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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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遥飞也似跑下山去,此时星遥的心也分成了两半,一半在婧姝身上,一半在山下的岳母身上。人在没有办法的时候就会乞求上苍的保佑,星遥在心里祈祷了无数遍,希望婧姝平安,那个怪人千万不要在这个时候发疯,婧姝只不过是一个弱女子,她即使再聪明毕竟反抗能力有限,如何对付得了那个人。山路原本就陡峭崎岖,又加上天黑下雪路滑,跑得又急,星遥几次摔倒,不过他却连疼都顾不上,一摔倒马上又爬起来,口里念叨着“来不及了”,又快速向山下跑去。

姚大图借着挂在马车上的一盏风灯恍惚看见从山上跑下来一个人,他觉得这个人的身形有点像星遥,就多看了几眼,姚大图奇怪的发现下山的人只有星遥一个,妹妹并没有跟他一起下来。当星遥跑到马车跟前的时候,姚大图疑惑的问他:

“婧姝呢?”

星遥觉得时间紧迫,此时不是解释的时候,他边翻身上马,边对姚大图说:

“你快上山,婧姝在山上和冷小妹待在一起,娘怎么样?”

姚大图听了星遥的话觉得更迷糊了,妹妹为什么会和冷小妹在一起,而妹夫却下山了呢?莫非妹妹主动留下做人质,妹夫这么急的骑马回去是拿赎金的?姚大图的想象力真是太丰富了,他正想问星遥,星遥急道:

“我现在没有时间跟你废话,你快上山去保护婧姝要紧,记住,那个人的脾气很古怪,你一定要小心千万不要惹恼他,他若疯起来,可就不得了了。我马上回去弄清楚一些事情,不出一顿饭的功夫保证回来,你到是快上山呀。”说完,星遥骑着马朝前飞奔而去。

姚大图看着星遥离去的背影,怔怔的站了会儿,此时坐在车里的沈嬷嬷掀开车帘对姚大图说:

“大少爷,既然姑爷说姑娘一个人在山上,你还是快上山照顾姑娘吧,这里交给我和阿旺。”

姚大图看了看沈嬷嬷,边转身朝山上跑去,边说:

“我娘就交给你了,你和阿旺好好照看好我娘。”

“放心吧少爷。”沈嬷嬷目送姚大图上山,心忍不住揪了起来,沈槐家的轻轻叹了口气,念着佛:

“阿弥陀佛,菩萨保佑,太太、少爷、姑娘平安度过这个难关。”

躺在车里的葛氏还是像刚才那样昏昏沉沉的睡着,她的脸比刚才更黄了,沈槐家的摸了摸葛氏的额头,发现太太身上越来越烫,沈槐家的看了看放在脚跟的炭盆,犹豫着到底要不要把盆里的炭灭了,太太身上这么烫,是不是应该给她降降温呢?沈槐家的拿不定主意,就去问赶车的阿旺,阿旺也拿不定主意,最后两个人想出了一个折中的办法,依旧烧炭,但盖在太太身上的被子却拿掉了,两个人觉得这个办法是最好的。

再说星遥快马加鞭,不出一盏茶的功夫就来到家里,门房值夜的小厮见爷这么晚了骑快马回来不知有什么急事,星遥一下马随便拉住一个小厮就对他说:

“去马厩给我换匹快点的马,我待会还要用。”

小厮领命而去。

说完星遥朝母亲屋里跑去,跑到月亮门那里的时候差点跟一个人走路踉踉跄跄的人撞个满怀。此时星遥闻到那个人身上有一股很浓的酒味,仔细一看发现原来是三哥。

“是哪个不开眼的敢撞老子?”星远大着舌头说。

星遥看着坐在地上的三哥,正想扶他起来,听见身后传来永福的声音:

“三爷,你怎么在这?”直到永福把星远扶起来,星远才看见星遥,兄弟两个互视着沉默不语,星遥转身朝前跑去,星远看着星遥离去的身影冷哼了一句,摇摇晃晃朝屋里走去。

“爷慢点。”永福跟在星远身后一路小跑,星远越是走不稳,越是不让永福搀扶,跑得还飞快,永福生怕他磕着碰着,这个责他可担不起。

“娘,娘。”很快星遥跑到林氏屋里。

此时已是深夜,林氏早就睡下了,听见外面有人大呼小叫,对睡在外间的瀮烟说:

“瀮烟,你去看看,我该不会是在做梦吧,怎么好像听见四少爷的声音。”

瀮烟早就起来了,她边把外衣披在身上,边走出去:

林氏从床上坐了起来,想,这么晚了遥儿来干嘛?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林氏上了年纪的人惊不起吓,儿子深夜造访令她深感不安。

睡在暖阁里的香香此时也醒了,她听见四表哥的声音,问菊儿:

“外面怪冷的,我懒得起来,你去看看是什么事?”

菊儿走到外面一看,见表少爷急匆匆跑了进来。

瀮烟问他:

“这么晚了你跑来做什么?太太早就睡下了。”

“我找娘有急事。”

此时里面传出林氏的声音:

“瀮烟,让四爷进来。”

其实不用林氏这么说,星遥已经走了进来,一进来就问母亲:

“娘,你知道如月和冷小妹的事吗?”

林氏吃一惊,愕愣的看着儿子,说:

“好好的,你干嘛问这个?”

星遥急道:

“我现在没有时间跟你解释,婧姝的母亲病重,需要冷小妹救治,冷小妹先前是家里的下人,如月是府上的丫鬟,两个人曾经相爱过,但却被父亲拆散了,娘,我说的对不对?如果说的不对,娘赶快把实情告诉我,我只有知道了实情才能救婧姝的母亲。”

林氏心想,如月和冷小妹的事已经过去整整二十年了,那个时候星遥还是一个孩子,他怎么会突然问自己这些?

林氏疑惑的看着星遥,说:

“这都是成谷子烂籽麻的事了,你问来干什么?冷小妹可不是什么好人,当年还想放火烧我们家的房子,还好被人及时发现才没有酿成惨祸,遥儿,你告诉娘,你是怎么知道冷小妹这个人的?他是不是来寻仇的?”

听了母亲的话,星遥点着头说:

“果不出我所料,冷小妹跟我们家真的有仇。”说到这里,星遥对林氏正色道:

“娘,我现在真的没有时间跟你做详细的解释,你只要告诉我有关如月和冷小妹在二十年的事就行了,婧姝的娘危在旦夕,只有冷小妹才能救她,时间不够了,你老就不要再问这么多为什么,直接告诉我二十年前的事。”

林氏见儿子一副心急如焚的样子,又说没有时间跟她解释,但作为母亲她仍然放心不下。

“冷小妹可不是什么好人,他心狠手辣,而且反复无常,当年如月就是被他活活逼死的。”

“什么!”林氏说的是星遥从来没有听过的,他诧异的看着母亲。

“四表哥,发生什么事了?”香香揉着惺忪的睡眼走了过来。

星遥没空理会香香,他问母亲:

“娘是说如月死在冷小妹手上?”

林氏黯然的点了点头,说:

“我看你这么急,又说为了救婧姝的母亲,我就老老实实把当年的事告诉你吧,如月是你爹屋里的丫鬟,冷小妹的爹开了一家药铺,药铺就开在咱们家绸缎庄旁边,如月每天去绸缎庄给你爹送饭,没想到这个时候冷小妹对如月暗生情绪。但如月的心却在你爹身上,冷小妹知道后以为你爹想要强占如月,后来如月的母亲病重,是冷小妹救的,为感谢他的救命之恩,如月的母亲想把如月许配给冷小妹,哪知如月不肯,她喜欢的人是你爹。有一天冷小妹来找如月,要她亲口告诉他喜欢的人是谁,那个时候如月已经不在府上当丫鬟了,外面也有一些难听话,说如月勾引少爷,如月的精神一天差似一天,此时又碰到冷小妹来逼问她究竟喜欢谁,如月不堪忍受压力跳河自尽。原本以为如月死了之后事情就结束了,哪知冷小妹却不是这么想的,他一直以为是你爹始乱终弃,玩弄了如月,扬言要放火烧了束府的房子,唉,说到底还是一场孽缘呢,没想到二十年时间过去了,冷小妹会重新出现。”

听了母亲的话,星遥心里有一些疑问,例如如月是怎么离开束府的?冷小妹为什么会怀疑父亲始乱终弃?星遥知道爹年轻的时候很风流,如月是他的丫鬟,久而久之对他暗生情愫也无可厚非,可能后来如月见父亲娶了很多位太太却始终不给她名分,她受不了流言蜚语,于是就回家了,没想到回了家之后又碰到冷小妹来逼婚,如月实在受不了才选择跳河自尽的。林氏隐去的内容正是星遥此时心里猜测的这些。

“嗯,我懂了,我知道该怎么做了。”星遥点着头说。

林氏奇怪的看着星遥,问他:

“婧姝的母亲怎么了?世上高明的大夫这么多,为什么偏偏要冷小妹来救婧姝的娘?婧姝的爹不也是大夫吗,难懂他不能救婧姝的娘?再不行,就叫上次给你爹治病的王大夫过去救婧姝的娘。冷小妹虽然医术高明,但是性情古怪,听说他已经隐居了二十年,难懂会为了一个素未平生的人出手相救?娘告诉你,冷小妹不会救人的。”

就在这个时候林氏的陪房长贵家的走了进来,有人告诉她四爷的岳母出了事,此时正在太太屋里,长贵家的觉得既然四爷连夜过来找太太,说明肯定有急事,于是就赶了过来。

星遥见了长贵家的,说:

“你来的正好,我正想找你呢。”

林氏和长贵家的狐疑的看着星遥。

“四表哥说什么呢,贵嬷嬷一个老人家能顶什么用?连你都没有办法劝说冷小妹救你的岳母,难道贵嬷嬷就有办法了?你如果有办法劝说冷小妹救人,这回子还用得着来问姨母?”香香说。

长贵家的一听那个名字脑子里就嗡的一下,她诧异道:

“冷小妹,他不是已经失踪了吗?”

林氏见长贵家的刚来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就简单的对她说了下经过,长贵家的和林氏的态度如出一辙,只见她摇着头,对星遥说:

“四爷想让这个人救人,依我看不可能。”

星遥道:

“管不了这么多了,你来了正好,跟我去一个地方,我们现在就走。”

长贵家的愕然的看着星遥,说:

“四爷想让我去哪里?”

星遥道:

“你肯定见过当年的如月是不是?”

长贵家的点着头,说:

“如月是府上的家生子,别说她,就连她老子娘我都见过,可惜老两口就这么一个女儿,没想到这么年轻就死了,说到底还是那个冷小妹不好,是她逼如月跳河的——”

星遥现在没有时间听长贵家的大发感慨,他边让人备马车,边叫长贵家的回去多穿点衣服,他要带她去一个地方。

此时香香就觉得奇怪了,她问星遥:

“四表哥要带贵嬷嬷去哪儿?”

星遥回答她:

“现在没有时间跟你解释,以后你会知道的。”

香香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可起劲了,她知道姚婧姝跟母亲的感情最深,若老太太一命呜呼,就等于在姚婧姝身上挖掉一块肉。哼,咱们走着瞧,连姨母都说冷小妹不会救人,你把贵嬷嬷带去难道他就会救人了?贵嬷嬷虽说是姨母的陪房,但说到底只不过是一个下人,她能起什么作用。我管我睡觉,等一觉醒来说不定姚婧姝的老娘已经归西了。只见香香打了哈欠:

“哈——,我困了,姨母我去睡了,四表哥,希望你岳母吉人自有天相。”

星遥道:

“承你贵言,去睡吧,把你吵醒真不好意思。”

香香笑道:

“没事,咱们做儿女的谁不希望自己的爹娘长命百岁,不过有一句不好的话我也要说在前面,万一冷小妹不肯出手相救,你千万要冷静,不要跟他硬来,冷小妹受过刺激,你若把他惹急了,恐怕会伤害你,四表哥,你要小心啊。”

听了香香一袭话,星遥真是哭笑不得。这个时候长贵家的已经换好衣服站在院子里叫了,星遥出去的时候林氏不放心的提醒儿子小心冷小妹,同时她把手上常戴的一串伽楠珠摘下来戴在儿子手上:

“戴上它,压压晦气,娘天天念经佛珠有灵性的。”

星遥安慰了母亲了几句,一刻都不敢耽搁,跑到外面安排长贵家的坐到马车上,他自己仍旧骑马,车、马一前一后出了府。林氏一直站在窗前,直到听不见响动才回房躺下,林氏刚进房,香香跑了过来。见香香只穿着中衣,笑着朝她招手:

“快到这里来捂着,小心着凉。”

香香坐到姨母的被子里,两个人一起靠在床上说话。

“姨母,你说冷小妹喜欢如月,但后来如月为什么又要跳河?难道她太爱姨父了,但又嫉妒姨父娶了这么多太太?”

林氏被香香逗乐了,呵呵笑道:

“你小人家子的问这些做什么?这都是成年旧事了,还提它干嘛?说到底还是冷小妹这个人疑心病重,他一直以为如月是被束府赶出来的,但事实不是这样,如月这个丫头心高气傲,妒忌心又强,见你姨父娶了四房太太,就觉得你姨父抛弃了她,于是就离开了束府。”

“姨母就算不说我也知道,姨父年轻的时候肯定风流倜傥,如月喜欢他也在情理之中,只是她自己怎么也不想想,一个丫头想做爷的屋里人,这不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吗。姨母,其实这样的丫头府上现在还有,比如三表哥屋里的朦胧,四表哥屋里的冰玉。特别是四表哥屋里的冰玉,听说四表哥刚成亲那回,她还闹过出家呢。”

林氏似乎没有把香香的话听进去,她叹了口气说:

“希望婧姝的娘能转危为安。”

“是啊,希望四表嫂的母亲能得救。”香香附和道。

坐在车里的长贵家的不知四爷要带她去什么地方,她觉得车颠得厉害,但不出一盏茶的功夫就停了下来,此时长贵家的耳中听见的是莺声燕语,她掀开车帘朝外看去,见马车停在一家妓院门口。长贵家的纳闷不已——四爷为何带我来这里?

就在长贵家的觉得不解的时候,听见星遥喊她的声音:

“贵嬷嬷,你下车吧。”

长贵家的从车上下来,星遥带她进了春香楼。众人向这一老一少投来好奇的目光,从来没见过老太太逛妓院的。长贵家的觉得浑身不自在,扯了扯星遥的衣袖,说:

“四少爷,我们还是回去吧。”

星遥见长贵家的这样,安慰她:

“你别怕,跟着我走就是了,他们要看就让他们看去,待会我还要派你大用场呢。你还记得当年的如月长什么样吗?”

长贵家的道:

“当然记得,说起来她如果还活着应该和你四娘一样岁数,年轻的时候也算长得好的,水汪汪的大眼睛,圆圆的小脸,樱桃小嘴,身量不高也不矮,有点像三爷屋里的朦胧,可惜死的太早,唉,这就是命呢。”

星遥见长贵家的这么说,道:

“你还记得如月的模样就好,我生怕你忘了。”

“记得,当然记得。”长贵家的说。

就在这个时候打扮得花里胡哨的老板娘走了过来,风韵犹存的老板娘咯咯笑着过来跟星遥打招呼:

“哟,今儿个四爷怎么有空过来,你来就来了,干嘛还要带你老娘一起来?”老板娘说的人们都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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