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冰玉说的那样,朦胧这丫头不简单,她算是服侍爷的丫鬟里第一个开脸的。星遥昨天晚上没有回来,大娘有事派他到邻县去了,婧姝轻抚着枕巾上绣的鸳鸯戏水的图案,记得那是去年的这个时候自己亲手绣上去的,母亲说再过一二年就给她定亲,所以才绣了这对枕头,可没想到的是她会这么快嫁人。虽然嫁的地方不远,但却不能和爹娘同住一个屋檐下,婧姝有点感叹命运的不公,这就是做女子的无奈之处,但凡要是个男人就不会有这种痛苦。就在这时候,婧姝发现枕头底下好像有一样硬硬的东西,把枕头移开一看,惊讶的发现居然是一支发钗。
这支喜鹊造型的发钗让婧姝觉得很眼熟,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婧姝的记性一向都很好,她仔细回忆着,忽然她发现这枚发钗不正是梅春戴过的吗。昨天她和大少奶奶一起来的时候戴的正是这枚发钗。
“梅春的东西怎么会在枕头下面?昨天她来过内室,难道是那个时候放在这儿的?”婧姝手上拿着发钗,越想越奇怪,对梅春的来历和身份再次起了疑心。
“四表嫂在家吗?”此时婧姝听见门外传来香香的声音。
“表小姐,梅春姑娘,请坐,四少奶奶在里面,我去叫她。”不一会儿冰玉走了进来。
“是不是香香和梅春来了,我这就出去。”婧姝把发钗藏在袖管里和冰玉一起走到外面。
梅春还是像昨天那样打扮的花枝招展,脸上还涂了脂粉,一靠近她就闻到脂粉的香味。婧姝有点奇怪,香香怎么会和梅春结伴一起来。
“四表嫂恭喜啊。”香香一见婧姝就向她道喜。
婧姝笑道:
“喜从何来?”
香香笑着走上前来,看着婧姝说:
“四表嫂马上就要做当家人了,难道不是天大的喜事?”
婧姝笑了笑,说:
“这全仰仗大娘的疼爱,我是没有什么本事的。”
香香指着婧姝对坐在边上的梅春道:
“表姐,四表嫂最会假谦虚,其实她可能干了,连姨母都说遥儿媳妇有大娘的风范,她居然还说自己没有本事,她若没有本事,那我们这些人都成了什么了。”
婧姝见香香这么说笑而不语,这丫头也是个鬼灵精,说穿了她不是嫌自己太能干了,只是不好那样说,显得自己妒恨似的,所以就拼命给自己戴高帽。
梅春见香香夸赞婧姝,露出一副似笑非笑的神情,说:
“四少奶奶当然是好的,否则四爷怎么会看上她。”
婧姝心里咯噔了一下,她想我和你素无恩怨,但你说出来的话怎么酸溜溜的,好像我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似的。此时令婧姝感觉奇怪的事情发生了,香香居然轻碰了碰梅春的胳膊,脸上的表情显得很严肃,梅春朝香香暗暗点了点头,两个人给婧姝的感觉是,梅春刚才的话在香香看来是危险的,为了防止她说错话,所以想提醒她。这下婧姝就觉得两个人的关系有点奇特,她们绝不是刚刚才认识没几天,两个人这么默契,应该早就认识了。
此时冰玉过来给两位上茶,梅春看着茶盏,笑道:
“我每次来,四少奶奶都用茶招待,可见四少奶奶是个喜欢品茶的人。”
婧姝道:
“我只不过爱喝茶罢了,哪里敢说自己会品茶。”
梅春喝了口茶,慢条斯理的说:
“人都说爱茶的女人讨男人欢心,难怪四爷这么喜欢四少奶奶。”
婧姝诧异的看着梅春,觉得她今天处处针对自己,不知所谓哪般。她没有这么简单,让我试探一下她的身份,只见婧姝从衣袖中摸出一枚发钗递到梅春跟前,笑道:
“梅春姑娘,这是你的发钗吧?”
梅春愕愣的看了眼桌子上的发钗,然后把它拿在手上,翻来覆去看了会儿,又重新放回到桌子上,对婧姝笑道:
“四少奶奶搞错,这枚发钗不是我的。”
婧姝已经从梅春装模作样的神情上看出发钗是她的,况且她记得昨天梅春还戴过,但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她居然不肯承认发钗是她的。
此时只见香香拿了放在桌子上的发钗,端详了一番,说:
“好精致的发钗,四表嫂这该不会是你自己的吧?梅春姐怎么用得起这么好的发钗,梅春姐你说是吗?”
梅春道:
“正是。”
婧姝见两个人一唱一和配合得很默契,就算她再笨都知道两个人的关系肯定非同一般。
“我自己的东西怎么会不认识,我从来没有这样的发钗,既然梅春姑娘说不是你的,那就奇怪了,它究竟是谁的呢?”这么说着,婧姝皱起了眉头。
香香两个眼珠子在眶中骨碌碌一转,对婧姝说:
“四表嫂在什么地方捡到这枚发钗的?”
婧姝笑了笑,道:
“说起在什么地方捡到的,这可就奇了,真像撞鬼了似的,我居然在枕头底下找到它的,姑爷去邻县了,昨儿晚上没有回来睡,刚才铺床的时候发现它居然放在姑爷睡的枕头底下——”
婧姝说到这里,香香忽然大惊小怪的叫了起来:
“四表嫂大意了,照我看这枚发钗肯定是四表哥带回来的?”
婧姝摆出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神情,疑惑的看着香香,说:
“你四表哥是男人,这个发钗明明是女人用的东西,你四表哥怎么会有?”
“噗——”梅春忽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说:
“人都说四少奶奶冰雪聪明,原来是别人夸大其词了,四少奶奶居然连这个弯子都拐不过来。”
婧姝再次装傻充愣,一脸疑惑的看着梅春,问她:
“我什么地方拐不过来了?”
梅春道:
“发钗肯定是外面的女人送给四爷的,四少奶奶连这个都猜不出,别人居然还说你聪明呢。”
婧姝故意激动的说:
“不可能,四爷不会做这样的事来伤害我,况且就算他在外面有了女人,怎么会把外面女人的东西带回家,这不是在犯傻吗?”
梅春像是在对婧姝,又像在对自己说,只见她冷道:
“你本来就很傻。”
婧姝见梅春侮辱她,心下恼恨,但为了搞清楚梅春的真实身份,婧姝只能强压怒火。笑了笑,说:
“姑爷的为人我清楚,他不会在外面花天酒地的。”婧姝这话是针对刚才梅春说的“发钗肯定是外面的女人送给四爷的”这句话。
梅春脸上的神色显得有点不屑。这个时候香香皱着眉头,略有所思的对婧姝道:
“四表嫂可能还不知道,表哥在还没有和你成亲的时候跟新月楼花魁花婷秀好的很。”
在香香说这个话的时候冰玉使劲的对她挤眉弄眼,意思是叫她快住嘴,四爷在外面养粉头的事怎么能说给四少奶奶听,冰玉心想,这表小姐也太不知事了。但不知香香看见了冰玉的挤眉弄眼没有,她继续说下去:
“四表哥这个人风流惯了,几年前还出过艾菊的事,人家为了四表哥连家都不要了,结果却弄了个悲剧收场,唉,所以人都不要长得太好看,四表哥俊逸潇洒,难怪会有这么多女人看上去,这就是物极必反,若一个相貌平平的人,但没有这些儿女情长的烦恼,四表嫂,你说是吗?”
婧姝冷道:
“我不知道。”
梅春说:
“四少奶奶这么聪明的一个人怎么会不知道?”
婧姝笑道:
“是吗,我聪明吗,刚才不知道谁说我傻。”
梅春被呛了一口,神色有点讪然,起身离座,对婧姝福了福,道:
“四少奶奶打搅你休息了,表姐还在家里等我呢,我得回去了。”
此时香香也起身告辞,见两个要走,婧姝刻意挽留了一番,两人都说家里有事不坐了。当梅春前脚刚跨出门口,婧姝忽然叫了一句:
“花婷秀。”
“嗯。”梅春嗯了一句,婧姝盯看着她的背影,心想,你不就是花婷秀吗,新月楼的花魁,香香口里的星遥在外面的相好,可是梅春只是嗯了一句,并没有转身,但她的样子,她的神情,她的举动,已经很好的告诉了婧姝她就是花婷秀。
“哼。”等香香和梅春走了之后,婧姝重重的坐在椅子上,冰玉见四少奶奶气鼓鼓的,就知道是被刚走的两个人弄的,冰玉忙安慰她:
“四少奶奶快别气了,仔细气坏了身子。”
婧姝喘息了几下,对冰玉说:
“新月楼里的粉头居然成了大少奶奶的表妹,真是亘古未有的笑话。”
冰玉还不知道梅春的真实身份,婧姝对她说了,冰玉觉得很惊讶,对婧姝说:
“我第一次见到梅春就觉得奇怪,总感觉她跟别人有点不同,如此看来梅春根本不是大少奶奶的表妹,只是不知道大少奶奶怎么会认识她,她可是粉头啊!”
婧姝冷静的想了想,说:
“这里面恐怕还有表小姐的功劳。”
“表小姐?”冰玉更加吃惊了。
婧姝觉得这些人每每生事,为的都是各自的利益,梅春的身份让她识破,这些人失去了优势,那么她们下一步又会怎么走呢?婧姝看了眼放在桌子上发钗,一条妙计涌上心头,她已经知道该什么做了。
果然梅春就是花婷秀,当婧姝在身后叫出她的真名的时候,花婷秀吓出一身冷汗,她觉得姚婧姝太厉害了,三下两下就识破了她的身份。
“大少奶奶,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姚婧姝已经知道我是谁了,再这样下去恐怕会出事。”花婷秀担心的对何敏捷说。
何敏捷一脸严肃,坐在那里不发一言,似乎在思索些什么。
此时香香对花婷秀充满了怨怼,她没好气的说:
“都是你反应慢,她叫你的时候你干嘛要答应?”
花婷秀苦涩的笑了笑,说:
“我的小姑奶奶,我这是在没有任何防备的情况下才这样的,花婷秀才是我的真名,这个名字人家叫了我二十几年,她冷不防在那里叫起来,你说我一时之间能转过这个弯来吗?”
香香对花婷秀一阵埋怨,花婷秀气的要走,这个时候何敏捷终于开口了:
“你们两个怎么窝里斗起来了?就算姚婧姝知道了你的真实身份又怎样,其他人知道吗?”
经何敏捷这么一提醒,香香和花婷秀茅塞顿开。
“是啊,除了四表哥之外,别人并不知道花大姑娘的身份,我们还继续混下去。”
花婷秀刚才还闹着要走,听了何敏捷的话,又不想走了:
“大少奶奶说的对,将来就算姚婧姝当面点破我的身份,我也死咬着不承认。”
何敏捷呵呵笑了笑,一手搂着香香,一手搂着花婷秀,说:
“这就对了,反正我们没有达到目的就不要轻易放弃,府上有的吃有的住有的穿,你只管安安心心住下。”
花婷秀乐得如此,见何敏捷怎么说,她哪里还会要走。
星远为赶香香回去,就说舅父病了,林氏听说哥哥病了,寝食难安,这天特地派两个儿子回去探望舅父。但是两兄弟骑马走到半路的时候,星远忽然调转马头,朝相反的方向疾驰而去。星遥见三哥如此,也赶紧勒转马头,追了去。
“我知道你在骗母亲,舅父根本没有病,三哥,你什么时候学会说谎了?”星遥骑在马上对星远说。
星远回头对星遥笑了笑,道:
“你说的对,舅父没有病,我那样做是有原因的,等一下你就全明白了,跟我来。”
星遥一头雾水,不知三哥想干什么,他骑马跟在星远后面。不出一盏茶的功夫,骑在前面的星远停了下来。星遥也随他翻身下马,他朝四周环顾了一下,发现这里不是伽蓝寺的后巷吗,好端端的,三哥带自己到这里来干什么?就在星遥疑惑的时候,只见星远吹了一声口哨,这时巷尾出现了两个人,一个走在前,一个走在后,走在前的那个人佝偻着,仔细一看,原来佝偻着的那个人被五花大绑了。
“走。”永福押着一个穿道袍的人来到跟前。
星遥平时也会去伽蓝寺,他见被绑着的这个人不就是许半仙吗,他怎么一身道士装束。
就在星遥疑惑不解的时候,押着许半仙的有福对星远说:
“三爷,人我已经给你带到了。”
星远道:
“嗯,你做的不错,他怎么这身打扮?”
有福道:
“回三爷的话,这个人我是在附近的村民家里找到的,我先去了伽蓝寺,那里看门的告诉我,许半仙今天没有来,可能跟山上的道士到附近的村民家里去做法式了,于是我就寻了过去,没想到他真的在那里,身上居然还穿了道袍,害得我差点没有认出来。”
星遥不知三哥为什么要把许半仙绑起来:
“三哥,这是为何?”星遥指着地下的许半仙说。
“有福,你回避一下,我有话对四少爷说。”等有福走了之后,星远踢了踢跪在地下的许半仙,许半仙苦着脸说:
“你不会束府的三爷吗,我可认得你,你才只有五六岁的时候你奶奶就带你到伽蓝寺来上香,没想到一转眼爷已经长这么大了,唉,真真的光阴似箭如白驹过隙呀。”
星远见许半仙这样,又踢了他几脚,说:
“你个老货,到了这个时候居然还给我打马虎眼,说,你收了表小姐多少钱?”
“表小姐,哪个表小姐?爷在说什么呢?”许半仙装傻充愣,星远的火一下子冒了起来,对许半仙一顿拳脚,老家伙躺在地下嗷嗷直叫。
“你居然还装蒜,都有人看见了,说你收了香香的好处,就说我四弟的媳妇克夫,这些缺德事全部都是你做的,你竟然还敢抵赖。我看不给你点颜色看看,你不认得我。”说着,星远又要揍许半仙,许半仙已经被揍怕了,赶紧跪在地下磕头讨饶:
“求三爷别打了,我说就是了,所有的事情都是表小姐让我做的,她让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做,爷要怪就去怪她,为什么要拿我兴师问罪。”
“哼,你到会强词狡辩,你若是个好人,怎么会帮表小姐做坏事,你不是会算命吗,今儿个这一出不知你算到没有?”星远冷道。
许半仙厚着面皮,嘿嘿笑了笑,说:
“不妨跟爷直言,算命那一套东西都是假的,表小姐拿钱贿赂我,非让我说他们家四少奶奶是克夫命,我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三爷,我该说的都对你说了,今儿个的教训我也记住了,我向三爷保证以后再也不敢做那样的事了,否则我就把自个的命交到三爷手上,三爷要杀就杀,要砍就砍,我不会反抗一下。”
“哼哼,你到乖觉,这个时候居然来了个金蝉脱壳,把所有的责任都往表小姐身上推,你若不是见钱眼开,怎么会做这种有损阴鸷的事?”星远恨道。
许半仙唯唯诺诺地道:
“三爷我知道错了,这回我真的知道自己错了。”
星远不再理会许半仙,转身对星遥道:
“刚才你全都看到了,香香用钱收买许半仙,让他那样做,你现在看清香香的为人了吧。有一次我看见香香从你们屋里出来,正好被我逮着,问她,她装聋作哑,竟说走错地方了。我原本想骗她回去的,但娘听说舅父病了,非要让我和你去探望舅父。我这么做你明白了吗?”
星遥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又是许半仙,又是香香,其中还牵扯到婧姝
“香香收买许半仙让他说婧姝的坏话,香香为什么要这么做?”星遥觉得所有的事情都像梦幻一样,让他觉得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