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都回去吧,表小姐都已经走了。”瀮烟失望的说。
翠屏笑了笑,道:
“我才刚来她就走了,要是再跑快点就能拦住表小姐了。”
婧姝心想,你跑再快也未必拦得住她。此时只见翠屏对婧姝笑道:
“今儿个是四少奶奶的生辰,我还没有给四少奶奶道贺呢。”
婧姝笑了笑,说:
“多谢翠屏姐姐,没想到我的生辰弄的大家这么忙碌。”
瀮烟直到这个时候才知道今天是四少奶奶的生辰,只见翠屏对瀮烟说:
“我也是早起听老爷和四太太说起才知道的,老爷央四太太去家庙把四少奶奶接回来就是想好好的给她庆祝一番,但是四少奶奶却不肯,说自己不想逾越,你看,若是换了别人,恐怕早就欢天喜地了。”
瀮烟道:
“是啊,要知道老爷很少关心底下人的事,如今老爷亲自过问四少奶奶的生辰,别人是巴不得这样,四少奶奶居然不要,可见四少奶奶不是那种爱出风头的。”
婧姝见翠屏和瀮烟两个一个劲的夸赞自己,她听了却有一种异样的味道,她们当着自己的面夸自己,不知是否出于真心,但无论如何做人还是应该谦逊,今日如果接受了老爷给自己操办的生辰宴,就成了府上的异类了。放着这么多太太、少爷、小姐的生辰不过,偏要大操大办自己的生辰,婧姝觉得就算老爷再疼她,她都不能受这么大的一份礼。
和翠屏瀮烟道别,回到屋里,冰玉她们不知为了什么事正在那里说笑。见婧姝进来,绵绵笑道:
“姑娘你猜,筝儿最厉害的本事是什么?”
婧姝疑惑的说:
“筝儿是谁?”
冰玉见状,忙跟婧姝做解释:
“筝儿是**,既然到了府上就不能用庙里的法号,于是想着给她重新取一个名字,筝儿这个名字是绵绵想出来的,若四少奶奶觉得好,就用这个名字。”
婧姝笑道:
“这名字不错,既好听又容易记,以后**就改名叫筝儿吧。你们笑什么笑的这么开心,说给我听听,让我也乐呵乐呵。”
冰玉正想开口,弱蕊走了进来,弱蕊身后跟着一个小丫头,小丫头手上捧着一个四方锦匣,弱蕊一进来就要给婧姝拜:
“祝四少奶奶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婧姝赶紧扶起弱蕊,笑道:
“你怎么一进来就拜我?”
弱蕊道:
“今儿个是四少奶奶的生辰,二少奶奶因为身上不大好,所以不能亲自过来给四少奶奶贺寿,二少奶奶吩咐的,叫奴婢给四少奶奶磕一个头,再把礼物送上,算是尽她的一点心意。”说着,弱蕊真的朝婧姝磕了一个头。
婧姝命冰玉扶起弱蕊,弱蕊拿了跟在身后的小丫头手上捧的锦匣,呈给婧姝,道:
“四少奶奶,这是我们家二少奶奶的一点心意,里面是一柄金钗,一副玉镯。”
婧姝听了礼物的名字,心想,关露祺这次出手可真大方,送了金钗又送玉镯,这份礼好像太厚了。尽管心生疑窦,但送的礼是不能退回去的,婧姝命冰玉收下,同时又让绵绵去箱子里拿了一尺宫样锦缎出来。
“这是我给你们家二少奶奶的,不是什么贵重的物件,只是图它花色比较新颖,是宫里新制的,拿回去随便你们家奶奶怎么用,即使赏给底下的丫鬟们做衣服也使得。”婧姝说的淡然,但识货的人一看就知道送出去的锦缎要二十两银子一匹。
弱蕊谢过婧姝,拿着锦缎走了。
待回到家里,关露祺开始懊悔起来:
“你说说看,送出去的东西居然打了水漂,能不叫人心疼吗?”
弱蕊满腹狐疑,问关露祺:
“二少奶奶怎么了?”
关露祺正在生气,撇了撇嘴,说:
“先前四太太亲自把她从家庙接回来,莲花小筑那边的小丫头弄雪跑过来跟我通风报信,说老爷要亲自操办四少奶奶的生辰,我一阵紧张,觉得这到是个好机会,可以改变老爷对咱们三房的看法,所以命你送了那些东西过去,哪知你前脚刚走,弄雪又跑了来,说四少奶奶已经推却了老爷的好意,生辰宴不办了,随便在自己屋里吃碗面就行了。唉,我这次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难怪关露祺会送金钗和玉镯给婧姝,原来她想讨老爷的欢心,并不是出于本意。
弱蕊见二少奶奶气呼呼的,就安慰她:
“咱们也没有白送,二少奶奶你看,这些缎面就是她返还我们的。”
此时关露祺才注意到弱蕊捧在手上的锦缎,关露祺也是识货之人,一看就知道这是上等缎面,看到锦缎,关露祺的气总算消了点,但心里毕竟还有点不舒服,因为她始终觉得自己送给姚婧姝的金钗和玉镯的价值远远超过那匹锦缎。
弱蕊刚走,碧莲碧荷相携而来,两个人一进来就笑道:
“寿星在哪儿,我们来给寿星拜寿了。”
“你们怎么也来了,快请进。”婧姝见两人手上都拿着锦盒,就知道是送她的礼物,没想到自己的生辰会惊动这么多人,婧姝为人恬静,不喜欢热闹,如果四太太不来家庙接她,她连自己的生辰都忘了。
“四少奶奶,这是我们家姑娘给你的,我们家姑娘也不知道四少奶奶喜欢什么,所以送了四匹布给四少奶奶,若四少奶奶想做什么新鲜衣服,就自个做去。”碧莲说。
“回去代我好好谢谢四姐姐,她有心了。”婧姝见彩靳送的四匹布到很有特色,有缎子、轻纱、丝绸,纱和丝正好用来做夏秋的衣服,缎子一共两个颜色,深色的可以做冬天的衣服,颜色稍浅的正好做秋天的衣服。,彩靳想的可真周到。
此时只见碧荷说:
“我们家三姑娘送的虽然没有四姑娘精致,但我想这几样东西四少奶奶肯定用得上。”说着碧荷打开锦盒,里面放着文房四宝,婧姝一看就知道这些用物都是极好的,就拿那款砚台来说,是正宗的端溪砚。
“谢谢三姐姐,你回去也代我好好谢谢她。”婧姝对碧荷笑道。
碧莲碧荷两个人坐了会儿,婧姝同样送了两位姐姐每人一匹宫样绸缎,碧莲碧荷两个前脚刚走,瀮烟来了,瀮烟带来的是婆婆送给儿媳妇的红包,婧姝觉得这个得自己亲自过去答谢。瀮烟前脚刚走,四太太屋里的冬梅、玉香、穗儿来了,她们带来的自然是四太太母女三人送的礼物,这个上午婧姝屋里送礼的人送走一拨又来一拨,直忙到快吃午饭的时候,才得了会儿空闲。
婧姝让筝儿打扮起来,待会给婆婆送寿面的时候她正好带她过去,筝儿跟冰玉的身量差不多,因为比冰玉要瘦,所以穿在身上的衣服显得有点大,特别是袖子肥了很多,绵绵打趣的说筝儿的样子像唱戏的,筝儿见绵绵开她玩笑也不恼,说,是我自己太瘦,难怪穿在身上像唱戏的。因为头上没有头发,婧姝觉得戴尼帽不合适,就用一块颜色素雅的花布把筝儿的光头包了起来,如此到也不显得奇怪,反而增添了几分俏丽,原来筝儿脱下尼袍,穿上寻常衣服之后竟是个清秀的小丫头,连冰玉见了都夸筝儿比绵绵好看,绵绵也不生气,赞许的点着头,说:
“原来我的妹妹是个美人胚子,比我俊多了,等过几个月头发留长了,会比现在还要好看。”
筝儿见绵绵夸她,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光光的脑门,说:
“绵绵姐姐又取笑我了。”
筝儿第一次当差,端着寿面,来到林氏屋里。
“太太,四少奶奶来了。”瀮烟进去通传。
林氏正准备吃饭,见了婧姝,说:
“今儿个是你的生辰,你怎么不早说,若不是老爷让四太太去家庙喊你回来,连我都被蒙在鼓里。”
婧姝见婆婆脸上的神色有点僵硬,自从进来到现在婆婆还没有朝她看过一眼,说话的语气也闷闷的,像正在气头上。
“娘,实不相瞒,婧姝连自己的生辰也忘了。”说着,婧姝一脸尴尬。
林氏狐疑的瞥了她一眼,沉声道:
“你可真是贵人多忘事啊。”
婧姝见婆婆似乎话中有话,忙跪了下来,低着头,小心翼翼的说:
“娘,婧姝造次了,以后再也不会这样,请娘息怒。”
林氏见儿媳妇跪下,原本郁积在心里的气消了大半,只见她对站在边上的瀮烟使了个眼色,瀮烟会意,边扶起婧姝边说:
“四少奶奶快起来。”
婧姝仍旧跪着不敢起来,因为她没有得到林氏的准许,直到林氏说你起来吧,婧姝才从地上站了起来。
婧姝真不愧是个聪明人,林氏原本窝了一肚子火,自己儿媳妇的生辰自己居然是最后一个知道的,而且接儿媳妇回来的人是四太太,而不是她这个正儿八经的婆婆,如此显得她这个婆婆跟自个的儿媳妇过不去似的,落了别人多少口舌。除了婧姝的事,今儿个叫林氏烦心的事还有一桩,那就是香香,香香原本在院子里跟小丫头们放风筝,玩的好好的,没想到会被远儿羞辱,林氏刚审问完几个跟香香一起玩的小丫头,三少爷是怎么羞辱表小姐的林氏已经了解的一清二楚。
“娘,这是我亲自做的寿面,您尝尝。”婧姝把放在瓷碗里的面端到林氏跟前,林氏一看,见怎么只有一碗光芒,眉头立即皱了起来,脸露不悦之色,连边上的瀮烟都替婧姝捏一把汗,悄声提醒她:
“四少奶奶,太太不吃光面。”
婧姝对瀮烟笑了笑,此时只见她像变戏法似的,从另一只稍大一点的汤碗里舀了一勺黄橙橙的汤汁在瓷碗里,瓷碗里的面淋了汤汁发出“嗞”的一声,伴随声响而来的是一股清香,仔细一嗅,像是鸡汤的香味。弄好之后,婧姝用帕子垫着,把面恭恭敬敬呈给林氏,说:
“娘,这是伊面,你尝尝,很鲜美的。”
“伊面?”婧姝说的面的名称林氏从来没有听说过。
婧姝跟林氏解释:
“广东那边的人最喜欢吃这个,先熬一个汤汁,鸡汤、三鲜汤、蘑菇汤都使得,然后把面煮熟,煮好之后放在油锅里一汆,吃的时候再在面上淋上事先熬好的各种汤汁就成了。”
瀮烟把筷子递给林氏,笑道:
“太太快尝尝,冷了可就不好吃了。”
林氏看了看碗里的面,似乎正在研究这玩意到底好不好吃,等她尝完一口,觉得面的味道的确与众不同,紧绷的脸上才有了笑容:
“味道果真不一般,吃在嘴里觉得特别香。”
婧姝见婆婆爱吃,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美食真的能让人的心情变得愉快。林氏吃面的时候,婧姝仍站在边上,林氏似乎发现有点不对劲,招呼婧姝坐下,有了婆婆的准许婧姝才敢坐下。可能婧姝的手艺不错,做的面太可口了,也可能林氏从来没有吃过伊面,觉得新鲜,因此一口气就吃了大半碗,等林氏把头从碗上抬起来的时候,正好看到站在婧姝身后的筝儿,于是问道:
“这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在头上包一块花布?”
婧姝就是想让婆婆自己问,这样就好告诉婆婆筝儿的身份。
“娘,她叫筝儿,是我从家庙带回来的,我屋里正缺一个跑腿的小丫头,筝儿是家庙的尼姑,我见她乖巧伶俐,问她愿不愿意到府上当丫鬟,她说愿意,因此我把她带了来,如今想讨娘的示下,如果娘答应,我就把她放在屋里了。”
林氏仔细端详着筝儿,觉得这丫头生得白白净净,一看就知道是个聪明的。
“既然你屋里缺人,那就这么着吧,不过下次可不许这样,如果你屋里缺人就早点跟我说,我让人给你找好的使唤,她是家庙的尼姑,这还使得,若换做外面随便带进来的,我可就不依了,谁知道干不干净。”林氏道。
婧姝知道府上选丫鬟是有一套程序的,她这样确实越矩了,因此婆婆这么说也是有道理。
“筝儿,还不快谢过太太。”婧姝道。
筝儿跪下给林氏磕了几个头,道了谢,如此筝儿算是府上的丫鬟了,从今天开始会在婧姝屋里当差,月例和小丫头们一样,每个月十文钱。筝儿做梦都没有想到自己会有今天,不但可以告别枯燥的寺院生活,还可以拿月例,筝儿觉得自己终于能和从前的苦日子彻底告别了。
服侍婆婆吃了面,婧姝又去莲花小筑服侍老爷吃面,老爷也对婧姝做的伊面赞不绝口,老爷年轻的时候三山五岳跑了不少,伊面二十几年前他在广东做生意的时候吃过,老爷是个美食家,觉得儿媳妇让他重温了二十几年前的味道。
从老爷屋里回来的时候早就过了午时,此时婧姝才顾得上自己的午饭。冰玉亲自下厨,给她做了碗荷包蛋面,婧姝见了荷包蛋面就想起家里的娘,以前在家里的时候生日一天娘也总是会给自己做一碗这样的面。这是她出嫁之后过的第一个生日,婧姝吃着吃着眼圈就红了。
绵绵见状,知道姑娘这样准是想娘了,就劝她,婧姝对绵绵说,她没事,此时冰玉带着筝儿下去用饭了,绵绵先前已经用过,所以留下服侍婧姝。
“姑娘,你知道刚才我和冰玉姐姐在笑什么吗?”
见绵绵这么说,婧姝方才想起刚进门的时候冰玉和绵绵正在那里说笑。
“你们在笑什么?”
绵绵笑道:
“姑娘,你猜的一点都不错,梅春真的是花婷秀,新月楼的花魁,不过就在姑娘去家庙的那天晚上,四爷好好的把她奚落了一顿,大冷天的只穿一件肚兜站在外面,后来是朦胧给她衣服穿,她才不至于冻死。”
“哦?”婧姝疑惑的看向绵绵。
绵绵见姑娘什么都不知道,把花婷秀如何勾引四爷,四爷如何令花婷秀上当,后来又如何羞辱她,把她扔在外面的经过对婧姝说了。婧姝此时才体会到星遥的苦心,当自己跟他说梅春就是花婷秀的时候,星遥装聋作哑,还说她小气、嫉妒,连一个青楼女子的干醋都要吃,可当自己不在家的时候他就用这种卑鄙的方式把花婷秀赶了出来,算是替自己报了仇,替他正了名。嫁给他这些日子,婧姝第一次感觉和星遥之间的距离这么近,心里暖暖的,有一种骄傲的感觉。
就在这个时候二门上的小丫头靑螺跑了进来,她手上拿着一个包袱,绵绵问她:
“这又是谁送的?”说到这里,绵绵回头对婧姝笑道:
“今儿个送礼给姑娘的人太多了,姑娘你猜,这是谁送的?”
婧姝摇头笑道:
“我不知道。”
站在廊下的靑螺说:
“这是四少奶奶的娘送的,绵绵姐姐还不快替四少奶奶拿进去。”
听说是娘派人送来的,不用绵绵拿进来,婧姝早就自己跑出去拿了。
“知道我娘让谁送来的吗?”
青螺道:
“还是上次那位,叫沈大。”
沈大是沈槐家的大儿子,婧姝问靑螺:
“沈大走了吗?”
靑螺道:
“没呢,这回子正坐在门房喝茶来着。”
婧姝想,沈大肯定在讨自己的示下,看看自己对娘有什么话要讲,或者有什么东西要带给娘。娘吃的穿的用的一样都不缺,可就算这样婧姝总想着要送点她什么,不过细细一想,又觉得还是什么都不要送的好,若是被哪只不安好心的眼睛看见了,不知又会编派出多少是非来,说自己倒贴给娘家什么什么,现在的婧姝比从前更加谨小慎微,因为她知道生活在像束府这样的大家族里某些人会把介豆之微的小事说成天都快塌下来的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