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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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后婧姝从莲花小筑回来,绵绵高兴的笑道:

“姑娘总算回来了,可想死我了。”

婧姝说:

“我也想你。”她环顾四周,见屋里的摆设还是原来的样子,问绵绵:

“姑爷呢?”

绵绵说:

“姑爷被大娘叫去了,听说大娘要去广陵选墓地,想带姑爷一起去。”

“大太太要去广陵选墓地?”冰玉拿着铺盖等物走了进来。

绵绵道:

“姑娘这几天不在家所以不知道,大娘说老爷有了下世的光景,可墓地还没有选好,所以在过年以前一定要把墓地先选好。这次大太太准备带姑爷一起去,也想历练历练他,老爷不是已经说了吗,等他百年之后祖业会交给三爷和四爷掌管,大太太现在就开始历练姑爷也是为将来做准备。”

冰玉点了点头,笑道:

“三爷和四爷是亲兄弟,两个人一个外向一个内向,老爷把祖业交给他们,可见选对人了。”

婧姝心想,将来有二房的人掌管祖业,对于像冰玉这样的丫鬟来说也是有好处的,至少不用看别人的脸色,所以冰玉才说这番话。

就在这个时候婧姝见门口好像出现过朦胧的身影,不过只闪现了一下就不见了,这丫头鬼鬼祟祟不知道想干什么,婧姝觉得她应该就躲在屋外,于是提高音量对着门口说:

“外面那个是朦胧吗?”

婧姝的眼睛果然很尖,门外站着的真是朦胧。

“四少奶奶,你回来了。”朦胧道。

几日不见,婧姝发现朦胧居然憔悴了很多。心想,这丫头一向有点奇怪,今天忽然造访说不定有什么事,刚才看到我还躲了起来,不知道她此行的目的是什么,我只拿话套她,试探一下她的真实意图。

“冰玉,朦胧来了,还不快请她进来坐。”

冰玉出去一看,见真的是朦胧,笑着拉她进来:

“你今儿个怎么有空过来,你不是你们家的镇宅之宝吗?”

冰玉和朦胧玩笑开惯了,所谓镇宅之宝指的是朦胧不大出来,一直待在家里。

朦胧见冰玉说她是镇宅之宝,笑着嗔道:

“你这丫头又胡说八道。”

婧姝道:

“若论起来,你和冰玉都是好的。”

冰玉谦道:

“我哪有这么好,四少奶奶过奖了。”

绵绵见冰玉这么说,笑道:

“冰玉姐姐就不要谦虚了,我们家姑娘一直觉得你好,就算私底下也是这么说的。”

冰玉笑了笑,道:

“大家都是好的,全都一样。”

此时婧姝叹起了气,冰玉她们奇怪的看着她,觉得好好的四少奶奶为何叹气。

“唉,我时常想像你们这么好的姑娘,不知将来哪个有福的会把你们娶走。”婧姝的话可谓触到了冰玉朦胧的痛处,只见朦胧幽然道:

“我们生来就是奴才命,等到了年纪随便配一个小厮打发出去就是了,府上的丫头哪一个不是这样的。”

冰玉见朦胧这么说,抿着嘴笑了笑,道:

“也有一个例外的,三太太先前就是府上的丫鬟。”

听冰玉这么说,朦胧笑道:

“是啊,我到忘了她,她算是攀上高枝做凤凰了。”说到这里朦胧发现自己说错话了,立即住了口,脸带讪然之色。

此时婧姝方才知道原来三太太先前是府上的丫头,难怪其他几位太太看三太太的眼神有点异样。

朦胧的小心思婧姝早就已经猜到,她对三爷有一种特殊的感情。坐了有一盏茶的功夫朦胧忽然说要走了,婧姝想她跑这么一趟,又不说明来意,谁知道这个鬼丫头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朦胧姑娘怎么要走了,何不再坐会儿?”婧姝笑道。

朦胧说:

“不坐了,四少奶奶辛苦了这几日,回到家可要好好休息。”

婧姝笑道:

“多谢姑娘关心,姑娘何不跟我们一起吃了饭再走。”

朦胧见婧姝挽留她吃饭,说了声不了,转身走了出去,朦胧走的有点急,等冰玉从里间出来,还想挽留她的时候人早就跑远了。冰玉摇了摇头,苦笑着说:

“这个朦胧,今儿个怎么古里古怪的?”

婧姝心想,她跑这么一趟肯定有事,只是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事。想到这里,婧姝对冰玉道:

“去把衣物放好,我们也该也吃饭了。”

冰玉答应着去了。婧姝坐在那里看绵绵逗花猫玩。过了不多时,冰玉慌慌张张从里间跑了出来,婧姝见冰玉一脸紧张,她也不禁诧异起来: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冰玉急促地说:

“四少奶奶,不好了,箱子被人翻动过了!”

“什么!”婧姝一下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此时绵绵也听见了冰玉的话,她第一个跑到房里,看着被翻得凌乱不堪的箱子,讶然失声道:

“真的被人翻动过了?底下的那些人难道都是死人,家里遭了贼偷都不知道,不行,今儿个我一定要拿几个人出来作筏。”说着绵绵风风火火跑了出去。

婧姝忙拉住她,急道:

“你什么时候能改改这心急的性子,就这样去问人家,谁会承认?箱子肯定是趁我不在家的时候被人翻动的,如果只是翻动了没有少掉东西,你能说遭了贼偷吗?”

绵绵冷静下来想了想,觉得姑娘说的不无道理。此时冰玉已经开始检查起了箱子里的东西,她发现并没有少掉什么,但箱子是肯定被人翻动过了,衣物放的很凌乱,原先放在下面的放到上面来了,放在上面的又放到下面去了,说明这个人翻箱倒柜的本事还真不小。

“这可就奇了,箱子被翻成这样,却一件东西都没有少,哪有做贼的不偷东西的?”冰玉越想越糊涂。

绵绵道:

“没有少掉东西,会不会多出东西来了?”

冰玉笑道:

“真是个傻丫头,怎么会多出东西来?天底下哪有这么好心的贼偷,非但不偷走点,还主动送点给咱们。”

婧姝觉得这个事情太蹊跷了,箱子既然被人动过了,但里面的东西一件不少,说明这个人不是贼偷。不是贼偷又是什么呢?难道——,婧姝有点不大敢想下去。先前府上的谣言传的漫天飞,说她和三少爷有暧昧,有人甚至看见她和星远躲在假山石后面卿卿我我,的确有一次自己是和星远两个站在假山石后面说话,这一幕肯定被人看见了,于是看见的这个人就发挥想象,说自己和三爷之间有不清不楚的关系,若不是后来自己想了个法子,用美食笼络住老爷,让他老人家给自己做主,事情不会这么快平息下来。这几天自己一直住在莲花小筑,家里只有绵绵和星遥,星遥白天都不在家,绵绵又是贪玩的性子,被人专了空子跑进来翻箱倒柜,这个人到底想要什么东西?或者他(她)根本就是来查自己的。看看箱子里是不是有不该有的东西。这么想着,婧姝的心情变得十分凌乱,她对冰玉和绵绵说:

“你们两个都出去,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四少奶奶,这个事要不要告诉四爷?”冰玉问。

婧姝道:

“暂时先不要告诉他,过几天他就要和大娘一起去广陵了,我不想给他增添烦恼。”

等绵绵和冰玉退下之后,婧姝打开放在最顶上的一个小巧的樟木箱,那里放着星远送的几把扇子,不幸的是这个箱子也有翻动过的痕迹,婧姝记得那几把扇子原先放在箱子的左下角,上面盖着几件衣服,现在扇子被挪到了右下角,这么明显的翻动痕迹一看就清楚了。

如果那个人是冲着这几把扇子来的,那么他(她)会是谁?难道是星遥?其实星遥早就知道她心里的秘密,只是没有捅破那层窗户纸罢了,但星遥为什么要这么做?既然他不喜欢这几把扇子,大可以把它们扔了,或者撕毁了。也许他觉得这么做太过分,因为扇子星远是以送给星遥的名义送过来的,如果星遥冒冒然把东西毁坏了,不是显得太奇怪了吗?婧姝百思不得其解那个进来翻箱子的人是谁。她颓然的坐在床沿上,觉得很累,身累心更累。

这天下午,束府来了一位神秘女客,说是大少奶奶的表妹,消息传到四房那边的时候,母女三个正在吃午饭,小柔对母亲和妹妹说:

“从来没有听说过大少奶奶还有一位表妹,这真是太奇怪了。”

颜氏冷笑了笑,道:

“瞧着吧,过不了多久又会有好戏上演了。”

小荣想了想,放下碗筷,说:

“大少奶奶对自个的亲妹子像后妈似的,怎么会这么好接表妹到府上来住?这里面一定有文章。”

此时只见冬梅说:

“太太和两位姑娘还不知道呢,我听说昨儿个大少奶奶还打了自个的亲妹子,你说天底下有这样做姐姐的吗?大少奶奶的妹子瘦得竹竿似的,这么冷的天居然还穿着单衣,我见了也觉得怪可怜的,况且还是死了母亲来投靠姐姐的,如果我有一个这样的妹子疼都还疼不过来呢,居然还打她,真真是作孽啊。”

小柔道:

“可不是,这大少奶奶的心肠也太坏了,我觉得这样的人今后会有报应的。”

小荣念了一句佛,说:

“这都是冤孽呀,正所谓冥冥之中自有定论,人活着应该多做好事善事,这样才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颜氏见自己的这位小女儿浸淫在佛法里,显得很无奈,一个女孩子家照这样下去说不定要毁了,然而颜氏劝也劝过,说也说过,小荣就是不听,她觉得自己再也想不出法子来规劝女儿,只能作罢。个人都有个人的缘法,小荣的归宿也许就是佛门净地吧。

自从知道箱子里的东西被人动过之后,冰玉始终惴惴不安,她要告诉太太,却被婧姝阻止了,冰玉觉得四少奶奶是个省事的,也许担心太太知道了之后会担心,所以才不肯告诉。可冰玉思前想后,觉得若不告诉太太,将来再发生同样的事情怎么办,于是冰玉找到瀮烟,对她问长问短。

“我陪四少奶奶住在莲花小筑那几天,有什么人来过吗?”

瀮烟想了想,用奇怪的眼神看向冰玉,说:

“没有人来过,好好的,你干嘛这么问?”

冰玉笑了笑说:

“我知道你的口风紧,不会随便把事情说出去,不瞒你说,我发现少了一对银镯子。”

瀮烟诧异道:

“真的吗?你怎么不早说?”

冰玉没有真的少掉镯子,她这么做是有用意的,一旦瀮烟知道她少了东西,就会回去对林氏说,林氏肯定会加强二房这边的警戒,如此不是很好吗。

瀮烟跟冰玉从小一起长大,两个人一直都是无话不说的好朋友,她见四下无人,对冰玉悄声道:

“你要注意朦胧,这么多年的姐妹做下来,我到现在才总算看清楚这丫头的庐山真面目。”

冰玉惊讶的说:

“朦胧怎么了?听你的意思,似乎话中有话,我陪四少奶奶住在莲花小筑的时候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瀮烟很想对冰玉说,但却不能,因为林氏曾经嘱咐过这个事谁都不许说。

“你就不要多问了,我这么对你说是出于一片好心,想提醒你注意某些人,你是个直肠子,心里放不下东西,我终于发现朦胧这丫头非但心气高傲,而且心机深沉,你千万要小心啊,因为我已经见识过她的道行了。至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个我实在不能对你说,太太吩咐过的,你说我敢说吗?”

冰玉黏着瀮烟非要她说,瀮烟死活都不肯说,连半句都不肯透露,冰玉就觉得越发奇怪了,道:

“你的口风可真紧,还说是好姐妹呢,连这点都不肯告诉我,唉,我看现在的人都这样,关键时刻想到的只是自己的安危,你生怕被太太责骂所以不肯说,但我的胃口已经被你钓起来了,看来我晚上又要睡不着觉了,唉——”

瀮烟笑了笑,说:

“你别想套我的话,我在太太面前发过誓的,一个人都不许说,你也不想我被太太惩罚吧。总之我已经提醒过你了,也算对得起你这个做姐妹的,从今往后凡是朦胧那丫头对你说的话,你都要多长一个心眼,不要她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小心入了人家的套。”

冰玉软磨硬泡了半天瀮烟就是守口如瓶,见实在问不出什么,冰玉方才作罢。

入夜时分,林氏屋里,一家子围着小圆桌吃饭,唯独星远没有出现。

上次请大夫进来替彩新诊断,诊断之后的结果是彩新有了三个月的身孕,林氏责怪彩新怎么这么糊涂,都已经三个月了自个居然一点都不知道。自从杨飞失踪不见之后彩新的心理负担一直都很重,她哪里会想到自己怀孕了,况且还是第一次怀孕,彩新不懂也在情理之中。

然而彩新并不想要这个孩子,这天吃饭的时候又说到孩子的事,彩新依然坚定的要打胎,林氏却不许她这么做。

“怎么说这也是一条小生命,你舍得打掉,我还不舍得呢。你就安安心心的养胎,将来给娘生个白白胖胖的外孙吧。”林氏笑道。

彩新叹息着说:

“这个孩子要他何用,一生出来就没有爹,将来不知道要受多少苦,与其将来受苦不如现在就不要,正所谓长痛不如短痛。”

林氏对彩新正色道:

“你不要我要,你尽管生下来,我来抚养。”

彩新感念母亲对自己的好,忍不住哽咽了起来:

“娘说什么呢,我没有办法孝敬你,居然还要你给我养大孩子,我真是,真是没有脸活在这个世上了。”

彩靳见姐姐这么说,带着责怪的口吻说:

“肚子里的孩子可是姐姐的血脉,姐姐怎么能不要呢,这样吧,你把孩子生下来,我来抚养。”

此时彩靳的丈夫莫忠海也说:

“我们是孩子的姨父姨母,有我们来养也是天经地义。”

彩新既感动又欣慰,没想到妹妹和母亲他们这么关心自己,这才是真正的亲情呀。

星遥同情姐姐的遭遇,此时见娘和四姐姐抢着要抚养三姐姐肚子里的孩子,于是星遥也说:

“三姐姐尽管把小外甥生下来,我是小外甥的舅舅,有我来抚养孩子这样非但天经地义,而且还名正言顺。”言毕,星遥笑着对婧姝说:

“婧姝,你说是不是?”

婧姝笑道:

“说的可不是。三姐姐就这么定了,孩子我们大家会替你抚养,你看有这么多人都喜欢这个孩子,我想这个孩子肯定是有福之人。”

彩新含着泪看着亲人们真诚的脸,终于破涕为笑,她感动不已,伸手轻抚着微微隆起的小腹,哽咽道:

“承四弟妹吉言,希望这个孩子是个有福之人,千万不要像他(她)那个没良心的爹。”

此时只见香香对彩新笑道:

“三表姐多虑了,有我们这些人教育孩子,孩子怎么可能像他(她)父亲呢,将来知识渊博的三表哥可以教孩子做学问,为人持重的四姑爷可以教孩子做人的道理,乱七八糟的四表哥可以教孩子怎么玩,所有的人都可以教孩子,三姐姐你看,你的孩子不是很有福?”

香香说“乱七八糟的四表哥”,这句话把林氏他们全都逗乐了,唯独星遥对香香吹胡子瞪眼,没好气的说:

“有你这么教孩子的吗,将来孩子若是不尊重我,就是你这个做表姑的挑唆的。”

香香骄傲的瞥了星遥一眼,得意道:

“你是孩子的亲舅舅,我只不过是孩子的表姑,孩子将来成为什么样的人,有用还是没用,全赖你这个做舅舅的怎么教,跟我这个做表姑的可是一点关系的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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