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儿拉着景灵的手蹦蹦跳跳和李氏走在一起,她昂头对着李氏说道:“娘亲,景娘子待会就和我们坐在一起吧。”
景灵道:“这如何使得,民女何以能和皇家贵族坐于一处。”
李氏笑道:“景娘子不必介意,今夜并非大宴,不会有太多讲究,信不信皇后也会让你与我们坐于一处。”
李氏对刘娥的身世很是清楚,知道一曲《梁祝》让刘娥对景灵大生好感,加之吴梦所起的巨大作用,定然会对景灵另眼相看。
景灵不清楚刘娥的身世,顿时大惑不解。
到了大殿里,殿内为女眷们用半透明的绢纱分开一处单独的角落,刘娥果然让景灵与李氏、元儿坐于一处,引来一片嫉妒羡慕的眼神。
…………
吴梦此时正应接不暇,政事堂宰相丁谓、冯拯过来寒暄了几句,冯拯还有些端着宰相的架子,丁谓却不知何故十分客气,连声说道改日定要上门讨教。
枢密使曹利用拉着吴梦就钢制绞盘床弩问东问西,度支判官章得象见缝插针询问会计数算,盐铁判官周嘉正详细咨询兵器和民用农具、工具的打造之法,搞得吴梦好像不是来赴宴,而是来做学术讲座的。
吴梦对这些敬业的官员们心存敬意,耐心的一一解释,并对周嘉正道:“周判官不必再询问了,此事一时半会也讲不清楚,在下改日到工坊内细细讲解一番,如何。”
周嘉正大喜,连连抱拳致谢,章得象却不干了,怫然不悦道:“先生如此轻贱度支司么,好歹孙冕孙副使也曾是度支副使,亦是先生多年好友,如何能不到度支司讲学?”
吴梦苦笑连连,章得象说到这个份上,哪还能不答应,只得说去了工坊后定然去度支司授课,章得象这才放过了他。
群牧判官李昭述又来神了,说道:“先生喂养牲畜之术冠绝天下,群牧司的马匹可是关系到大宋天下之安危,先生能不管么?”
吴梦心想也是啊,没有机枪以前,骑兵可是兵中之王,大宋本来就缺马,更要好好饲养,当下也答应下来。
这才刚开始,就接了三桩生意,他想着赶紧回避一下,万一被人缠上,一年半载都脱不了身,蒸汽机就黄了。
还没吩咐李五和丁睿推着自己走开,又来了一个文官和三个一身戎装的武将,后面还跟着个內侍,那文官高声道:“李判官说的好,我等群牧司诸人定要好好请教吴先生。”
李昭述连忙上前见礼,并介绍道:“这位是同枢密使杨崇勋杨相公,也兼任群牧使、侍卫马军司都虞侯。”
吴梦心下暗骂,你这王八蛋草包一个,无非是靠着出卖周怀政升的官,对丁谓、林特他是没有办法才虚以为蛇,此人他却是懒得理睬。
当下淡淡的抱拳行了个礼,连打个招呼都欠奉,杨崇勋一脸愕然,不知道这吴先生对自己为何如此冷淡。
李昭述见状连忙转移视线,介绍了四个武将和那个內侍,原来是殿前司副都指挥使蔚昭敏,侍卫步军司都指挥使冯守信,殿前司都虞侯夏守恩,侍卫马军司都虞侯刘美。
这几人见皇城司禁军近日整训时军容齐整,远非平日可比,据说是台湾厢军的练兵之法,看到吴梦前来,蔚昭敏便提议过来请教。
听完李昭述的介绍,吴梦脸色一变,随随便便行了个团揖,面色不太好看。
夏守恩是刘娥一党,而刘美是个抛弃妻子的家伙,后来又借着前妻的权势升官发财,生个儿子也是个色鬼,怎么配跟老子请教。
嗯,不对啊,史载刘美这个月便卒了,为何还在此处,莫非自己的什么蝴蝶效应波及了他,但自己跟他没有交集啊。
吴梦正疑惑间,冯守信抱拳道:“吴先生,当日老夫与陈尧佐二人同判滑州,可是承蒙你提醒,才避过决堤之水灾,某代滑州百姓多谢吴先生了。”
吴梦抱拳道:“冯将军太客气了,在下不过是修书一封而已,谈不上什么辛劳,陈知州和冯将军才是真正辛苦。蔚将军、冯将军,在下还有好友要叙些旧情,失陪了。”
对着李五和丁睿道:“我们走。”也不管众人,径直走了。
留下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刚才脾气极好的吴先生怎么看到杨崇勋、刘美、夏守恩来了连个招呼都不打就脸色难看的走了。
吴梦本身才干颇高,但其实是个臭脾气,情商也不高,对道德品质不高的人向来不假颜色,要不然怎么在后世混的如此之差。
围观众人里的有识之士暗暗点头,这不是明摆着对太后一党不感冒么?有些善于拉帮结派的顿时起了拉拢吴梦的心思。
不被吴梦理睬的三人恼羞成怒,夏守恩拉着刘美和杨崇勋走到一旁道:“这吴先生看来并非同道中人,今日居然如此给我等难堪,两位以为该如何是好。”
刘美笑道:“姓吴的无官无职,不就是台湾的一个教书先生么,有何可牛气的。且找个由头将他弄进去,好生消遣消遣,包管对你我服服帖帖。”
夏守恩心下怒骂草包,吴梦哪是你我能动的,当下说道:“千万不可,听闻官家重病不豫,就是这姓吴的带来灵药医好,今夜的中秋夜宴也是官家专为他所办,你有几个脑袋去抓他。”
杨崇勋虽然恼怒,可也不似刘美那般没脑子,说道:“此事须得从长计议,这姓吴的与苏州丁家交好,既然对付不了他,不如给丁家使些绊子,让姓吴的受些教训。”
夏守恩道:“可我等与苏州当地官员不熟啊。”
杨崇勋笑道:“苏州知州康孝基素来与在下亲厚,待某派亲随送去书信详细分说一番,定要那丁家好看。”
这边三人在此处嘀咕着耍弄阴谋摆弄丁家,那边的丁睿却是大惑不解的问道:“师父,你为何对那三人如此冷淡?”
吴梦拍了拍扶手道:“那三人皆是卖友求荣、抛妻弃子、巴结权贵之小人,师父就是这个臭脾气,看到小人便不愿理睬,这点你可不要学师父,以后在官场上混务必要喜怒不形于色。”
丁睿瘪瘪嘴道:“官场小人多,弟子还是不考科举了,日后专心做学问便好。”
吴梦笑道:“这可由不得你啊,你爹娘、舅舅、和尚师父、王夫子能答应你么?”
丁睿苦恼的抠了抠脑袋,心知不考科举只是句气话而已,自己也做不到辜负如此多人的期待。
过了一阵他又好奇的问道:“师父没有来过京城,何以知道恁多的事情?”
吴梦叹了口气道:’睿哥儿,有一天师父会将那些不能让别人知晓的事全告诉你,现在你莫问。”
正说话间,却见孙冕又领着着两个一绯一紫的官员走了过来,吴梦摇摇头苦笑,自己来搞记者招待会么?不过物以类聚,跟孙冕一起的多半是精干之臣,他倒也不会轻视。
孙冕介绍了两个官员,却是知审刑院宋绶和判三司开拆司蔡齐,吴梦久闻大名,不由感到有些好笑,这二人在赵祯亲政后一个支持吕夷简,一个支持王曾,斗得死去活来,如今看着好像还颇为亲厚。
双方见礼毕,孙冕笑道:“宋知院是来找吴先生麻烦的,你将燕知州要去,可是抢了他一员高参。”
吴梦笑道:“宋知院,台湾可也是你管辖之下,燕肃燕知州到了台湾也能将刑狱之事好生操办起来。”
宋绶抱拳道:“孙副使说笑了,燕知州到了台湾也是父母官,在下如何会介意,不过在下有一点点小小要求。”
吴梦奇道:“哦,请问宋知院有何要求。”
宋绶再度拱了拱手,说道:“吴先生,日后燕知州若是在台湾有甚别具一格的刑狱之法,盼来信告知成效如何。”
吴梦点头道:“这有何难,有了好东西本就要与大宋天下分享。”
他心道如今大宋初期,官员们大部分还是一心为公,即便有政治争执但还是属于君子之争,朝堂上虽是争执不休,下朝后却把酒言欢,颇似后世那句“虽然我不同意你的观点,但我誓死捍卫你说话的权力”。
而几十年后王安石上台变法,风气随之一变,新党、旧党为了小集体的私利最后演变为人身迫害。
丁睿听着这些官场应酬颇觉无趣,无意中却看到耶律奇也来到了殿中,他前面还有两人,一个身穿异族服装,另一个却是汉服装扮。
丁睿估摸那定是契丹的正副使,契丹的正使是契丹人,副使是汉人,正使着契丹服饰,副使着汉服,这是辽国一朝出使大宋之标配。
他偷偷溜开,走到耶律奇边上打了声招呼,耶律奇一瞧,笑道:“原来是丁小哥,你也来出席南朝皇宫夜宴,可曾见到南朝官家了。”
丁睿小声道:“见过了,圣上同意给些粮食。”
契丹正使萧善和副使程翥诧异的看了丁睿一眼,这小家伙居然还能见到大宋官家。
程翥呵呵一笑,故作和善的问道:“小哥还能求见南朝官家,官家召见你了么?”
契丹使者来东京城后数次求见赵恒,均被太仆寺以种种理由推脱,见这少年郎居然能攀上南朝皇帝,不由暗自揣摩丁睿的身份。
丁睿抱拳行了礼,说道:“承蒙官家垂青,已然召见小子,官家精气神甚旺,稍顷就会出来与群臣同欢。”心道你不就是想打听官家的身体状况么,干脆告诉你好了。
两个契丹大使互相对看了一眼,顿时脸露喜色,这真是太好了,南朝不乱圣上就可安心国内民生,无须大动干戈,这些年契丹来东征西讨,国库日益吃紧,再耗下去只怕激起民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