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加上言家的经济因为言水柔的病情本就谈不上宽裕,言建国又是个彻头彻尾的真小人。
即便那块怀表的价值远超他的想象,换来的钱还间接救了言水柔一次,但让他就此背上言夏夜这么个负担,心里还是极不情愿的。
“也就是说,怀玉临……”刻意略去了那个令人伤感的字眼,秦老先生不怒自威的紧盯着忐忑不安的言建国,“她临走前把女儿托付给你和你妻子照顾,你对这件事心怀不满,所以一天都没把夏夜当成女儿看待,想尽办法欺负她来着?”
说到后面,一想到那些调查来的资料上白纸黑字的写着他的女儿曾经遭受过如何的苛责和薄待,秦老抚着胸口剧烈的咳嗽起来,声音大的让人心惊,仿佛随时都会背过气去。
言夏夜坐不住了,连忙再次走到秦老身边,力道不轻不重的替他轻轻拍着后背,“您先消消气,喝点水。”
“好,好。”足足过了一分钟,秦老才面色涨红的缓过气,望向言建国的眼神活像是要将其生吞活剥,之所以还暂时留着对方一口活气,也不过是因为还有事情没问清楚而已。
“没有,真的没有!”
言建国的气量和胆识都小的可怜,被这一眼看的险些吓尿裤子,哀嚎着辩解道:“确实,我对言夏夜不怎么好,可毕竟没虐待过她不是?而且她十八岁就自己想办法攀上了厉家的婚事,后来一直过着少夫人的好日子,我和我家那口子虽说不是她的亲生父母,怎么着都养了她这么多年,管她要点抚养费不算过分啊!”
厉云棠要笑不笑的弯起唇角,仿佛被言建国这番说辞逗笑。
然而他漆黑的瞳孔丝毫没有半点笑意,如同深渊般映照出言建国瑟瑟发抖的内心,不紧不慢的道:“按照你向厉家要钱的次数和数字来看,就算夏夜她从小是锦衣玉食养大的,都远远花不完这么多的钱。”
“这……”言建国哑了一瞬,完全不敢对上厉云棠深如沉渊的眼瞳,惊慌失措的朝着言夏夜求助:“夏夜,丫头哎,我承认我是贪心了点,可是再怎么说也罪不至死,你是想看我给你跪下谢罪是不是?好啊,只要你让他们既往不咎,我现在就跪给你看,保证让你满意!”
为了表示他的诚意,言建国哭天抹泪的说出这番话,紧接着就要从椅子上站起来。
他也知道这么做很没自尊,尤其还要冲着他向来不当一回事的言夏夜下跪,感觉上更是类似屈辱。
但好死不如赖活着,他前半辈子靠着言夏夜和言水柔享受尽了荣华富贵,近日还在外面养了个知情识趣的情人,哪舍得就这么去死?
幸亏后面两个面无表情的保镖接到秦焱的暗示,第一时间共同出手,分别压住他两侧肩膀,否则还指不定要闹出多大的笑话来。
“够了!”
忍无可忍,言夏夜扶着昏昏沉沉的额头,重重的叹了口气。
哪怕言建国并不是她的亲生父亲,和她没有任何血缘上的关系,但贪生怕死到这个份上,还是让言夏夜五味杂陈,脸颊火辣辣的烧了起来。
咬了咬唇平静下情绪,她睁开黑白分明的水眸,定定望着惊疑不定的言建国,嗓音沙哑的问:“我母亲的墓在哪?”
言建国倒吸口气,他想言夏夜肯定是恨透他了,否则怎么一开口就提了个让他难以回答的问题。
到了这会儿,秦老再维持不住江海秦爷应有的沉稳风度。
预感到接下来的答案或许是他无法接受的,怒极之下,他随手捡了只高脚杯朝着言建国兜头砸去,嘶声吼道:“说!”
亮晶晶的酒杯带着半杯殷红的葡萄酒在半空中划出弧线,摔碎在言建国的头顶。
红酒混合着鲜血从他额头上汩汩流下,成功吓得他三魂没了七魄,磕磕巴巴的狡辩着:“当时她住院花了不少钱,我们家的情况她也知道,生前嘱咐我妹妹不必买什么墓地,火化之后洒进海里就好……”
这个结果,还真是让人意想不到。
言夏夜怔怔的愣在原地,像是突然听不懂言建国的话代表着什么意思,又或者她听懂了,只是理智和情感都拒绝相信。
秦老硬生生的红了眼眶,下一瞬惊天动地的咳嗽起来,喉咙里骤然涌上一股腥气。
他生怕言夏夜看出端倪,扯住袖口掩在唇角,唐装描龙画凤的袖口上顷刻间沾染了星星点点的血迹。
厉云棠暗色的眸子蓄着令人望而生畏的冷意,他只是轻描淡写的看了那两个保镖一眼,二人便胆战心惊的抓起餐巾塞进言建国嘴里,顾不得再咨询自家BOSS的意见,拖着他离开了客厅。
眼看着自己辛苦栽培的下属轻而易举的被他人指使,秦焱若有所思的挑了挑眉头,深感自己和厉云棠之间的差距犹如鸿沟。
看来这个世界从来都是不公平的,有些人天生就该立于人上,而有些人穷尽心思,也不过学了个皮毛而已。
一道磁性的声音打断秦焱的沉思,抬头看去,厉云棠修长的身影站在言夏夜身边,似哄似慰的低声道:“夏夜,秦老看来也很累了,晚餐到此为止,我送你回去休息。”
言夏夜听了,没有同意,也没有回绝。
她的睫毛细密的颤抖着,身体僵硬的任由男人揽在怀中,同手同脚的向前走去,好像留在这里的只剩下肉体,灵魂早已魂飞冥冥。
前脚离开客厅,厉云棠立刻将她打横抱起,在佣人的指引下往她的房间而去。
“义父,您还好吗?”目送着那二人分外登对的背影消失,秦焱为自己半路夭折的计划扼腕了几分钟,顺便瞧了瞧一桌子没怎么动过的菜,有点好奇到底是什么滋味。
秦老垂着脑袋死气沉沉的摆了摆手,浑浊的眼眸黯淡无光,一下子老了不止十岁。
此刻他只想一个人待着,就算是言夏夜,也无法承担和体会他心中深不见底的悲伤。
秦焱微微一笑,心领神会的起身告辞:“逝者已逝,还请您多多保重身体。”
……
另一边,言夏夜行尸走肉般坐在松软的床边。
十几分钟过去,她还是没办法这么快接受现实——身为人子,她从来没见过那个应该会很爱她很宠她的母亲,知晓身世时已经是生离死别,想不到最后连去墓前拜祭的机会都没留给她。
她一直不是怨天尤人的性格,可是真相的揭晓实在太过残酷,残酷的让她落荒而逃。
“夏夜,都是过去的事了,要是你母亲还活着,她肯定不想见到你这样伤心。”拿着块打湿了的毛巾轻轻擦拭着她的小脸,厉云棠轻叹口气在她身边落座,手臂拥在她的腰间,吻了吻她的发丝:“乖,别强撑着,哭出来会好受一点。”
独属于他的清冷幽香把言夏夜整个人包围其中,带来无法说明的安全感受。
原本压抑在眼底的泪水一下子涌了出来,她扭身扑进男人怀里,不想让他看到自己哭泣的样子,纤细的手指用力攥着男人的衬衫,留下道道清晰的褶皱。
明明她已经告诫过自己不要在男人面前落泪,可是每当她沦落到最脆弱凄惨的境地,他似乎都像现在这样默默的陪在她身边。
一来二去,她无数次想过彻底脱离男人的保护,不要再习以为常的依赖着他,却每到此刻都故态复萌。
而他又从来不肯推开或者拒绝她,无形的纵容给了她得寸进尺的心思,忘记了他根本不是她能触碰的对象。
他到底是她的缘,还是她的劫呢?
听着耳边窸窸窣窣的哽咽,厉云棠极其不悦的蹙起眉头,宠溺的抚摸着她单薄的后背,不动声色的想着要怎么把言建国千刀万剐。
就这样不知道过了多久,言夏夜总算勉强接受了母亲尸骨无存的现实,肿着一双桃子似的眼睛抬起眸来,声音很干涩的说:“谢谢。”
“等到云朵找回来,我和你一起去海边拜祭伯母,别难过了,嗯?”
受不了她带着哭腔的嗓音,厉云棠伸出手指拭去她脸上的泪珠,俊美的脸上带着不自知的怜惜,侧眸看了眼窗外沉沉的夜色,沉吟片刻道:“今晚,我可不可以留下来?”
言夏夜咬了咬唇,心跳蓦然漏了一拍,战战兢兢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
目前为止,虽然秦老对她很照顾,可她还是没办法这么快把秦家当做自己的地盘,她住在这本来就是客人,怎么能随便留宿别的男人?
更何况,就算厉云棠直言不讳的告诉她——他和尹沫的婚约即将结束,那也不代表她会是他下一任未婚妻,她有自知之明,所以连做美梦的机会都一并放弃。
“那个……”
纠结的眨眨眼睛,她犹犹豫豫的开了口,眼眸注视着他肩头被她哭湿了的那一片,不太好意思用完人家就开口把人家赶走。(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