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梦心下踌躇,不由轻拍轮椅的扶手,好生难以委决。
若真是不救,就会眼睁睁的看着历史的重演,而且还不能去干涉刘娥的垂帘听政,否则一个十二岁的皇帝登位,主少国疑,后面会更加不可收拾。
难道借着刘娥想当皇帝的借口来个清君侧,然后再来个虚君实宪?他脑子坏掉了才会这么去做。
不要说吴梦没那个政治才能,就是有他也不会搞,内乱的结果一是便宜了北边的虎狼之众,二是这天下的大权将来也不知会落到谁的手里,要是落到一个王莽般急躁冒进的家伙,那岂不是害了天下百姓?
历史为什么有发展规律,就是不同的生产力和百姓们的学识决定什么样的政体。
在这个识字率不到百分之五的年代里是真的需要强人政治和专制政权的,而且几千年来的固有思维注定了老百姓对皇权的依赖,清末皇帝退位还有不少老百姓痛哭失声,想着没有了皇帝他们该怎么办,更何况是一千年以前之时代。
从母子人伦角度出发,好像不救又不好,李宸妃生前被刘娥阻隔没敢与赵祯相认,而且李宸妃死得相当蹊跷,刘娥自己身体不好了,打发李宸妃去给赵恒守陵,结果死的不明不白。
有些扯淡的作家还胡说什么刘娥厚待李宸妃,李宸妃死后要是没有吕夷简的阻止,刘娥本是用普通宫女的仪式下葬。
吴梦其实很怀疑李宸妃是刘娥害死的,刘娥没法做成成皇帝,年老多病的她也知道自己活不长了,存心让李宸妃死在自己前头,好让一对亲生母子阴阳相隔永不能相认。
作为一个后世人,吴梦绝对看不惯刘娥这种反人类的做法。
正在犹豫间,林贵平又轻飘飘甩过来一句话:“吴先生,不妨实话告诉你,周立先前并非回家,而是去了皇宫当太子的伴读,前年又是陈坤接替过去,他二人代先生传授太子数算、格物,所以太子也算先生的弟子,先生总不能眼看着弟子的父亲病重而见死不救吧。”
吴梦抬起头来愕然望着林贵平,没有想到他还真的这么干了,数算之术倒还罢了,格物可是杂学,他居然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派杂学传人给太子当伴读。
听到这个重磅炸弹后,吴梦思虑再三,终于决定还是救,让赵恒多在位两年,赵祯也可多接受些数理化、经济思维和军事熏陶,而且这个年龄段正是形成世界观、人生观的时机,日后赵恒去世,再暗中支持他对抗刘娥便是。
一切思索清楚,吴梦咬咬牙开口道:“诸位莫慌,在下有异世高人馈赠续命之灵药,欲救圣上,还须薛神医行汤药针灸之术,双管齐下方可见效。不过丑话说在前头,最多可延寿两三年。”吴梦答道。
“可延寿两三年,太子就长大许多,还有什么可愁的。”林贵平大喜道。
“某原以为君烈是个忠臣,对圣上忠心耿耿,原来是想着做太子的从龙之臣啊。”吴梦揶揄道。
“昕颂兄误会了,在下可并非阿谀奉承之辈。既然先生已答应了此事,那我等这就去薛神医处商议商议。”
林贵平怕吴梦又出幺蛾子,马上转移话题道,他也知道这可不是件小事,万一医治不力,那可是杀头的大罪,吴梦是绝对不能推出去的,薛神医做个替罪羊倒是不错。
营田司医馆,薛神医正拿着手上的外科学看的聚精会神,自从来到台湾,他除了看病便是仔细钻研外科学,青蛙、水鹿、野兔、鸡鸭他解刨了无数,可惜没有活人的尸体供他使用,本来想着台湾有吃人生番,若是打死几个不就有实验材料了,可惜快两年了还未遇上。
他正看得起劲,手里也情不自禁比划着缝合的方法,突然被鱼贯而入的三人打断了,他抬头看去。原来是三位大佬和丁家少爷,薛神医起身打躬作揖:“吴先生,提举、大师、丁小友来医馆有何要事。”
智能大和尚笑得像个弥勒佛:“薛医官,你医术精深,可自阎王手上夺命,现有一事可为大宋立下大功,也是造福苍生之举,故我等无事不登三宝殿。”
智能和尚这纯粹是想勾引薛神医上套,先给了薛神医一顶大大的帽子,再举起个伟光正的旗帜,是让薛神医无法拒绝。
薛神医心想我的医术虽然还过得去,也不是独步天下,这大帽子我可戴不起,于是道:“大师过奖,有何大事尽管道来,老夫定当竭力从之。”
他也厉害,不把话说死了,反正老夫尽力而为,做不到就别怪某家了。
林贵平一听就不耐了,这家伙还刚出四十便老夫长老夫短,分明是看着自己和智能和尚三十上下,想占口舌之利,嘿嘿,这次你去也的去,不去绑着也会送去,先让你充充长辈占点便宜。
智能和尚把官家得病的情形细细说来,薛神医顿时慌了神,他哪里敢去,没治好吃饭的家伙铁定不保。
“为圣上治病是洪福齐天的大好事,但宫中太医都束手无策,老夫医术平平恐无能为力,这万一治出个好歹,朝廷怪罪事小,官家龙体事大,诸位还是另请高明的好。”薛神医连忙推辞道。
林贵平恼了,正准备动粗,却见丁睿拉着薛神医走到角落嘀嘀咕咕一阵,薛神医惊喜道:“吴先生真有神药,这医治有何难。”
他可是见识过那天吴梦给高烧不退的矿工喂下两颗神药,第二日这矿工便好了,他羡慕不已,后来的黄连素、青蒿,无一不显示了奇效。
为大宋皇帝治病,如果能治好立即名扬天下,谁不愿意去,关键是治不治得好,若是治好了扬名立万,但要治不好小命却是难保。
现在有了神药,简直是送了一份名扬天下的大功劳给自己,薛神医心神晃荡,仿佛看见自己洋洋自得站立在太医院,一群白须飘飘的御医围绕身边阿谀奉承不断……
正愣神间,吴梦打断了他的美梦:“薛神医,按圣上的病情,你以为是何种疾患?”
薛神医定了定神,说道:“按症状来看,圣上应是肝阳上坑,此症状为:眩晕耳鸣,头胀痛,面部潮红,急躁易怒,符合皇上的病情。”
吴梦皱了皱眉,肝阳上亢是中医解释高血压的一种病例,他从历史传记里看到官家经常晕厥,且丧失记忆,非常符合内科学上描述的脑梗的症状。
所以赵恒绝非仅仅是高血压,应该还有高血压引起的脑动脉硬化,但没有亲眼见到官家的症状如何判断?
智能大师一看便知薛神医不过是一知半解,要救治官家吴梦必须去,否则便救不了官家,同时也害了薛神医的性命,他冲着林贵平打了个眼神。
两人出到外间,智能大师说道:“林提举,薛神医恐无此手段,欲救官家还得吴先生和睿哥儿,他二人对异世高人的学识所知最多。”
“这如何使得,吴先生身体不好,睿哥儿小小年纪,如何能去......“林贵平一听大惊失色,极力劝阻。
“如何去不得,吴先生不用去皇宫,坐镇驿馆便是,睿哥儿扮做薛医官的徒弟,即算医治不力,师父替罪,关徒儿何事?”智能大师不解道。
“不可,万万不可,睿儿年幼,宫中规矩森严,万一出事,某如何对得起姐姐姐夫?”林贵平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一般。
“舅舅,还是让我去吧,我也想去看看东京城,师父的神药定然有效。”
丁睿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了,他想着东京城的繁华,一脸的向往。
三人正说话间,吴梦和薛神医也出了屋子。
“提举,老夫有吴先生和三郎君帮忙,还有神药,定能医好官家,提举若是不放心小郎君,不妨一路同去。”
怕死的薛神医这会有了倚仗,反倒劝起林贵平来了。
“这...哎...如何是好,吴先生,你来说说吧。”
林贵平一看三比一,找不出什么理由反驳,更何况是丁睿自己提出要去。
吴梦见丁睿是一脸的向往,想着他始终有一天要离开自己远走高飞,不如现下带他出去看看这壮丽的江山,于是说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睿哥儿也一起去,基隆就拜托大师照看。”
丁睿顿时满脸喜色,笑道:“还是师父最好了。”
吴梦白了他一眼道:“师父不答应你莫非就不好了。”
四人都是一致的想法,林贵平只好应承,此事就这么定了下来,事不宜迟,决定第二日就动身。
吴梦写下基隆武备工坊、织布工坊的修筑、作物种植、机械设备生产、轨道修筑等等诸般事宜,然后一一详细交待了和尚。
待吴梦回到了海边小筑,把北上给皇帝治病的事情一说,景灵非要跟着一起去瞧瞧东京城,吴梦无奈只得答应。
景灵去了,雀跃的小青可就去不成了,否则哪有老师来教女童班。
刘大郎闻听丁睿要回苏州,夜里便跑来海边小筑,台湾也没有什么好吃的,他弄了许多鹿肉干和芋头粉条、干汤饼,请丁睿带给自己双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