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柔说婧姝比别人更超前,婧姝问她,我怎么个超前法,小柔笑道:
“你有未仆先知的本事,刚才你说什么来着?”
婧姝想了想,摇着头,道:
“我刚才说什么了?”
小柔边转身朝门口走去,边说:
“你说过什么自己想,我说你会未仆先知你就会,我说的断然不会有错,不信你可以问三姐姐和四姐姐。”
彩新彩靳不解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这丫头怎么跟我们打起哑谜来了,话说到一半就不说了,我们什么时候说过弟妹有未仆先知的本事来着。”彩新道。
婧姝实在不明白小柔的意思,不过小柔有时候就是这么神神叨叨,婧姝也不觉得奇怪,她见小柔走了,绵绵和筝儿两个也退了下去,就问两位姐姐:
“你们是不是听说了二少爷的事,所以跑来问我?”
姐妹两相视了一眼,脸上全都是疑惑的表情,婧姝见她们这样,伸手指着两人,疑道:
“你们原来不知道。”
彩靳问婧姝:
“二少爷怎么了?莫非又在外面闯了什么祸,这次是抢了人家的古董,还是喝醉酒把人打伤了,又或者跟人家斗鸟斗输了,恼羞成怒之下做了什么出格的事?”
婧姝见两位姐姐不是外人,就把事情的经过对两人说了,听完婧姝的话,彩新冷着脸,哼道:
“我看是时候给老二一点苦头尝尝,弟妹有所不知,每年家里花在他身上,替他平息事端的银子少说也有两三百两,饶是这样,三太太还一直说老爷偏心,喜欢老四,根本不把二少爷放在眼里。四弟虽然也顽皮,但从来不像他这样,专干泯灭良心的事,先前只不过抢人家的古董字画,现在到好,连人也抢了。那个女人是卖身葬父的可怜人,本来已经被高员外的儿子买下了,老二他若想要,可以出比人家更高的价买回来,干嘛要抢。哼,说起来,二少奶奶也不是个好东西,听说二少爷抢回去的古董字画她趁人不备就叫弱蕊拿出去卖给古董行,得的银子就进自己的腰包,所以弟妹,我们家是外头好看,里头空。外面不知道的人以为我们是高门大户,每天都过着神仙似的日子,哪知里面居然是这么个样子,要是让外人知道我们原来是这样的,恐怕就不会羡慕我们这样的人家了。”说着彩新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她是深有体会的,自从杨飞贪墨了官中的钱远走高飞之后,彩新就把世事人情全都看穿了。
婧姝见彩新说出这样的话,知道她是有感而发,忙扯开话题:
“两为姐姐过来是不是有事要对婧姝说?”
彩靳见彩新脸上蔫蔫的,知道她因为姐夫的事所以才这样,现在彩靳最担心的人就是姐姐,她还怀着身孕,万一有什么闪失,可不是闹着玩的。
彩靳接过婧姝的话题,道:
“弟妹,我们确实是有事找你,前几天姐夫写信回来了。”
婧姝诧异的看着彩靳,道:
“这么说,有姐夫的消息了?”
彩新厌恶的说:
“他是死是活已经与我束彩新没有一点瓜葛。”
婧姝看了看彩新,想,如果真像你说的这样,你现在又怎么会到我这里来,你到我这里来的目的无非是想找一个商量的人。
彩靳见姐姐又生气,就劝她:
“你少动些肝火,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得为你肚子里的那位着想,老是动不动就生气,万一伤到了肚子里的那位怎么办。”
彩新咬着牙说:
“我恨不得他现在立即死在我肚子里,这样总好过将来生出来之后被人指着鼻子骂没有爹的野种,若他是个男孩,到宗学里去上学,说不定还会被那些顽童欺负。”
婧姝安慰彩新:
“姐姐想多了,你怎么也不想想我们是什么身份,谁还敢欺负我们家的孩子。”
彩靳也说:
“弟妹说的没错,姐姐现在担心这些为时太早了,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姐姐何必做那杞人之忧。”
彩新沉重的叹了口气,似乎要把心中的郁结全都叹出来似的。
此时彩靳对婧姝说:
“我和姐姐商议着想找一个人去客栈跟姐夫见面,弟妹觉得找谁去比较好?”
婧姝道:
“不如让四姐夫去吧。”
彩靳笑道:
“本来是打算让你四姐夫去的,但昨天你四姐夫到杭州进一匹丝绸去了,所以我想着是让四弟去好呢,还是让三弟去好。四弟和三姐夫比较要好,让他去,可能更好些,不过四弟现在人不在家,陪大娘去了广陵,如果等他回来再去找你三姐夫,恐怕你三姐夫的病得不到及时的医治,会出事——”
彩靳说起杨飞的病,彩新沉着声打断她:
“他病了怎么不去死,如果换做我是他,早就一头撞死了,还有什么脸面活在世上,我看他骨子里就是一个坏人,贪墨了官中的钱扔下我和肚子里的孩子远走高飞的时候他是怎么想的,想的必定是要和外面的那只骚狐狸双宿双栖,现在病了,身子垮了,就想着家里面的人能去救他,他把我当什么了。”说着彩新忍不住掉下泪来,彩靳和婧姝只能又安慰她。
听到这里,婧姝才知原来杨飞病了。
“三姐姐别哭,小心伤了身子,既然三姐夫写信给你说他病了,说明他已经到了穷途末路,先前的事情还是算了,况且他贪墨的钱财并不多,最重要的是大娘没有让我们陪,就这样混过去了,其实对我们来说也没什么损失。”
彩新冷道:
“我是不会让他回来的,即使他病的快死了,只剩下一口气了,我连口薄棺都不会给他,裹一条草席随便往乱葬岗一扔就算了,凭他的尸体是被野狗吃了,还是暴尸在外。”
彩靳见姐姐又生气,皱着眉头说:
“你怎么又说这种没意思的话,你我是姐妹,你的为人难道我还会不知道?你是刀子嘴,豆腐心,正所谓一日夫妻百日恩,我就不相信到时候你真的会这么狠。”
彩新见妹妹这么说,冷笑着,尽管她在笑,不过婧姝发现她眼中居然有泪,看到这一幕,婧姝的心往下一沉,特别是刚才彩靳说的一番话——一日夫妻百日恩,这句话就像一记重锤敲在婧姝心上,她想到了自己和星遥,他们不也是夫妻吗。想到这里,婧姝心里隐隐升起一股罪孽感,她一开始嫁给星遥的时候,心并不在他身上,为此她也曾彷徨过,痛苦过,挣扎过,不过自从上次在医馆里星远对他剖心露肺之后,她发现通过这些日子的相处,她开始慢慢喜欢上了星遥,尽管星遥不那么成熟,有时候还显得有点孩子气,可至少星遥乐观,阳光,一副大咧咧的样子,就算遇到天大的事都能用他的欢笑带过去,婧姝欣赏的正是星遥身上的这一点。
然而婧姝又何尝不知道,当她的心和星遥越靠越近的时候,另外一个人已经深陷泥潭到了不可自拔的地步,她理解星远对自己的一片深情,但他的想法让婧姝觉得震惊,自己是不可能和他到没有人认识他们的地方隐居起来的,因为自己不想伤害更多的人,如果跟他两个远走他乡之后,爹和娘该怎么办,特别是娘,她会因为思念自己而整天流泪,自己实在不想看到这悲戚的一幕。
就在彩新和彩靳说话的时候,婧姝脑海里已经电光火石般想了这么多,当彩靳问婧姝弟妹觉得让四弟去见三姐夫好,还是让三弟去见三姐夫好,四弟和三姐夫比较要好,让他去可能比较方便,不过他现在去了广陵,最早也要二三天后才回来。三姐夫在信上说他病了,若不去看他,不是显得很不近人情。
听完彩靳的叙述,婧姝道:
“那么就让三少爷去吧,若三姐夫病了,就让他请一个大夫过去给他瞧病,若他有什么需要的,我们也尽量满足他,怎么说大家都是自己人,自己人哪里来的隔夜仇。”
彩新轻哼了一句,她对丈夫杨飞始终心存恨意。见了彩新的样子,婧姝心想,她这样到也不是冷酷无情,无论换做谁都会像她这样,三姐姐的心不坏,只是三姐夫实在太伤她了,其实她心里比谁都难过。
“那就这么定了,待会让三弟去见姐夫。”彩靳道。
姐妹两个又坐了会儿,说了会儿闲话,婧姝和彩靳尽量说些愉快的话题,因为她们不想彩新太过伤心。
此时婧姝心里有一个疑问,刚才进来的时候彩靳看了眼她摊在坑桌上的账册,她对彩靳说这里面有好几笔账目都是重的,比如冰玉的月例,每个月除了从官中支取和瀮烟等几个大丫鬟一样的八两纹银的月例之外,还会从二太太的账上另外支取五两纹银,这是从这个月开始的,先前并没有类似的情况,当婧姝把心里的疑问对彩靳说了之后,彩靳和彩新相视一笑,没有作答,不过婧姝从两人诡异的神色中发现,两人似乎有什么事瞒着自己。于是等姐妹两说完杨飞的事情之后,婧姝就把疑问对两人说了。
“这——”彩靳吞吞吐吐,好像很难回答的样子,她把求助的目光看向彩新,还是彩新反应快,先朝妹妹微微摇了摇头,然而尽管两姐妹之间的表情做的很快,但还是被婧姝发现了,婧姝满腹狐疑,想,到底有什么事不能让我知道,要弄得这么神秘,她们两个在我面前从来没有隐瞒过什么,今天到底是怎么了?
“弟妹,我们走了,你大病初愈,好好在家将养。”说着,彩新朝彩靳使了个眼色,道:
“咱们走。”
婧姝的心往下一沉,看来两位姐姐不想告诉她有关冰玉的月例为什么会从二太太那边多支五两的内情,既然她们不肯说,再问也没有用,婧姝让小丫头送两人出去,待两人走了之后,婧姝觉得闷闷的,总不是滋味,感觉两人肯定有什么很重要的事瞒着自己,那么到底是什么事呢,婧姝想破脑袋都想不出来。
彩靳扶着彩新一起回来,走在路上的时候,彩靳趁正好没人,对姐姐说:
“刚才你为什么不让我说,她早晚都会知道,何不刚才就告诉她。”
彩新道:
“你傻啊,万一我们告诉了她,她冲我们发火怎么办?我们不是没事找事吗?”
彩靳为人厚道,只见她皱着眉头,一脸苦涩的说:
“她跟我们这么好,我们不肯告诉她,我总觉得对不起她似的。”
彩新拍了拍妹妹的肩,说:
“我可不想自讨没趣,你也别这样,千万不要告诉她,姐姐不会骗你,她知道了之后肯定不会同意。”
彩靳眨巴着眼看着彩新,说:
“姐姐,我怎么觉得我们这么坏,她前前后后不知道帮了我们多少事,我们心知肚明,却在她面前瞒得这么紧,若是让她知道了,今后我们还有什么脸面见她。”
彩新说:
“就你唧唧啧啧磨叽人,哪有你说的这么严重了,我们不告诉她,是不想触她心里最痛的那个地方,人是躲是非的,不是惹是非的,我就说你这个人太实诚,有时候做人要知道拐弯,不是她对你好,你就什么事情都要对她说,这样你在别人面前不是像透明似的,一览无余,让人一下就能看穿你了吗?你听我的不会有错,姐姐不会骗你,等她知道了那个事之后保证不会依。”
彩靳愁眉不展,不把那个事告诉婧姝,总觉得做了什么坏事似的,彩新就不像她这样,因为彩新做人比较圆滑。
婧姝歪在炕上,觉得百无聊赖,花猫在椅子上跳上跳下,现在也只有这只猫能给婧姝带来少许快乐。
“来,到我这里来。”婧姝朝花猫张开手臂,调皮的花猫喵叫了一声,朝前一蹿蹿走了,婧姝摇着头,笑道:
“真是个鬼灵精。”
正说着的时候,门外响起绵绵的声音:
“姑娘真的有未仆先知的本事,你怎么知道我们回来了,还叫我的名字呢。”
绵绵小的时候婧姝就一直叫她鬼灵精,所以绵绵才会这么说。
筝儿不解其意,惊讶的看着绵绵,道:
“原来你还有一个名字叫鬼灵精。”
绵绵道:
“那都是五百年前的事了,还提她干什么。”
筝儿见绵绵说的夸张,伸手指着绵绵,对婧姝笑道:
“四少奶奶你快看她,越大说出来的话越没个正经,五百年前你在哪儿,该不会被你师傅压在五指山下吧。”说完,筝儿朝婧姝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婧姝见两个丫头说笑,觉得有意思,笑看着两人。
绵绵伸手去拧筝儿的脸,道:
“什么被师傅压在五指山下,你当我是猴吗?”
筝儿边躲绵绵,边说:
“你不是猴是什么,听说你原来姓孙,叫孙梅,是四少奶奶给你改的名。”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快说,趁我不在的时候,你在姑娘面前都说了我哪些坏话?你今天如果不肯放老实,从实招来的话,我就撕烂你的嘴。”说着,绵绵又伸手去拧筝儿的脸。
筝儿一会儿躲在门后,一会儿躲在婧姝身后,喊:
“四少奶奶救命,绵绵要撕烂我的嘴,我的嘴若被你撕烂了,你得陪我。”
绵绵瞪圆双目,手叉在腰际,气鼓鼓的说:
“我就偏不陪。”
筝儿反应很快的接口道:
“你不陪就把你的嘴切下来给我。”
筝儿说的婧姝和绵绵都笑了,婧姝边笑边说:
“把嘴切下来给你,你当切菜吗?”
筝儿撅着嘴,道:
“我不管,绵绵若撕烂了我的嘴,我就把她的嘴切下来,装在我身上,我还嫌我的嘴笨呢,若换了人家的嘴,我也能说溜须拍马的话,也能招主子喜欢,如此到还不如换一张嘴呢。”
绵绵见筝儿这样,早就气坏了,又要去拧筝儿的脸,筝儿这次学乖了,躲在婧姝身后死活都不肯出来。
“姑娘你还护着她,她刚才明明是在骂我溜须拍马,姑娘你让开,我今天偏撕烂她那张嘴不可。”
筝儿有婧姝做她的挡箭牌,开心的在那边手舞足蹈,绵绵越急,她舞蹈的就越开心,婧姝见两人玩闹了一阵,就把两人劝开了。
“好了,别闹了。绵绵,你不许再拧筝儿的嘴,筝儿,你也不许说那个话来促狭你绵绵姐姐。我问你们,刚才你们去过那边了吗,那个人怎么样,难道还怪我坏了她的好事?”
绵绵撇了撇嘴,一脸不屑的说:
“姑娘你理那起子没脸的东西干什么,我算是看穿了,她这样根本就是要姑娘难堪。也不知道是不是被人挑唆的,我怀疑又是三房那边的人,或者大少奶奶在背后给姑娘上了眼药,唆使那个没脸的这么做。”
筝儿也是一脸愠怒,嗡声道:
“四少奶奶待她就像主子似的,饶是这样,她非但不知道感激四少奶奶,居然还把一口毒气喷在四少奶奶身上。就算有人拿刀子架在我脖子上,我都不会相信四少奶奶会做那个事,绵绵说的不错,那个主之所以这样,指不定是被那些人挑唆的。”
婧姝冷道:
“我被人污蔑又不是一次两次了,对这种事我早就习以为常,我只是觉得奇怪,她为什么一口咬定是我唆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