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六章生死束府
尔佳庆幸自己没有被阿哈的人追到,昨天晚上的情景真是太惊险了,眼看阿哈派来的人很快就要追到自己了,没想到阿勒坦和阿尔布古救了自己。两人跟随尔佳多年,念在郡主平时待他们不薄的份上,见郡主有难,及时出手相救。
“郡主,你让我们去找的人已经不在一号客栈了。”此时站在尔佳面前的是真正的阿勒坦,他刚才奉尔佳之命去客栈找星远,不过客栈老板告诉他,那个汉人已经走了。
“什么!”尔佳的脸瞬间变白,她顾不得主仆尊卑之别,上前一把抓住阿勒坦的手臂,急道:
“你刚才是去了一号客栈吗?”尔佳生怕阿勒坦找错地方。
阿勒坦朝尔佳点了点头,一脸正式的说:
“属下已经去过一号客栈了,那位束公子在今天早上就走了,因为没钱付房钱,是两个会讲汉语的蒙古人给他付的房钱,付完房钱之后,那两个人就把束公子带走了。”
听完阿勒坦的话,尔佳犹如醍醐灌顶,整个人都懵了,耳朵里像钻进了无数只小蜜蜂,嗡嗡作响。
阿勒坦见郡主脸色苍白,木讷的站在那儿一动不动,朝边上的阿尔布古看去,阿尔布古脸上的神情跟阿勒坦一样,一脸愕然。
“郡主,郡主。”阿勒坦唤了尔佳两次尔佳才回过神来。
“束大哥一定是被阿哈的人带走的,阿勒坦你刚才说什么?”
阿勒坦想了想,伸手抓了抓脑袋,心想,自己刚才说过很多话,实在想不起来说过什么。
尔佳见阿勒坦一副抓耳挠腮的样子,道:
“你刚才说束公子是被两个说汉语的蒙古人带走的?”
经尔佳这么一提醒,阿勒坦才想起来。
“没错,一号客栈的老板的确这样对属下说的。”
此时的尔佳已经冷静了下来。
“既然那两个人会说汉语,那么他们很有可能是德格彻和齐纳。他们两个正是受了阿哈的指令来找束大哥的,哎,真是倒霉,居然让他们捷足先登,率先找到束大哥,如果不是我的灵驹被草地上的地鼠惊到,摔了一跤,他们哪有我们这么快。”
逃出来的时候,尔佳不幸从马上摔了下来,还好没有受伤,只不过脸上稍微擦破点皮而已。
“你们两个给我听着,我现在要回去,你们两个的行踪千万别让人发现。”
阿勒坦和阿尔布古见郡主好不容易逃了出来,居然又要回去,阿尔布古着急的对尔佳说:
“郡主,你现在回去不是等于送羊入虎口吗,我们两个费了这么大劲掩护郡主逃跑,郡主居然要回去?”阿尔布古觉得如果郡主重新折回去的话,他和阿勒坦的功劳全都白费了。
“我不能让束大哥有事,既然束大哥很有可能被阿哈的人抓回去,阿哈一定不会善待他,我一定要救束大哥。”说完,尔佳用坚定的眼神看着阿勒坦和阿尔布古。
“你们两个留在这里,做我的后盾,如果我有事会飞鸽传书给你们。”
尽管阿勒坦、阿尔布古不愿意郡主回去,但是两人对郡主很忠心,既然这是郡主的意思,两人稍作犹豫之后就答应下来。他们作为郡主的侍卫,愿意用生命保护郡主。
尔佳骑着她的灵驹又跑回了娇哆桒孖所在的敖包群,回忆昨天晚上是怎么一路狂奔逃出来的,尔佳心里真不是滋味。不过只要想到束大哥,尔佳觉得无论付出多少代价都值了。她已经有好几天都没有见到束大哥了,思念让尔佳不惜用马鞭一次又一次狠抽心爱的灵驹。这是尔佳从前就算遇到追兵也不会做的事,现在已经顾不了这么多了,束大哥的安全比什么都重要。
尔佳是个痴情的姑娘,她对星远痴心一片,此时她还不知道星远接近她,讨好她,全都是为了实现自己的目的。这个沉浸在星远一手缔造起来的虚幻缥缈的幻境中的姑娘,在不久的将来会因为一场如梦似幻的爱而毁灭自己。
束府,晌午。
孙家说好明天来奔丧,一应事务都已准备齐全,不知孙家会派什么人来吊唁,更不知孙家二老会否亲自过来参加女儿的葬礼。
“四少奶奶,三姑娘、四姑娘来了。”冰玉以为婧姝已经起来,没想到她还在睡。
婧姝听见冰玉的声音,才睁开眼睛。
冰玉走到床前,替婧姝掖了掖被子,柔声道:
“这几天你累了,再多睡会儿,三姑娘、四姑娘不是外人,她们不会见怪的。”
婧姝坐了起来,边掀开被子下床,边说:
“我早就醒了,想在床上多躺会儿,既然两位姐姐来了,还不快请她们进来。”
“我们已经进来了,哪里用得着请。”彩新人未见,声先闻。
婧姝还没来得及穿戴,彩新和彩靳就已经走了进来。大家平时都惯了,随意进出内室也不碍事。
婧姝边在冰玉的服侍下穿衣服,边笑着说:
“今天怠惰了,晌午觉睡的时间长了。”
“没事,你还这么客气,把我们当外人似的。”彩靳笑道。
“哎——”就在这个时候,彩新忽然叹息了起来。
婧姝知道她肯定在为明天孙百合的葬礼担心。
“三姐姐,不用唉声叹气,反正事情已经这样了,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说是这么说,谁不知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那个主已经死了,总要落葬的,至于明天会发生什么事,那就谁也不知道了。”彩新说。
“谷管家去他们家报完丧回来说,孙家二老哭得死去活来,特别是孙夫人,几次哭的昏厥过去,我也担心明天的葬礼孙家会闹事。”彩靳胆小,她已经有好几天没有睡过安稳觉了,害怕到时候孙家的人在府上大闹特闹。
如今束府已经不能跟从前比了,两位少爷不知所踪,这是内事。外面也不太平,除了两个月前被退回一匹进贡上去的绸缎之外,就在昨天,内务府王公公来问府上借二千两银子,大太太稍微迟缓了些,没说不肯借,只不过说等他们家三少奶奶的丧事办完了,再让谷管家给王公公送去,王公公的脸立即拉长了起来。大太太见王公公做脸给她看,赶紧话锋一转,说了几句好话,哄住了王公公,二两千银子也及时奉上。
“什么王公公,这些阉人照我看通通应该杀光。他们仗着自己是皇家的人,一会儿伸手问你要东,一会儿又伸手问你要西,我们家每年贴在这些阉人身上的银子已经可以在狮子山脚下盖一座大宅院了。”彩新越说越激动。
“我们家是真的没有钱,给王公公拿去的二千两银子原本是用来置办三少奶奶的丧礼的,那是大娘放在旁边备用的,哎,这些个太监眼里只有钱,我就不懂了,像他们这种人,又没有子嗣,要这么多钱来干什么?”彩靳说。
“我们家如今入不敷出,已经是事实,多亏大娘精打细算,如此才不至于寅吃卯粮,可惜好不容易存在边上的二千两银子还是被宫里的人拿走了,明天就是三少奶奶的葬礼,不知到时候孙家会提出什么要求,万一他们狮子大开口,我们连备用的钱都没有,这可如何是好?”婧姝不禁为明天的事担心起来。
彩新起身离座,上前几步,带着焦急的口吻说:
“我和彩靳正是来商量这个事的,我们两个合计起来统共才只有一千二百两银子,四少奶奶屋里如果有的话,也拿些出来,三个人加起来如果还凑不足二千两,只能老着面皮去问四太太借了,反正一定要凑出那个数来。”
婧姝道:
“不必问四太太借,我这就有,我们三个加起来,够数了。”
彩靳见终于凑足了二千两银子,舒了口气,说:
“这可太好了,凑足了钱,我心里的一块石头也落地了。婧姝说的没错,怕就怕明天孙家的人会狮子大开口,问我们要钱,然而二千两在他们眼里又算得了什么,他们家也是有钱的,什么大钱没有见过,稀罕我们二千两吗?哎——”说着彩靳又叹息了起来。
“四姐姐说的是,我现在最担心的就是明天会发生什么事。”婧姝幽幽的说。
“是啊,孙家听说女儿死了之后,一点响动都没有,这太让人觉得奇怪了,他们只有一个女儿,不明不白的死了岂不心痛。说什么也要过来大闹一场,最起码也会问明女儿的死因,可是到现在为止孙家什么都没有做,只不过说明天来奔丧,也没有说什么人来,我怎么感觉现在的氛围像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说不定明天有一场狂风暴雨等着我们呢。”彩新说完,苦涩的对婧姝和彩靳笑了笑。
冰玉见主子们满脸忧愁,就笑着劝慰她们:
“你们也别忧虑过度,三少奶奶的娘家没有响动不代表他们会对付我们,说不定孙家二老认命了,你们难道忘了三少奶奶有那个病?”
“有那个病怎么了,现在人都已经死了,正所谓死无对证,有谁可以证明她有那个病,反过来他们到可以诬告我们害死女儿。”彩新道。
“孙家明天会派什么人来到还真的不知道,不过现在再怎么担心都没有用,因为明天会发生什么事谁都不知道。”婧姝说。
此时彩靳像想起了什么,问婧姝:
“闻樱怎么样了?前儿个我听说这丫头闹着要回去,是不是真的?”
婧姝正要开口,被冰玉抢了话头,只见冰玉哀叹着说:
“哎,到底主仆一场,开始的时候闻樱天天哭,说姑娘没了,她没办法跟老爷夫人交代,但求一死以谢罪,后来我们几个就轮番劝她,四少奶奶也劝她,四太太也劝她,我们几个就把自己比给她听,说我们和你是一样的,都是做丫鬟的,你的心情我们最能理解,她反问我们,你们到底理解了什么,我们就对她说,大家都是从小服侍主子,跟主子就像亲人似的,她见我们这么说,似乎有所感触,就说,看来你们的确跟我一样的,我也是从小服侍主子。经过我们的劝解之后,闻樱才总算不哭了。不过就在昨天,这丫头忽然说要走,三少奶奶明天就要落葬了,她居然在这个节骨眼上提出要走,岂不又要生出事端来。”
彩新点着,若有所思的说:
“她是不想面对孙家的人,生怕他们会责怪她。”
“三姑娘说的正是。”冰玉道:
“结果还是四太太把她稳住的,说既然你跟你们家姑娘主仆一场,总要看着她入土为安才行,怎么能在这个时候走呢,后来她虽不再提要走的事,不过让四太太答应她,到时候如果孙家的人要把她带走,让四太太留她下来。”
“她这样是担心孙家的人会对她不利。”彩靳道。
“闻樱害怕到时候孙老爷和孙夫人会因为她没有服侍好姑娘,而责罚她,我跟她说,即使孙家的人想动你,也有我跟四娘在,她这才放下心来,不再哭闹。”婧姝道。
“你算是给她吃了一颗定心丸,不过明天孙家的人来奔丧,要不要让这丫头出来?”
“这自然是要的,怎么说她也是三少奶奶的贴身婢女。”婧姝道。
“万一孙家的人看见她想起死去的三少奶奶,气愤之下说要责罚她怎么办?到时候我们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若闹出人命来可不是玩的。”彩靳一脸忧虑。
婧姝理解她的意思,只见她说:
“四姐姐是说,孙家的人会在三少奶奶灵前打骂闻樱?”
“孙家大可以指桑骂槐,看上去是在教训闻樱,其实是在骂我们,如果下手狠点,是会把人打死的,反正三少奶奶都已经死了,再死一个丫鬟又算得了什么。”彩新道,言毕,又对婧姝说:
“所以,我们还是把闻樱藏起来,就说她病了,连房门都出不了,如此搪塞过去怎么样?”
婧姝摇了摇头,说:
“不可。”
“为什么?”彩新和彩靳几乎异口同声的问婧姝,两人全都一脸狐疑,不知四少奶奶是怎么想的,都很想知道四少奶奶的想法。
“我是这么想的——”说到这里,门外响起小丫鬟靑螺的声音。
“不好了,四少奶奶,老爷快不行了!”
靑螺急切中带着慌张的语气把一屋子人都震惊了,特别是彩靳,她几乎要掉下泪来:
“我们刚才去看爹,还好好的,怎么就,就不行了?”
“四姑娘别怕。”冰玉见彩靳吓得脸都白了,上来搂着她的肩安慰她。
“我们快去爹屋里。”婧姝道。
婧姝连衣服都来不及换就要走,冰玉见婧姝穿着家常衣服,心想,现在换也来不及了,就随手拿了衣架上一件灰鼠皮毛领的大氅给婧姝披上。
几个人脚不点地来到老爷屋里。婧姝在门口一出现,比她们先到一步的潘氏就冷着脸说:
“哟,大当家的来了,快里边请。”
若是换作平时,彩新早就发作了,现在不是争锋相对的时候,老爷还在里面抢救,她们在外面争吵实在不像话,彩新瞪了潘氏一眼,忍住了。婧姝就当没听见,径直走到颜氏跟前,问她:
“四娘,爹现在怎么样了?”
颜氏脸上还有没有擦干净的泪痕,她见婧姝她们来了,对冬梅说:
“叫几个小丫头,把七姑娘屋里的椅子搬过来让奶奶姑娘们坐。”
“是,四太太。”冬梅答应着去了。
“四少奶奶,坐。”颜氏指了把椅子让婧姝坐,婧姝见屋里只有这把空椅子,就把它让给彩新坐。
颜氏的两个女儿不在家,婧姝想,两人可能去家庙了。不过三房的人几乎都到齐了,连五姑爷也来了。再仔细一看,发现几乎从来不出门的二少奶奶也在,听说她怀了身孕,成了家里的重点保护对象,每天都兴出新花样来说要吃这个,想尝那个。三太太像打了鸡血似的,凡是二少奶奶要吃的东西,就算时令不对也会变着花样弄给她吃。
婧姝刚坐下,大太太就来了。到底是大妇,一进来,所有的人都站了起来。
朱氏一脸焦急,颜氏见状早就迎了出去。
“老爷现在怎么样了?”
“大夫正在里面救治,说,说这次很难挽回了。”说着,颜氏又掉下泪来。
“大太太,快请坐。”潘氏把自己的椅子让给朱氏坐。
朱氏哪还有心思坐,她不用人搀扶,走到内室去看老爷。朱氏刚走到门口,大夫到从里面走了出来。
“大太太。”原先的王大夫告老还乡之后,来了一位张大夫,他是王大夫的门生。
“老爷怎么样了?”
“大太太,我们出去再说,病人需要静养。”
“好,好,出去再说。”朱氏回头朝身后看了一眼,她见二少爷站在老爷床前,心想,老二今天到没有出去,还知道在老爷跟前服侍,看来是想改过自新。
张大夫一出来,几位太太就围了上去,特别是潘氏,亟不可待的问他:
“张大夫,你看老爷的样子还能撑多久?”
“已经撑不了多久了,就在这几天里面,你们把后事准备起来吧。”
“啊!”潘氏讶然失声,没想到老爷真的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