前走去。
弱蕊哭着跑了回去,纹茜见了,问她:
“四少奶奶呢?”
弱蕊边哭边摇着头说:
“四少奶奶不肯救二少奶奶,跟三姑娘、四姑娘走了。”
“真是岂有此理,看来这都是些没人性的东西!”纹茜咬牙狠道。
二少奶奶危在旦夕,她身子本来就弱,把胎盘打下来的时候真是惊心动魄,只见此时躺在床上的关露祺脸色苍白,气若游丝,连颜氏见了都直摇头,对冬梅说:
“我看二少奶奶恐怕挺不过去。”
“娘,我们走吧,今天晚上你去我屋里睡。”小荣说。
关露祺躺在颜氏屋里,颜氏只能去小荣屋里住。
潘氏像蔫白菜似的坐在那里,纹茜上前柔声对她说:
“娘,我们回家吧。”
“哎——”潘氏长舒一口气,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刚才吉祥把专治妇科的大夫带请了来,大夫瞧过之后摇着头一个劲的说难治,就算保下这条命,将来也难生养,终究是个废人。
二少爷一听这话,急的大叫了起来:
“我要一个废人做什么,如果她废了的话,我宁愿她现在就死,免得将来害人。”
这话说的太刺耳,太没有人性,连一向都护着儿子的潘氏都听不下去。
“你少说两句,没人当你哑巴。”潘氏恨不得拿东西把儿子的嘴堵住,省得他胡言乱语,既丢他自己的脸,也丢她这个做娘的脸。
然而二少爷是个顶头货,仗着自己是少爷,平时就不把别人看在眼里,此时听说关露祺终究是个废人,更是插了他的肺管子,说了一堆不着调的话。
“她都废了,我还要来干什么,不如现在就死,如果现在立即死了,我还风风光光给她办场葬礼呢,若是拖个十年八年再死,我都要被她拖累死,到不如现在死的干净——”
潘氏用手捂住二少爷的嘴,恨道:
“你越说越不像话,你还哪像个少爷,快给我闭嘴。”
二少爷心里也有气,本来二少奶奶怀的孩子是束府嫡亲的孙儿,他还想父凭子贵呢,没想到孩子没了,老婆就算救活了也是废人,二少爷见了潘氏,把一口怨气全都撒在她身上。只见他指着潘氏的鼻尖,瞪着铜铃似的眼睛,怒道:
“都怨你,如果不是你说趁爹快不行了,索性大闹一场,我就不会听你的来四房这边闹,我外面还有一班朋友等我去喝酒玩乐呢,谁有那闲工夫给你磨叽。我耳根子软,经不住你的唆使,你说现在老三、三四都走了,老大是个木头人,我这个儿子站出来说句话,抵得上别人说十句的,如今看来我着了你的道了,不但死了儿子,还陪了夫人,最吃亏的是我,你说,你要怎么补偿我?”
“纹茜,快,快拿笤帚来,给我把这个不争气的东西打出去。”当着上上下下这么多人的面,潘氏被儿子大声责骂,气得脸色苍白,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二哥,你就少说两句,你看,娘都快被你气死了。”
“拿笤帚来,把这个不孝子给我打出去。”潘氏捶胸顿足,手捂着胸口,说心口疼,流苏上来替她揉着。
“哼。”颜氏正要跟小荣去她屋里,看到这一出,冷哼了一句,道:
“这可真是窝里反。”
小柔上前,愤愤的说:
“这就是现世报。”
小荣懒得理会这些人,她催促母亲跟姐姐去她屋里。
几个人到了小荣屋里,颜氏转身对冬梅笑道:
“忙了半天连饭也忘了吃,你快让厨房摆饭上来吧。”
冬梅道:
“厨房已经热了几次菜,见再热下去就不好吃了,索性倒掉重做,太太和姑娘若是饿了就先吃些点心垫垫肚子。”
桌子上放了几样精致点心,小柔早就迫不及待吃了起来,边吃边说:
“我肚子早就饿的咕咕叫。”
颜氏笑道:
“你小心噎着。”
小荣体贴的给姐姐递上一杯刚沏的茶,看着桌子上的点心,笑着说:
“我猜点心是二娘让人送来的。”
冬梅惊讶的说:
“八姑娘怎么知道是二太太送来的?”
小荣指着放在中间的那盘松瓤鸡油卷,说:
“这个只有吉祥家的才会做。”
经细心的小荣这么一提醒,颜氏才注意到桌子上的点心不是他们的厨子做的。
“二太太还在病中,我们不去探望她,孝敬她,她反而让人做了精致点心送来,怪过意不去的。”颜氏讪笑着说。
小柔大咧咧的道:
“这有什么,大不了明儿个我们三个一起去看她,顺便也给她捎上好吃的点心,我们的厨子也能做精致点心,不过娘一直嫌她们做的甜罢了。”
颜氏点着头,笑道:
“就依你说的,明儿个我们一起去探望二太太。”
四房母女三个吃了东西,说了会儿话,见天色已经不早了,此时小少爷束星邈带着书童走了进来。
颜氏见小儿子这么晚还过来,以为老爷有什么事,一脸焦急的问他:
“你爹怎么了?是不是病情又恶化了?”
大太太让星邈服侍老爷,张大夫说老爷需要静养,所以大太太谁都没有留下,唯独留下虽年少,但懂事的小少爷服侍。
星邈搓着冻僵了的手,小荣见状,把自己的手炉给弟弟捂着,又让穗儿把炭盆里的银炭拨了拨。小柔坐在炭盆边上,见弟弟进来,把座椅让给弟弟,问他:
“爹到底怎么样了?”
“你们别急,爹没事,已经苏醒了,翠屏还喂他喝了几口热粥呢。”
听说老爷没事,颜氏长舒一口气,念着佛说:
“阿弥陀佛,老爷总算没事了。”
星邈把手放在炭盆上烤着,转过头,一脸严正的对母亲说:
“娘,二哥今天到底怎么了?他从前不是这样的,今天怎么像换了一个人似的,我都快不认识他了。”
颜氏见星邈这么问,道:
“他失心疯,你别跟他一般见识,你是个好孩子,千万别学你二哥的样子,在这里坐一会儿马上回去,大太太让你服侍老爷,你就要服侍好,千万不要让大太太失望,知道了吗?”
尽管星邈是个聪明的孩子,但毕竟年纪还小,他始终不明白一向都不过问家事的二哥今天怎么会那样,在星邈看来,无论家里发生什么事,二哥既不会插手,也不会管,他整天只知道拎着鸟笼到处闲逛。今天二哥的样子在星邈看来太反常,因此才会跑来问母亲。
星邈并没有从母亲这里找到答案,他带着书童回去的时候,还在想二哥的事。
“子墨,你说人是不是会变?”
子墨跟星邈差不多大,见小少爷这么问,歪着脖子想了想,说:
“应该是吧。”
“如果人会变,那么通常他在什么时候最会变?”
子墨又是歪着脖子想了想,说: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就拿我二哥来说,他平时只知道玩乐,从来不管家务事,今天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少爷的意思是说你二哥今天变成另外一个人了?莫非你二哥中邪了?四房那边阴气重,像三少奶奶的花猫就是死在四房那边的竹园里,还有那个死过很多人的池塘就离四房不远——”
“行了行了,真是越扯越远,我看你跟着我读了这么多年的书也白读了,不是用自己所学的知识去解决问题,而是相信怪力乱神的东西,子墨,你这样真是太令我失望了。”
子墨长得胖乎乎的,见被小少爷数落,一脸认真的说:
“我知道了少爷,今后一定会努力读书,不让你失望。”
星邈道:
“只要你今后努力就行。”
“子墨今后一定努力。”子墨一脸诚恳的说。
此时四姑娘屋里的灯还亮着,几个人吃着红枣莲藕粥,说着闲话。
彩新见婧姝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看了看她,笑着说:
“你还在担心那个人?”
“她还这么年轻,若是因此落下病根就太可惜了。”
彩靳心细,她知道婧姝曾经也流过产,此时最能体会二少奶奶的心情。
“婧姝,别去想不开心的事,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彩靳柔声道。
婧姝知道这位四姐姐一向都很体贴人,她朝彩靳笑着点了点头,说:
“姐姐放心,我不会胡思乱想。”
“终于吃饱了,可饿坏我了。”彩新揉着肚子说。
“刚吃了饭不能摸肚子。”彩靳说。
彩新懒洋洋的歪在榻上,让小丫头给她揉着腿,说:
“你跟娘越来越像,娘也一直说刚吃了饭不能摸肚子,不能弯腰,不能躺。”
“你看你现在的样子,把娘的话全当做耳旁风了。”彩靳笑道。
婧姝见天色不早了,就说要回去,彩靳让碧莲送,婧姝不让,说有冰玉陪她呢。彩靳还是不放心,白天被三房一闹,彩靳总觉得这些人不会这么轻易收手,他们没有达到分家的目的是不会罢休的。
“你这个人也忒胆小了,量那些人也没有胆量做坏事。”彩新说。
“还是小心点好。”
婧姝安慰彩靳:
“没事的,我过去才只有几步路,四姐姐就放心吧。”
“有我呢,四姑娘不必担心。”冰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