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代宫廷在除夕夜除了进行大傩仪外,还有守岁夜筵等各种守岁活动,由后苑修内司进奉消夜果子,种类繁多有百余种,“如蜜煎珍果,下至花饧萁豆,以至玉杯宝器、珠翠花朵、犀象博戏之具,销金斗叶、诸色戏弄之物”,吃的玩的用的无不备具,且皆精致小巧,以供皇帝在除夕夜消遣”。
往年还会“又于其上作玉辂,高至三四尺,悉以金玉等为饰护,以贴金龙凤罗罩,以奇侈求胜”,这些奢侈的享受都是依靠皇亲贵族的进贡。
而今岁的元日却大不一样,赵恒免除了所有皇亲贵族进贡,全部以内藏库出资除夕夜庆。
去岁台湾打造成功的蒸汽机已经传至京师,赵恒知道今年可以打造出蒸汽船,更让他坚定了乾兴二年退位为太上皇的打算。
趁着自己的最后时光可以到台湾看看,坐着蒸汽船还可至南方的大海处游览一番,他幻想着成为全天下第一个乘坐蒸汽船的帝王。
这几年苏州向朝廷贡献了几百万贯的税赋,去岁东京城搞的房地产又新增上百万贯收入,江西铜矿的开采大大缓解大宋钱荒,朝廷的日子越来越好过。
在稻麦复种的帮助下,百姓丰衣足食,粮赋年年增收,这无疑给赵恒打了一剂强心针。
自大中祥符六年元日大朝会后大宋就没有搞过像样的大朝会,因此赵恒老早就打算今岁搞个隆重的元日大朝会,既是彰显大国实力,也是为自己执政的最后时刻划上一个圆满的句号。
元日前赵恒下达诏令,各地放免赁屋钱,不论官府还是民间的租屋,都免去若干房租以及下令减低房租半个月,全天下免除各地州府元日朝贡,以此冲抵房租,这是大宋立国以来从未有过的善政,天下百姓闻言大喜,尽皆山呼万岁。
正旦朝贺之礼主要有祭天、朝贺等步骤,大朝会一般都在天安殿举行(大中祥符六年六月大庆殿改名为天安殿),天安殿外的巨大广场上可容纳万余人。
一场鹅毛大雪把东京开封府装饰的银装素裹,此刻大雪已停,稀稀拉拉的小雪花还在漆黑的夜空中飞扬,屋脊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雪花,凛冽的北风吹得路上的更夫只打哆嗦。
晓漏未尽三刻,宣德门口,钱四的鼓吹班子身着盛装立于门口,大冷天里钱四额头冷汗直冒,这是他第一次参加如此隆重的典礼,要是搞砸了,只怕脑袋都要落地。钱四带领班子一个月前就来到了京师,苦练了二十日的礼仪和宫廷乐。
诸行者敲过四更后,朝廷显贵们纷纷自温暖的丝绒被里爬将起床,洗漱之后穿戴正式朝服。
今日为元日朝会,虽然不是朔望大朝会,但却比朔望朝会要正式许多,绝对不能迟到。收拾完毕后,官员们在妻妾家仆的侍奉下,骑马驭驴驾车赶往皇宫。
东京城御街上的冰雪早已铲除干净,上元日大朝的百官们打破了御街的寂静,大街上的灯笼宛若繁星点点,纷纷向着皇城的宣德门移动,远远望去如若一条条灯火长龙。
平时早就开门迎客的店铺今日却是紧闭大门,元日起所有店铺罢市七天。官员们早有准备,各自从袍袖里拿出冒着热气的果子、包子吃了起来,边吃边互相寒暄。
皇城宣德门外,无数官人已汇聚于此,高举写有自家姓名的灯笼等候开门,这些平日里衣冠楚楚的官人们三五成群的聊着官场八卦,广场上响起一片嗡嗡声,四处是嘴里哈出的白气。
紧挨宣德门的官人们却是一脸好奇的看向站在门口的一伙鼓吹班子,以往的大朝会是在天安殿的广场上奏乐,今日里怎么跑到宣德门来了。
吉时已到,礼官高声下令,一声锣响,钱四鼓起腮帮,主旋律响起,鼓吹班子锣鼓齐鸣,一曲欢快热闹的《金蛇狂舞》奏的喜庆味十足。
紧接着一声炮响,镶嵌颗颗黄色大铜钉的宣德门缓缓打开,早已等候在门口的皇亲贵族、大宋官员、各国使臣伴随着《金蛇狂舞》的乐曲煦煦攘攘进了宣德门,官员满脸喜色互相拱手互祝“开正纳吉”。
契丹副使史克志进了宣德门后对正使耶律仙宁说道:“正使,南朝人也不知奏的是何乐曲,甚是欢快动人,那喇叭状的乐器也不知为何物?”
耶律仙宁满脸不屑道:“南朝最好搞些稀奇古怪之物哗众取宠,有甚大用?那喇叭状的乐器叫做唢呐,来自大食,某以前出使夏国见过此物。”
此次大宋的元日朝会很是隆重,邀请了契丹、喀喇汗国、大理、高丽、真腊,吐蕃,还有于阗、党项等藩属国。
这些国家之间的关系也是错综复杂,喀喇汗国、吐蕃、大理、党项在边境线上互相摩擦不断,于阗和喀喇汗国也是世仇。喀喇汗国与大宋没有边境相接,所以一直相安无事,称呼大宋为中原阿舅大官家。
而高丽前岁赢了战争却还是向契丹称臣,国人多有不服。这些有冲突的国家使臣之间互相皆视而不见,连打个招呼都欠奉。
高丽使臣天禧五年年底来到大宋,由礼部侍郎韩祚带队,共派出了一百七十九人的庞大使团,要是吴梦当时在东京城,定要骂他们个狗血喷头,来这么多人吃大户啊。
高丽使团是来上书告知高丽国与契丹已经和好,并求取《阴阳地理书》、《圣惠方》,使团本来准备乾兴元年二月回国,赵恒考虑到来年要举办大朝会彰显大国实力,便留下了使臣韩祚。
使团中一百二十余人先期回国,赵恒又赐了煤球炉、金银珠宝、丝绵锦帛等财物。
高丽正使韩祚在东京城住了一年,却发现大宋巨大的变化,城里改造的工地日夜喧嚣,店铺日渐增多,外城也铺上了平整的水泥路,市面越来越繁华。
杂税逐年降低却没有影响朝廷的岁入,从运河运来的粮食与日俱增,运河上的码头处各种奇形怪状又相当实用的吊杆、轨道车越来越多。
韩祚本就迷恋中土文化,这一下钻进了儒学的大本营不可自拔,格物、数算让他流连忘返,日日与大宋的大儒们坐而论道,完全是一副乐不思丽的模样。
他逐渐认识到本国向契丹称臣是个极大的误区,如此强大的大宋没有任何可能输给契丹。
进入宣德门的大宋官员不少盯着唢呐端详,怎么一个小小的喇叭可以发出恁大的声音,孙冕得意洋洋,他用这唢呐庆贺可是比皇宫早上好几年,碰到熟人便介绍一番。
进到天安殿广场,宰臣、百官及辽使、党项、于阗、大理、高丽、真腊、大理、大食使节、诸军将校身穿常服立于天安殿等待。
心细的大臣们看到天安殿广场中心处有个用篷布遮盖的四方形物体,纷纷指指点点的议论着这东西真是有碍观瞻。
随着一声炮响,三千三百五十八个禁军持着黄麾大仗、半仗、角仗、细仗的禁军进入广场,皇亲贵族在前引路,赵恒和太子赵祯乘坐的玉辂由九匹纯白色的御马牵引着往大殿而来。
父子两人下了御辇,赵恒身着绛纱袍、头戴通天冠,携着赵祯一起来到祭坛前,禁中景阳钟敲响,赵恒和赵祯上精虔炷天香,躬身四拜,为苍生祈百谷于上穹。
几个宰执大臣和判礼部事冯元隐隐觉得不妥,祭天之礼应是由皇帝亲自祭拜,怎么太子也参与,这不合礼仪啊。
丁谓心里隐隐有些不安,皇帝是不是有退位的意思了,那自己如何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