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夏夜轻轻点头:“记得。”
她那时候对此将信将疑,可是自从秦老亲自给她讲过往事之后,她很清楚那并非什么故事,而是秦老一生中最值得怀念的记忆。
“那接下来的话就简单多了……”镜片反射着雪白的灯光,掩饰住陶景夕眼底的深意,以一种十分平常的态度问:“言小姐,你有没有想过,改变一下自己的人生?”
言夏夜眉心一跳,侧眸看了眼语焉不详的陶景夕,下意识想要拒绝。
上次听到类似的问题,还是从秦焱那里。
当时她走投无路的答应了秦焱,虽说得到了足以对言水柔一击必杀的证据,却也付出了相当大的代价,被迫和秦家有所牵扯,现在还上了秦焱的贼船,能不能平安落地还是两说。
身为国内最顶尖的心理医生之一,陶景夕根本用不着听言夏夜的回答,单看她的神情变幻就已经猜到她的心思,不慌不忙的继续道:“不用忙着拒绝我,这种机会不是每个人都碰得到的,更何况,假如你想试着站在厉二爷身边,起码也要有个像样的身份,不是么?”
他说的轻巧,落入言夏夜的耳朵里,却令她当即垂下眼眸,欲言又止的抿了抿唇。
她和陶景夕的关系勉勉强强算是朋友,除了惯例在孤儿院碰面以外,其他几次相见都是偶遇,关于她对厉云棠抱有何种心思,他应该一无所知才对。
而且从陶景夕的性格来看,他其实并不怎么适合做一名心理医生,行为处事间总是不动声色的和别人拉开距离,特别讨厌亲密关系。
这样的人,为什么会特别留意她的感情生活,还摆出一副了如指掌的淡定?
迎上言夏夜探究不解的眸光,陶景夕变戏法似得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罐咖啡,拧开瓶盖喝了一口:“别这么看着我,我怎么说都是专门研究心理学的,厉二爷又碰巧在我爷爷那边做康复治疗,看出端倪也不算奇怪吧。”
“我不奇怪你看出来,我只是不明白,你为什么想要帮我?”言夏夜隐隐觉得面前大方健谈的陶景夕有些陌生,男人的眉眼和穿着和上次见到的时候并没有太大差别,可她就是感觉哪里不对,“陶景夕,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她关切的话语令男人猝然张大了眼眸,意味深长的抿了个笑:“我没事,谢谢你的关系,不过你真的一点都不好奇,我要怎样改变你的命运?”
“不用猜,肯定和秦老先生有关。”
言夏夜哭笑不得,一派坦然的低声说:“既然你是秦老的心理医生,可能从他那里听说了什么,不过我很确定我和秦老绝对没有血缘关系……啊,不知道你有没有见过言水柔,光从长相看,也看得出我和她是姐妹关系,这不就是最好的证据么?”
“也许你说的有道理。”不打算改变言夏夜的看法,陶景夕可有可无的附和一句,转而说起他的来意:“不过有道理不一定就是正确的,你可以试着想想,如果整个秦家都是你的,那么你的身价将远超尹沫,这种情况下,你不是更有资格陪伴在厉二爷身边了吗?”
这幻想实在太不切实际,言夏夜整个惊呆了,“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退一万步讲,就算她真的是秦老先生失散多年的女儿,秦老先生也愿意给她一些补偿,但秦家还有个大少爷秦景一在,怎么也轮不到她来继承。
“我的意思是,假如你想要得到这一切,我可以帮你做到,无论你是不是秦老先生的亲生女儿。”
见言夏夜怔怔的说不出话,陶景夕自顾自的轻声道:“只是,我的忙不是白帮的,事成之后,不管秦家有多少财产,都要给我五分之一。”
江海姓秦的豪门不计其数,可若说哪家最有价值,无疑是秦老掌握的秦家莫属。
哪怕粗略估算,五分之一也有数亿的价值。
陶景夕热衷于剖析别人的心里,暗中拿别人的痛苦取乐,时不时还会在治疗过程中加入一点测试人性的小游戏。
他曾打算过要把言夏夜当成下一个试验用的小白鼠,可是厉云棠保护她保护的太过周密,言夏夜对他又并不是全无防备的状态,催眠和其他手段很难保证成功率,多种不利因素交织在一起,最终他只好放弃了这个打算。
“比起怎么分钱,我更想知道你是怎么想出这种天方夜谭的主意的?”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声音,言夏夜一头雾水,要不是她很确定陶景夕是个真正的精英,几乎要以为他是不是心理方面出了什么毛病:“几天前我给了秦老几根头发,DNA的鉴定结果目前还没出来,但是等到结果出来,不是一下子就真相大白了,还是你以为秦老无法接受事实,会利用我这张长得很相似的脸来强行安慰自己?”
“改变鉴定结果的手段要多少有多少,正好我和这家医院很熟,做些手段不成问题。”陶景夕风淡云轻的说出明显游走在法律边缘的话语,把喝剩下的咖啡罐拿在手中把玩,“另外,秦老是我的病人,如果我想侵入他的思维,催眠他关于亲子鉴定的结果,又不是很复杂的事。”
听男人提起‘催眠’这两个字,言夏夜眼中一亮,立刻放弃了这个阴暗微妙的话题,“等等,我有件事想要拜托你……”
尽量简单的复述了关于她和秦伊人之间的来龙去脉,言夏夜闭上嘴巴喘了口气,期待无比的望着沉吟不语的男人。
就算陶景夕表现出来的很多特征都和正常人不大一样,但是论专业这一点,他强的毋庸置疑。
“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想让我通过催眠唤醒秦伊人的记忆,同时保留她身为秦伊人的记忆。”
半晌,陶景夕仿佛也跟着忘了片刻前的阴谋诡计,兴致不错的替言夏夜盘算起这件事的可行程度,末了很遗憾的摇了摇头:“不可能,这世上没有十全十美的事,同一具身体中只能有一个神志清醒的人格,如果秦伊人变回黄倩,那么她将不再是秦伊人,这一点,我想她自己也是很清楚的。”
言夏夜面色倏地苍白,失魂落魄的坐在走廊的椅子上,自言自语般呢喃着:“怎么会……”
身为朋友,她很清楚秦伊人有多么爱楚昔年,这两个人经历过不少事终于要走进结婚殿堂,怎么可以在这种时候前功尽弃?
“这是没办法的,你不用觉得有什么过意不去。”陶景夕抬手把咖啡馆丢进垃圾桶,动作优雅的在言夏夜身旁落座,“反正她自己都同意了,你只要装作不知道,就能把你们的友情继续下去,不是两全其美么?”
“不,你不明白。”
心情沉重的闭上眼睛,言夏夜把脸埋在掌心里,突然间觉得疲惫,“我的确很需要黄倩回来,可因为这样而失去秦伊人,和我间接杀了她又有什么区别?”
“如果你认为每个人格都能算是独立的生命体,那的确没什么区别。”陶景夕半点不打算浪费时间安慰她,抬眸看了眼墙上造型别致的钟表,“但你总要做出一个选择,需要我的时候就联系我,我对多重人格这方面很感兴趣,可以不收你的治疗费。”
言夏夜心里空空的,连说话的力气都挤不出来,只是静静的点了点头。
陶景夕伸了个懒腰站起身,临走前再次重复了一下他的建议:“还有,秦老先生那件事,你大概还能再考虑个两天,要是你改变了心意,只需要和我签个协议,接下来的事情我会自己办妥,保证任何人都看不出异样来。”
空无一人的走廊上,言夏夜疲倦不堪的叹了口气。
从近些年的电影和一些文学作品中,她对催眠多多少少有那么一点了解,再加上陶景夕的暗示,足够她弄明白陶景夕所说的话,绝不仅仅是玩笑而已。
不过秦老先生那件事怎么样都好,她眼下最为关注的,果然还是明知道自己会消失在这个世界上,却还是毫不犹豫决定配合她找回记忆的秦伊人。
或许是黄倩的性格或多或少的给如今的秦伊人造成了些影响,才会让秦伊人对她一见如故,听到她哭泣着的请求而没办法拒绝。
鼻尖一酸,言夏夜简直不敢去想象,秦伊人到底是怀着多么大的觉悟答应这件事,又是怎样设身处地的为她考虑,才会把找回记忆说的那么轻松,刻意不想让她忧虑。
她这一生没什么朋友,然而无论是秦伊人还是黄倩,都是她此生最重要的挚友之一。
揉了揉酸涩的眼睛,她拿出手机拨通秦伊人的号码,想要尽快见她一面。
嘟嘟几声过后,话筒里传来男人彬彬有礼的声音:“言小姐,抱歉,伊人把手机落在我这儿了,你有什么急事要找她吗?”
“楚先生,你知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今天星期二,她例行去心理医生那做检查,我刚刚开车送她过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