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屯岛是李朝第一任国王李公蕴下令作为东西海上通商口岸的,也是大宋朝冬日下南洋海贸的必经之地。
交趾人航海不咋滴,来往的多是大宋、真腊、渤泥、三佛齐、大食、注辇国等海商。
南洋海贸往往是春日北上、秋日南下,云屯岛地处东西交汇处,往来海船不少,如今正是深秋西北风向,一些春日里北上到大宋贸易的船只返航,便停靠在云屯岛上榷货给交趾。
大宋商贾南下与交趾、占城、三佛齐交易的货船也停靠此岛,港口里停满了大大小小的帆船,近海处桅杆如林。
云屯岛码头巡视的兵丁一早就看到了黑烟柱,然后又见到九艘巨大的海船缓缓靠近,现下往来南海的船只大都是一两千石,有些还是五六百石的小海船,他们哪里见五千石的庞然大物,尤其是那冒着黑烟的蒸汽车船,两侧泛起浪花,看得这些兵丁们傻眼了,赶紧派人通知云屯寨的上寨主(主官)。
云屯寨的上寨主是个汉人,叫做阮刚,唐时征交趾,阮家先祖先打到此处,娶了个交趾夷人,没有再回中原,数代繁衍下来,除了会讲中原话,其他与交趾人已是无异。
阮刚听完兵士禀报,诧异道:“朝廷可没有中原上国来使臣的文书,到底是何处的大船。”
兵士道:“上寨主,小的虽是不大识字,可那海船旗子上斗大的“宋”字还是识得,定是不会认错。“
阮刚正在沉吟间,又有兵丁来报大船放下了小艇,有五六十人分乘三艘小艇登岸,阮刚没奈何,只得带上兵丁往码头而去。
却说周良深和占林指挥着厢军们划着小艇靠拢码头,占林一声令下,只留下六个看守小艇的厢军,其他的厢军跳下小艇立即整队,站得笔笔直直。
云屯寨的兵丁们围拢来,一看人家那一身整齐的皮甲,胸前还系着乌黑发亮的胸甲,背上背着钢弩,腰挎钢刀,脚踏清一色的鹿皮靴,头顶红缨钢盔,站的端端正正,再看看自己身上那片片竹甲,褴褛的军衣,破烂不堪的草鞋,不由自惭形秽。
通译上前,对着这群兵丁的头目拱手行礼,用交趾话说道:“这位军爷,我等是大宋台湾府海贸船队,来云屯岛上榷货,可否通知贵上官,我大宋使臣意欲拜访贵岛上官。”
那头目抠了抠油腻的头发,看着这帮趾高气扬的大宋厢军有些畏惧,战战兢兢的说道:“禀上国使臣,这我等也做不来主,方才已有兵丁去禀报上寨主,还是请上国使者稍候片刻。”
云屯岛上的码头破破烂烂,与台湾的基隆港相去何止千里,码头上的帮工穿着稀烂的衣服,费劲的搬运着船上的货物,一群帮工拖着大车经过,沉重的货物压得木轱辘吱忸吱忸作响。
占林看着甚是奇怪,他捅了捅周良深问道:“二郎,这恁多的海船,抽税都要抽不少,码头却为何这般破旧。”
周良深摇头道:“定是交趾国太穷,收的税交给了朝廷,哪有余钱来修理码头。”
台湾厢军们斜睨对面那帮穿着破破烂烂的交趾兵丁,比那运河上拉纤厢军的衣服还要破,而且站没个站相,坐没个坐相,一个个又瘦又矮,不由露出蔑视的眼神。
停留在码头上的大宋商人看到有挂着“宋”字旗帜的官船来到,纷纷拥了过来看稀奇,来自泉州的商人见多识广,一看便道:“此必是台湾府的水军官船无疑,大宋本土没有恁大的蒸汽车船。”
广州商人疑惑道:“台湾府也有水军么?”
泉州商人嗤笑道:“孤陋寡闻了吧,某早就听说台湾府送了五百名厢军到登州受训,如今应该是回来了。这也是好事,日后南海的海盗该不敢明火执仗了。”
广州商人摇摇头,苦笑道:“兄台,你可曾见过如此之大的海船,日后台湾府若是做起了海贸,一船货物下去五六千石,哪还有我等的出路。”
泉州商人一想也是,台湾府神技威震天下,若是他们的蒸汽车船横行大洋,船速又快,运的又多,他们这些小商人如何能够搞得过台湾官府的船队。
他觉得大事不妙,忙道:“兄台,我等不如赶紧去联系云屯岛上的大宋商贾,今夜一起求见船队主官,问问是何情况,早做打算为妙。”
广州商人一想也是,必须要问清情况,若是台湾府搞海贸,他们这生意趁早收了别做,找一条其他的路子,与台湾府竞争那是螳臂当车,当下两人赶紧去联络其他的商贾。
却说阮刚来到码头,一瞧码头上站的笔直的大宋厢军,队列整齐,气宇轩昂,顿时一惊,这该不是来宣扬军威的吧。
想到此处,连忙上前向着领头的一文一武两人拱手用汉语问道:“两位请了,本官是这云屯的上寨主,请问两位上国时臣来到鄙国何事。”
周良深与占林对视一眼,甚是奇怪,想不到还能碰上个会讲汉话的交趾官人,只见眼前交趾官人身着绿袍,顶着一个带软翅的幞头,与大宋的官人装扮并无二致,若是去到大宋,百姓定以为他就是大宋官人。
周良深抱拳回礼道:“这位官人请了,在下是台湾经贸司的副都管,前来并非出使,只是来做互榷生意的。”
阮刚没有听说过台湾的名字,还以为就是个普通的州府,便道:“榷货自然可以,按章收税即可,不过诸位带如此多的军士意欲何为?”
周良深笑道:“在下这船上可都是贵重货物,并非仅仅瓷器和丝绸之类,故台湾府会派战船和厢军护卫,官人放心,我等的厢军不会全部登陆贵岛。”
阮刚吃了一惊,忙问道:“尔等带了多少军士?”
占林呵呵一笑道:“好叫官人得知,船队里连水军约莫六七百军士。”
阮刚吓了一大跳,这若是有六七百全身着甲的军士,他这岛上总共不过一千余兵丁,如何会是这帮如狼似虎般大宋厢军的对手,忙道:“尔等究竟是来榷货的还是来打劫的,带如此多的军士。”
周良深见他被吓住了,忙解释道:“官人勿忧,若是我等来打劫,何必上岸通知官人,不如等到夜黑风高,放上一把火,什么东西都抢到手了。我等装运军士的战船也=并不靠岸,几艘货船停靠码头即可。”
阮刚稍稍放心,说道:“既然如此,尔等那货船只可靠岸两艘,卖完了再换船。”
周良深问道:“官人,请问此处如何抽税?”
阮刚道:“此处抽税却是不归本官管辖,朝廷三司院在此设有税务,云屯岛外邦商贾抽税一百之二十。”
周良深倒吸一口凉气,一百抽二十,真够黑的。
两人回到船上,一五一十的将情况禀告了旗舰上诸人,尹洙道:“一百抽二十,交趾官府真是抽筋吸髓,此处还能有如此多的商船停靠互榷,可见海贸之巨利。”
吴梦笑道:“尹参军,台湾的船大,又有护航,所以你觉得这生意来钱快,商人的船没有如此舒适,他们是把脑袋提在腰带上做生意的,海上除了风暴之外亦有海盗,赚点钱也甚难。既如此,我等上岸去会会这寨主,二郎,你且去知会那寨主,就道今夜请寨里和税务的官人吃饭,就在海滩上搭上帐篷弄些烧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