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六章一袋钻石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孙百合的死讯瞒的死死的,就是不想让老爷知道,然而自然有想打破这种平衡的人。当人们还在彩靳屋里商议如何通知孙家孙百合的死讯时,潘氏已经跑去告诉老爷三少奶奶昨天晚上死在那条池塘里。
这是继多年前的妙妙之后又一位死在那条可怕的池塘里的女人。那条已经吞噬掉两条生命的池塘,再一次成为束府最谈之色变的一处所在。
“事情到底是怎么出的,好好的怎么会跳河?”老爷显然生气了,他把大太太朱氏叫到跟前,语气生硬的问说。
此时林氏等人也来到老爷屋里。
婧姝第一次见到老爷生气,瘦得皮包骨头的老爷威严的坐在太师椅上,脸紧紧的绷着。
“她有那个病,你又不是不知道。”朱氏心里明白老爷这样全都赖三太太所赐,如今她在老爷跟前挑唆之后,已经跑回家,等着看这边的好戏。
“老爷,这个事你不能怪大太太,三少奶奶本来就有疯魔之症,她那样实在是防不胜防。”颜氏柔声道。
林氏站在边上一言不发,婧姝见她一脸不悦。她深知婆婆的脾气有点耿直。
彩新气的去找翠屏问话,她朝翠屏使了个眼色,翠屏就知道彩新找她有话要说。两人来到内室,彩新早已忍不住了,噼里啪啦问翠屏:
“是三太太告的密吧,她跑过来告密的时候,你在不在?她都对老爷说了些什么?我看老爷气不打一处来,她肯定说了些很不好的话,所以老爷才会这样。”
翠屏永远都这么好脾气,见彩新绷着脸问她,一点都没有恼,笑了笑,心平气和的对她说:
“三太太来的时候我正好不在,不知道她对老爷说了些什么,不过据小丫头们说三太太在这里待的时间不长,只一盏茶的功夫就走了。”
彩新冷眼觑着翠屏,不相信的说:
“是吗,她来的时候你不在?”
翠屏知道三姑娘怀疑她打谎,正色道:
“奴婢真的不在跟前,不信三姑娘可以去问底下的小丫头们。”
“好,我暂且信你,不过要是你们敢搞鬼的话,我是不会饶恕你们的。”彩新的眼下之意是说翠屏也有可疑之处,她怀疑翠屏,然而翠屏真的不是那个告密者,但此时此刻面对怀疑她的三姑娘,翠屏真是百口莫辩。
当老爷把视线转向林氏的时候,见林氏拉长着脸,正在气头上。
“远儿呢?出了这么大的事,他去哪儿了?”
“谁知道他去哪儿了。”林氏嗡声道。
“哼!”老爷从鼻子里重重的哼了一句,伸手一拍边上的杌子,怒道:
“连自己的儿子去哪儿都不知道,你是怎么当人家娘的?”
“脚长在他身上,况且他都已经这么大了,他去哪儿我怎么知道,就算我知道,如果他要走,难道我还不让他走,用绳子拴住他,还是用铁链把他的手脚铐起来?”林氏提高音量,跟老爷争锋相对了起来。
“娘。”婧姝见老爷气的直发抖,而婆婆还在那里发火,生怕二位老人闹僵,忙上去扶起林氏让她在门口的一把宽背椅上坐下。
“还不快派让人把远儿找回来,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他怎么能不管不问,一走了之,把烂摊子推给自个的父母。”老爷气的直哆嗦。
“你这是怎么了,怎么气成这样,连脸色都变了,已经让人去找三爷了,相信很快就会找到他,你坐下消消气。”朱氏生怕垂垂老矣的老爷气出病来,上去安抚他。
“我知道你怪我没有管教好儿子,难道管教儿子是我一个人的责任,你没有责任吗?”说到这里,林氏激动的声音都颤抖了。
“娘,快别说了,我们回家吧。”彩靳胆小,生怕爹会因为娘的倔强而发火。
林氏推开彩靳,索性走到老爷跟前,怒道:
“今儿个又是谁在你跟前给我上眼药了,那个主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她以为她的儿子就是良善公子,呸,她那个儿子才叫十恶不赦呢,强抢民女,巧取豪夺,什么坏事没有做过,就差杀人放火了!今天我落难,她就落井下石,好,我等着她也落难的一天,到时候我也这样!远儿摊上这样一个媳妇,是他的不幸,你什么时候同情过他了,你整天责怪别人这也不是,那也不是,你呢,你难道就从来没有错的时候?你就是圣人了?”
林氏指着老爷问他,老爷气的拿手杖在地下使劲顿,边顿边说:
“走,通通出去,出去!”
“娘,我们走吧。”彩靳上去拉林氏走,林氏用力一甩,甩开彩靳,冷冷的看着老爷,哼道:
“是你让我们来的,现在又要我们走,你可真是呼之即来挥之即去啊?”
“你是想把我活活的气死吗?”
“好了,大家都少说两句,二太太,你回去吧,老爷,你也进屋去歇着。”朱氏当起了和事老,她只想林氏和老爷之间的冲突快点平息下来。
“大太太,我问你,远儿的婚事是怎么定下的?之前去广陵定亲的人是你,当时你还对我说,见过孙小姐了,知书达理的一个人,模样也还齐整,跟我们家三爷很般配,大太太这么精明的一个人,难道看不出来孙百合有那个病?”林氏在说这话的时候语气生硬,对大太太充满了怨怼。
朱氏早就在那里自责了,她不止在丫鬟们面前说过一次,是她害了三爷。此时面对林氏的责怪,朱氏心里也有气,她气的是自己,毁了三爷一生的幸福,她是多么后悔当初给三爷结下这门亲,然而林氏居然不理解她,这让朱氏觉得很委屈。
“二太太,当初的确是我去广陵结亲的,不过也是孙家先写信给我们,说想跟我们结亲所以才去的,二太太应该知道我没有擅作主张。”朱氏道。
“现在看来孙家早就有预谋,他们先前明明已经跟遥儿退过婚了,后来居然又提出想跟我们家三少爷结亲。哎,说起来是我们害了三少爷。”颜氏不无感慨的说。
其实朱氏、林氏、包括老爷,他们对星远都心存愧疚,如果不是因为贪图孙家的财富,是不会答应这门亲事的,说来说去是他们害了三少爷,三少爷如今不肯回家,也不好责怪他。
大家沉默了会儿,每一个人的心情都显得很沉重。后来还是老爷先开的口,只见他说:
“既然如今三少奶奶已经去了,总得告诉孙家二老,如果他们倒打一把说我们害死了他们的女儿怎么办?”
“说了半天你总算说到正题上了。”朱氏瞥了老爷一眼,对老爷刚才的作为有点不满。
“婧姝正想告诉我解决的办法,你让人把我们叫了来,都是被你闹的。”林氏的语气充满怨怼。
“好了好了,是我不是,是我错了,这样总行了吧。”老爷沉声道,说完,转向婧姝,对她说:
“你有什么法子就说出来,看看可行不可行?”
婧姝上前一步,对束老爷正色道:
“爹,我想我们为今之计只有笼络闻樱。”
“笼络闻樱,怎么个笼络法?这丫头鬼的很,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善类,岂是这么容易就能笼络的?”朱氏的担心也正是所有人的担心。
“大娘你别打岔,听婧姝怎么说。”彩新道。
此时丽珠又开始泼起了冷水:
“我看四少奶奶的办法肯定不可行,闻樱是孙百合的丫鬟,从小服侍她,如今孙百合不明不白的死了,你说她的心会向着谁?她肯定恨我们这些人,特别是恨三少爷入骨,岂会替我们说话,被我们笼络,简直梦想。”
“咦,什么地方吹来的好大的风。”丽珠话音刚落,彩新就说什么地方有风,事实上并没有风,这是彩新在讽刺丽珠说风凉话。
丽珠一张脸拉得老长,冲彩新没好气的哼了一句。
彩新朝她轻蔑的瞥了一眼。两个人“眉来眼去”显得很不友善。
婧姝没空理会这两个人,她自顾自说了下去:
“闻樱是三少奶奶的丫鬟,三少奶奶的死对她的打击最大,但我们难道忘了金姨娘是怎么死的了吗?仵作的验尸结果是中毒而亡,显而易见金姨娘是被谁毒死的。就在金姨娘死的前一天,有人看见闻樱去街上买过老鼠药,我想我们只要抓住这一点就可以了。”
婧姝这么一说,所有的人都有一种恍然大悟的感觉,只有丽珠还在那里不知事的说:
“我先前真是小看你了,没想到四少奶奶的心机这么重,连怎么利用人都知道。”
朱氏见丽珠说话不知轻重,沉声道:
“你少说两句。”
“哼。”丽珠不服气的哼了一句。
“婧姝,你是怎么知道闻樱在金姨娘死的前一天去街上买过老鼠药?”林氏觉得奇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婧姝怎么会知道的。
“是张根的女婿贾缶看见的,那天贾缶正好去咱们家的绸缎庄办事,见闻樱在对面的百草斋药铺前面鬼鬼祟祟不知道想干什么,贾缶就躲在边上看着,见闻樱从里面买了一包老鼠药扭头就走。”
“这可真是太好了,贾缶就是人证,百草斋的老板跟我们家素有交情,到时候也可以给我们作证闻,樱何年何月何日在他那里买过老鼠药。”朱氏终于看到了一线希望,她觉得有这个把柄在手上,就不怕孙家的人打倒一把。
“所以如今最紧要的是稳住闻樱,只要闻樱肯站在我们这边,我们就有法子应付孙家的人。”婧姝道。
“你说的容易,怎么稳住她?她又不是三岁小孩,岂是给她几粒糖吃就能让她听我们的?死掉的可是她的主子,她从小服侍的主子。你说她对死者会没有一点感情?我看这个办法根本就行不通。”丽珠总是喜欢拆婧姝的台,婧姝早就习惯这样了,也不觉得什么。
到是朱氏有大妇的远见,她回头对丽珠严厉的说:
“叫你少说两句你偏要在这里胡说一气。”
“哼。”丽珠不开心的扭头就走。
“婧姝的法子还是可行的,不过丽珠说的也不无道理,毕竟她服侍三少奶奶这么久,对她还是有感情的,况且闻樱是孙府的人,胳膊肘总是往里拐,无论怎么说她还是会向着孙家那边。所以我觉得为今之计最重要的是派一个信得过的人去安抚闻樱,只有闻樱的情绪稳定下来才妥当。”
颜氏话音刚落,所有人的眼睛都朝婧姝看去,婧姝笑了笑,说:
“四娘想让我去安抚闻樱吗?”
“你去是最合适的,不信你问老爷太太他们?”颜氏笑道。
朱氏附和着说:
“四太太说的没错,你去安抚闻樱再合适不过。”
“哪里合适了,我口拙舌笨,既不会哄人,又不会骗人,况且为了金姨娘,闻樱曾经还跟我们闹过一场,我看她是不会听我的。”婧姝说的是真心话,孙百合在的时候曾挑唆闻樱到他们屋里来闹过。
“关键时候你怎么掉链子了,大家急的什么似的,生怕孙家到时候会倒打一把,你到好,居然百般推辞,找了一箩筐借口说自己做不了这个事,罢了,既然不肯,我也不勉强你,大不了把用金银首饰堵住闻樱这死丫头的嘴,别让她乱说,再不行,干脆把她关起来,让百草斋的老板出来做个人证,当面指证毒死金娘的老鼠药是她买的。”林氏还是改不了倔脾气,见婧姝推诿就来了气,说出这些不好听的话来。
婧姝讪讪的,她不替自己辩解是因为生怕惹恼婆婆,婆婆的脾气她是知道的,她现在正在气头上,婧姝就更不敢辩驳。
最后一锤定音的人是老爷,老爷出于对婧姝的信任,让她去安抚闻樱,事实上除了婧姝找不出第二个比她更合适的人去做这个事。
孙百合的死使束府笼罩在一片灰暗的阴霾中,那条吞噬掉二条生命的池塘就像一个魔鬼似的,让人们谈之色变。
既然人已经死了,瞒也瞒不过去,朱氏让谷管家去广陵通知孙家,谷管家带着儿子谷大吃过午饭就上路了。
父子两个走到门口,刚要上马车,见来了一个伙计打扮的人。
“你什么人?”门房值守的人见来了一个陌生人径直往里走,拦住了他的去路。
这个人是客栈的伙计,他见门开着以为可以进去,就进来了,见被人拦了下来,才说出原委:
“我找你们家三姑娘。”
门房值守的人打量着他,没好气的说:
“找我们家三姑娘做甚?你打哪儿来,看你的样子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肯定是来捣乱的,快走,否则我就让人把你打出去。”
来人见值守的人这样,从怀里摸出一封信,和一个黑颜色的布袋。
“这是客栈里的一位客人让我交给你们家三姑娘的。”来人把信和布袋一并交到门房手上。
门房问明来人是哪家客栈的伙计,让他在门房候着,万一三姑娘要见他,也好找到人。
当信和布袋送到彩新手上的时候,彩新不敢相信这是杨飞的绝笔信,信上的字迹歪歪扭扭,若不是写字的人已经没有力气握笔是不会把字写成这样的。
“是他的笔记,是他的笔记……”彩新拿着信纸的手颤抖着,眼里蓄满泪水。
碧荷见姑娘这么激动,看了看信纸上写得歪歪扭扭的字,问彩新:
“姑娘,这真的是姑爷的亲笔信吗?”
彩新点着头,哽咽道:
“我认得他的字迹,尽管写的很潦草,但一看就知道是他写的,没想到他会在临死前给我写这封信,他既然已经抛下我和妞妞走了,又为什么要写这最后一封信给我?信上只字不提妞妞,他这样到底是什么意思?”
碧荷不认识字,她看不懂信上写的内容,但是当她看见姑娘哭的这么伤心,就知道姑爷在临死前肯定悔的肠子都青了,此时碧荷的视线落在桌子上一个黑颜色的袋子上,她拿起袋子,问彩新:
“姑娘,这是什么?”
彩新看了看碧荷手上的袋子,拭去脸上的泪,道:
“也是刚才和信一起拿进来的,说是他给我的东西,你打开看看,里面是什么。”
碧荷觉得袋子沉甸甸的,捏上去硬硬的,揣测可能是首饰一类的东西,打开袋子一看,亮闪闪的直晃眼,原来是一袋钻石。
“姑娘你看。”碧荷把袋子里的钻石给彩新看。
彩新看得有点惊呆了,不是说他在外面娶了外室吗,这些钻石怎么不留给外室,而要给她?难道真应了一句古话,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他在临死的那一刻脑子里念想的人居然是我,这到让我觉得意外了。
“碧荷,拿几两碎银给送东西来的那个伙计,问他,那位让他送东西来的住客的尸首在哪儿。”彩新的心情十分沉重,当看到临死前的杨飞做了这么多事,决定好好安葬他。
碧荷拿了碎银去找那个送东西进来的伙计。
此时乳母出来对彩新说:
“姑娘,妞妞醒了。”
“把她抱来。”
“是。”
乳母把才只有两个月大的妞妞交到彩新怀里,看着怀里的孩子,彩新忍不住掉下泪来,她把脸贴在妞妞的小脸上,母女两个依偎着,显得很伤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