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零七名进士将集贤楼一楼坐的满满当当,席面上热闹非凡,十几个赴台的新科进士加上宋痒坐了头前两席。
宋痒手执酒盅站起来,高声叫道:“诸位、诸位,今日我等在此饮宴,为即将赴台湾任职的同年送行,诸位当开怀畅饮,饮酒赋诗,预祝同年在台湾府官运昌盛,早日升迁。”
进士们端起酒杯祝酒,叶清臣为首的十五名进士也站起来回应,二百零七人端着酒杯一干而尽,声势浩大。
宋痒又道:“苟富贵、勿相忘,诸位同年不管身在何方,皆要互相提携,共同进退,如此才不枉我等同年一场。”
曾公亮小声道:“这家伙就爱出风头,什么话都让他说尽了。”
郑戬拍了拍他的肩膀附在耳边说道:“算了,别提他了,人家后面有大人物提携,哪是我等能够望其项背的。我等此一去台湾府,远离大宋和京师,他怕是高兴还来不及,以免挡了他的升迁路。”
进士们皆为文采风流之辈,饮了酒水哪有不赋诗的,于是酒桌上酒香与诗句齐飞,哪怕一时做不出好诗的也顺口胡诌几句歪诗。
正在酒酣耳热之际,一阵丝竹之音响起,却是新科进士们集资请来的歌姬、舞姬前来助兴,美妙的歌喉、曼妙的舞姿,进士们无不看得目不转睛。
郑戬自幼家贫,本性又颇为固执,看不得这般酒色财气的场面,碍着面子也只好虚以应付,叶清臣却是喜好歌舞,看得津津有味,曾公亮对此道无甚兴趣,与胡宿两人兀自拼酒。
梅鼎臣好诗词,跑到其他桌上去饮酒赋诗唱和,吴感和许彦先、尹洙、孙锡等几人猜拳行令,大口豪爽喝酒。
殿试第四、第五的卜伸和刁绎两人是两浙路人士,两人走到叶清臣和郑戬身边,先敬了一杯酒,然后说道:“二位同年,我等皆是两浙路人士,此次去台湾府任职我二人无份,甚是遗憾,两位同年若是在台湾府干的顺心,便替我二人留意留意有否空缺位置,我等也想去台湾府干一番大事。”
叶清臣抱拳道:“二位年兄请了,某和郑兄一定为二位年兄留意,不过能不能去我二人说了不算。”
刁绎道:“无妨,只要二位放在心上便是,我二人也会研习那数算和格物之术,自不能丢了二位的脸。”
歌舞间歇,宋痒又高声叫道:“今日我等为十四位年兄送行,诸位皆是我大宋文采风流人士,当作送行诗词送别之,诸位有好诗词速速做来,在下当列入同年集内。”
去台湾府的进士们心中暗骂,娘的为我等送别,自是不能自己作诗为自己送别,同年集怕真是无我等的份了,宋痒这家伙真独。
进士们纷纷叫好,片刻间就作了不少送别诗上来,宋痒挑了几首让歌姬们配曲唱和,为首的歌姬唱了几首后感觉颇不对味,对宋痒道:“宋状元,奴家这里有一首上好的送别词,虽是不应景,却颇为应情,不知当唱不当唱。”
叶清臣不待郑戬回答,当即笑道:“既有好的送别诗词,当速速唱来,让我等也耳目一新。”
歌姬福了一福称是,一阵轻灵的古筝音响起,竹笛轻轻的吹奏出婉转的曲子,歌姬们齐齐张开樱唇唱到:“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人生难得是欢聚,唯有别离多。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问君此去几时还,来时莫徘徊。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壶浊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词曲唱罢,满座皆惊,人人称颂,宋痒越品越觉得这词应是当世名家所作,自己望尘莫及,忙问道:“请问这位娘子,此词是哪位高贤所作?当真是句句皆佳,应为传世之作。”
歌姬道:“启禀状元郎,此词乃是一个姐妹自苏州归来所传,言称是台湾府之词曲,奴家也不知是哪位名家所作。”
李叔同的《送别》一出,在座的才子们尽皆叹服,无人再愿意上来献丑,诗词之事只好作罢,郑戬、叶清臣这些去台湾府任职的进士们私底下幸灾乐祸。
翌日清晨,十三名进士和荫官子弟进宫,集体到承明殿陛辞,刘娥和赵祯接见了这批新科进士和荫官的官宦子弟。
少年天子赵祯鼓励道:“诸位皆为我大宋天下的俊杰之士,去了台湾府后当虚心向先生请教,学得治理天下之道与格物之术,抚民安邦平天下。”
进士和荫官们抱拳躬身齐道:“谨遵陛下训示。”
刘娥老太婆在帘子内絮絮叨叨的说道:“诸位是我大宋朝廷的才俊,也是大宋天子门生,老身也不想多说,只盼诸位能以祖宗的江山为重,以朝廷为重,在台湾府也应心向朝廷,台湾府种种良策要记得及时上奏,看到弊端须极力劝阻,方不负朝廷和老身对尔等的看重。大宋如今四海升平,朝中人才济济,诸位若是锦上添花,那岂不是美事一桩。”
郑戬心中暗骂,你这老婆子还是快点下台让陛下亲政为妙,嘴上还是与众进士们道:“谨遵太后训示。”
刘娥又道:“钱景纯、张希一你们这些官宦子弟更要做出表率,诸位父辈乃是朝堂重臣,尔等去了台湾府当铭记父辈的训示,不可堕了祖辈、父辈的威名。”
此话一出,新科进士们不由反感之极,什么叫他们更要做出表率,合着我等堂堂正正贡举入仕的官员还不如恩荫入仕的纨绔子弟么?。
陛辞的第二日,进士和荫官坐上漕船,顺流而下往扬州而去。
一路上新科进士和荫官的子弟自然是聚不到一起来,自然而然的分成了两帮人,只有张士逊的儿子张友直在两边窜来窜去。
新科进士们朝气蓬勃,时常对着江水和民居大发感慨,吟诗作赋,荫官子弟们则横眉冷对,不时冒出几句“酸丁、腐儒“之类。
船停靠在码头时,官宦子弟口袋里有钱,下了船胡吃海喝,在码头上四处寻觅好玩之物,进士们则讽刺他们是“好酒好色好玩”三好官宦,郑戬故意念出左思的诗句咏史之二道:
“郁郁涧底松,离离山上苗。以彼径寸茎,荫此百尺条。
世胄蹑高位,英俊沉下僚。地势使之然,由来非一朝。
金张藉旧业,七叶珥汉貂。冯公岂不伟,白首不见招。”
这首诗是讽刺这些士族官僚世家子弟,各据要津,而出身寒微的有才之士却屈居下僚升官无望。官宦子弟除了张友直之外别人都不知何意,只得装聋作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