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中,基隆湾内曲折蜿蜒的海岸线上层层叠叠的海浪冲击着沙滩,初升的阳光洒在海面上,泛起万道霞光,一群群的海鸥在港口上空盘旋,海风吹来,夹杂着咸咸的腥味。
基隆港此时已经建设了八条栈桥,栈桥上一片繁忙,七八条满载铁矿的三千石海船靠近了码头上长长的栈桥,口哨声,吆喝声响成一片。
滑轮吊杆将海船上的吊篮一个个吊上,直接放入码头上的轨道车内,车夫鞭子舞的的啪啪作响,几匹马拉着四五列轨道车向着铁场奔去。
范仲淹被叶志平喊醒,他上了台湾的海船后也是混混沉沉,此时节又是逆风,在海上漂了十天,他也睡了十天,好歹熬到了台湾。
叶志平见范仲淹发鬓杂乱,笑道:“官人,不如在船上洗刷一番再下去吧,此时已靠岸,不缺淡水。”
范仲淹擦了擦眼睛道:“想不到过海如此漫长,海船摇晃的甚是厉害,可不比河船那般稳当。”
叶志平道:“官人这还算好的,初次乘坐海船之人,尽皆吐得天翻地覆。”
范仲淹起床后仔细洗刷一番,随从帮他梳好了发髻,范仲淹终于神清气爽的从船舱里出来,一身官袍踏上了台湾的码头。
上岸一瞧基隆港可比娄江港有气势多了,八条长长的栈桥延伸到海里,每条栈桥上都有数条海船在装卸货物,栈桥上耸立着数架高高的滑轮吊杆,正在吊运货物。
码头中央一杆高高飘扬的旗帜,上面写着一个大大的“宋”字。
范仲淹随着叶志平坐上了轨道车,一路行去,沿路看到都是一片繁忙的景象,田地里到处都是施肥除虫除草的老百姓,几处建筑工地上戴着柳条安全帽的工匠们正顶着朝阳干得热火朝天,远远望去,工坊区十几个烟囱冒出滚滚的黑烟。
叶志平指着远方相距较远的两处黑烟滚滚的地方介绍道:“官人,东边的是水泥厂,西边的是铁场,这两处可是基隆的两个用煤大户。”
范仲淹可不是只会读死书的迂腐文人,他对炼铁了解不少,便问道:“志平老弟,某听闻用煤冶铁,铁质虽硬可极脆,台湾亦是以煤冶铁,怎会如此之好。”
叶志平神秘的说道:“我台湾可不是那种什么灌钢、炒钢,台湾对煤是用特殊法子来处理的,不是直接拿来炼铁。”
范仲淹哂笑道:“无法就是炼制焦炭罢了,某早已得知。”
叶志平点头赞道:“官人对炼铁可是了解甚多,可我台湾的法子与相州那般炼制焦炭当然不同,要不然怎的相州炼不出钢来。”
范仲淹拱手道:“愿闻其详。”
叶志平连忙摇头道:“官人,这个恕在下无法告知,陛下已经下了禁令,不得向无关之人泄露一个字,违者立即斩之。”
范仲淹一听脑袋就是一缩,不吭声了,如果自己搞清了炼钢之法,即算保住了性命,只怕也走不出台湾岛。
马车一路前行到营田司衙门,守卫的厢军一看是个官人,连忙入内禀报了一番,林贵平整理了下官袍,迎了出来。
范仲淹一看营田司衙门走出来一个武将,估摸是营田司提举林贵平,连忙抱拳道:“下官范仲淹见过林提举。”
林贵平抱拳回礼道:“范仓监不必多礼,外面日头似火,快快里面请。”
进到知事厅内,军士送上茶水,叶志平喝了一口台湾自产的茶水,抱拳道:“提举,此次范仓监前来台湾,想观摩一番台湾各处工坊和农场。”
林贵平笑道:“范仓监亦是朝廷命官,前来台湾观摩指正,营田司衙门可是求之不得啊。”
范仲淹忙抱拳道:“提举谦虚,下官只是前来观摩,谈不上指正。”
林贵平略略沉吟了一下道:“陛下严令不得泄露炼钢之法,故铁场不能给范仓监引见,其他工坊都可任意查看一番。志平取本官一支令箭陪你前去即可,不过范仓监的随从不可进入工坊。”
说罢又对着叶志平道:“志平,你陪着范仓监四处看看,午间就随意在工坊食堂就餐,晚间本官与吴先生和你师父共陪范仓监饮宴。”
范仲淹连忙抱拳感谢,叶志平取了林贵平的令箭,先安排范仲淹的随从住进了营田司的客房,然后带着范仲淹从盐场、水泥厂、船场、机械厂一路看了过去。
进入机械厂第一工坊,里面的电动铣床把范仲淹惊呆了,那铣床在一个光头和尚的操作下变魔术般的铣削各种齿轮,范仲淹站在铣床边足足看了半个时辰。
“官人,官人......”叶志平连着几声呼唤才把范仲淹从痴迷中惊醒过来,范仲淹转身看去,只见一个坐在轮椅上的中年男子正含笑望着自己。
叶志平连忙介绍道:“范仓监,这位是吴先生,摆弄机床的那位是鄙人的师父智能大师。”
范仲淹偷眼看向吴梦,此人如今在大宋大名鼎鼎,想不到如此普通,他忙见礼道:“在下范仲淹,见过吴先生,见过智能大师。”
智能大师双手合什还礼,吴梦抱拳笑道:“希文老弟不必多礼了,见过台湾岛之工坊有何感想。”
范仲淹眼中闪过一丝崇敬之色,说道:“吴先生,下官无法说出太多溢美之词,从心底赞叹真是神妙无比‘。”
吴梦点点头道:“呵呵,希文老弟用两个字很形象的概括了台湾。志平,有没有带范仓监去见过林提举。”
叶志平抱拳道:“启禀先生,去过营田司衙门了,提举让学生陪范仓监四处转转,午间就随便在哪个食堂里对付一番,晚餐请先生和师父陪同范仓监饮酒。”
智能和尚道:“范仓监,那小徒就陪着你四处转转吧,贫僧还得与吴先生忙乎蒸汽机一事,晚上再陪官人好好喝上几杯。”
范仲淹和叶志平告辞出来,范仲淹问道:“刚才尊师说的那‘蒸汽鸡’是多大的鸡,公鸡还是母鸡,如何还要用那等机床来加工?”
叶志平捧腹大笑大道:“此‘机’非彼‘鸡’,乃是机床的‘机’,蒸汽机打造成功,只需添煤加水便可带动机床转动,亦可装上海船,无帆无浆自行于水中。”
范仲淹讶异道:“天下还有如此神奇之物?”
叶志平道:“如何没有,刚才那铣床何曾借用了水力和畜力。”
接下来范仲淹在织布厂的学子余志朋陪同下,看了正在安装中的水力织机,他问道:“如此说来,这织布机日后也会用蒸汽机带动。”
余志朋点头赞同道:“先生早就这么说过,不过至少得六七年后,蒸汽机的产量初期很有限,先期的蒸汽机当以机械厂、船场为先。”
范仲淹四下瞅了瞅问道:“志平老弟,本官在织布厂内未曾见到一根苎麻,莫非还得等海上运来。”
叶志平接口道:“台湾不纺织麻布的,官人请随在下来。”
范仲淹一头雾水跟着叶志平来到织布厂的另一处工坊,推门进去,只见里面是一排排整齐的机器,此处是水轮机带动的脱粒机正在脱去棉花中的棉籽。
范仲淹拿起脱粒好的棉花问道:“叶衙内,这些莫非就是白叠子。”
叶志平笑道:“正是此物,眼下台湾产量还不够高,去岁只保证了台湾孩童的衣裳和棉被,今岁产量增加不少,又得先补充西北军需,台湾百姓想穿上棉布衣服还须等上几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