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秦家,秦景一又一直把她当成眼中钉肉中刺。
即便有保镖守着,言夏夜仍然不放心小云朵一个人留在客房。
厉云棠知道她心中的顾虑,抱着睡得正香的小家伙微微颔首,转身往客房去了。
目送着男人颀长的背影,言夏夜心中多了些许的温暖,可以支撑着她回去继续面对秦景一,为父亲好好的守过这一夜,也是她能做的最后一件事。
次日,清晨的阳光洒进大厅,驱散了昨夜的阴暗,让众人的心情都跟着好了一些。
沐浴在澄澈的阳光下,言夏夜揉了揉干涩的眼睛,转身看了秦景一一眼,默默的走了出去。
虽然,秦景一的大多数所作所为都称得上禽兽不如,尤其擅长仗势欺人和逼良为娼。
但终究是对秦老先生有感情的,同样一夜没有休息,假如父亲在天有灵看到这一幕,大概会很欣慰吧。
客房里。
云朵在梦里还惦记着独自留在大厅中的言言,一大早从被窝里跳起来,拉着自家爹地简单洗漱过,冲出房间去找言言会和。
秦家装饰考究的走廊上,言夏夜想着小云朵八成还没有睡醒,不想去打扰他们两个,又没有睡觉的心情,索性站在落地窗前向外看,眼神是说不出的哀伤和沉重。
经过整整一夜的时间,她终于明白,所发生的不幸都是真的。
父亲用余下的生命保护了她,当时的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他甚至没有来得及再和她说些什么,哪怕是一个字都好。
想象着父亲临死前的心情,言夏夜纤细的手指抚摸着冰冷的玻璃,胸口处像是凭空开了一个大洞,寒风飒飒的吹进来,冷的她整个人都是僵硬的。
这种僵硬影响的不仅仅是她的身体,还有她的内心。
就这样静静的站了不知多久,一个温暖的小身体扑进她怀里。
不等她反应过来,她身不由己的向后退了退,纤细的脊背抵上男人肌理分明的胸膛。
对方偏高的体温隔着衣服传递给她,烫的她心中一软,垂眸看向怀里蹭着她撒娇的小家伙,沙哑的嗓音含着满满的温柔,“云朵,你怎么这样早起床?”
“我担心言言嘛!”小云朵仰着小脸观察她的神色,十分心疼的督促:“爹地,你快带言言去睡觉,老师说不睡觉会生病的。”
“老师说的是你们小孩子,我是大人,不会那么随便生病的。”俯身把小家伙抱在怀里,言夏夜直起身子的时候,突如其来的一阵头晕。
察觉到自己的不对劲,她连忙抱紧小家伙,免得一不小心摔到他。
“夏夜?”厉云棠眼疾手快的扶住她的肩头,好看的眉头微微蹙起,“放下那小子,别太纵容他了。”
“但是我想抱一抱小云朵。”言夏夜定了定神,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浅浅的笑意:“厉云棠,你陪小云朵去吃早餐,我要回房间洗个澡。”
倘若不是这一大一小突然出现,她还不知道要在这里发呆多久。
从软软的小家伙身上汲取到恢复正常的力量,言夏夜深深的吸了口气,继续道:“从今天开始,来吊唁的客人会有很多,我想留下来,直到最后一刻。”
按照江海的规矩,第一天的守夜仅限至亲参加,接下来的两天则是留给死者生前的亲朋好友。
虽然这些事原本都要交给秦景一负责,但言夏夜做不到就这样离开,还想尽可能的送父亲最后一程。
“嗯。”厉云棠不假思索的点了点头,“夏夜,我会陪着你的。”
眼神柔软的望着厉云棠,言夏夜没有拒绝他的好意。
而且,她现在真的很需要他人的体温。
暂且和一大一小两个俊俏的男人告别,言夏夜回到自己的房间,却并没有急着进入浴室。
站在紫檀木制成的珍宝阁前,她抬手拿起上面价值不菲的瓶瓶罐罐,一个一个的仔细打量,像是要将这里的一切铭记于心。
在她还没有回到秦家的时候,管家说,这房间内的所有布置都是父亲亲自看过的。
也正是因为如此,她鼓足勇气搬进了这幢豪华庄严的别墅。
只可惜她从小生活在普通人家,对古董并没什么了解,只知道这些小小的东西价值不菲,并且据此体会到了父亲对她的珍重之意。
等到父亲的葬礼结束,包括秦家在内的全部都会变成秦景一名下的资产,她不会再来这里,或者说也没有机会再来了。
花了一些时间仔仔细细的看过整个房间,言夏夜安安静静的坐在欧式的沙发上,手中拿着一本翻开的画纸。
这是她高中时期拥有的东西,最开始画的是一些花草风景,后来对珠宝设计有了兴趣,就全都变成了设计图,再后来是一片空白……她已经很久没有动过笔了。
笔尖在雪白的宣纸上留下一个黑点,言夏夜回忆着公园中的景色,一笔一笔的勾勒出细腻的线条,很快呈现出年轻女人推着轮椅上老者的雏形。
这幅画,她格外的全神贯注,偶尔涂涂改改,几乎忘记了时间的流逝。
在她没有发现的时候,厉云棠来看过她几次。
男人黑色的眼眸深深地凝视她的身影,悄无声息的在她身边放下水杯和甜品,不去打扰她一个人的沉湎。
最终,当这副画将要完成的时候,外面的阳光大盛,已经是中午时分。
阳光从窗帘的间隙中投射进来,落在画稿上反射着亮亮的光,晃的言夏夜眼睛发酸。
抬手抹了抹眼泪,她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都做了些什么。
放下画稿,言夏夜浑身酸痛的伸了个懒腰,眼角的余光无意中看到手边放着的杯子,一杯装着清水,一杯装着牛奶。
伸出手指碰了碰玻璃的杯壁,二者都残留着淡淡的余温。
明白这肯定是厉云棠的手笔,言夏夜端起牛奶喝了一口,又端起清水尝了尝,接二连三的把两杯全部喝掉。
除此之外,还有切得很精致的果盘,形状奇怪的蛋糕,以及一张笔迹稚嫩的纸条。
刚刚发现这张纸条,上面果然是小云朵的留言:“言言,我要去上学了,祝你做个好梦,晚上我还会来看你的。”
看着纸条上最后的笑脸,言夏夜会心的露出微笑。
可想而知,小云朵八成是打算在上学前和她道别,厉云棠来看过以后,说她睡得正香,所以有了这张纸条。
把这张纸条翻过去,后面还有藏起来的半句话:“PS:小蛋糕是我和厨师叔叔一起做的,我尝过很好吃,言言要不要试一试?”
忍俊不禁的扬起唇角,言夏夜看向碟子里那个奇奇怪怪的小蛋糕,总算明白了它的来意。
虽然她没有任何胃口,不过看在小云朵一片心意的份上,她还是一口一口的把蛋糕吃了下去,拿着纸笔写了张同样可爱的小纸条,打算等晚上交给小云朵。
完成这一切,言夏夜起身去浴室洗了个澡,用吹风机吹干头发,换了身以前留在这里的衣服,一身黑色的走了出来。
推开房间的门,大厅的念经声立刻传进耳朵,夹杂着一些人低低的悲泣,看来告别会已经开始了。
懊恼自己竟然错过了这样重要的场合,言夏夜不想让厉云棠参与其中,一个人走下楼梯,看到大厅里已经布置完毕,到处摆满了白色的菊花,庄重悲哀的氛围不言而喻。
几乎在她出现的同一个瞬间,一位保养得当,面容姣好的中年女人挣脱开身边扶着她的佣人,跌跌撞撞朝着言夏夜走来,哭哭啼啼的尖叫:“是你,都怪你害死了他!”
这一嗓子让宾客们齐齐看了过来,连念着往生经的和尚们都顿了顿,接接着又传来诵读经文的声响。
“你是谁?”
对这个突然冲出来的女人莫名其妙,言夏夜看向正在主持这一切的秦景一,想要从他那里得到回答。
后者昨夜刚刚得到她放弃继承权的承诺,不耐烦的皱了下眉头,走过来道:“清姨,我知道你和父亲有点不清不楚的关系,但老头子已经去了,我会开张支票补偿你。”
“大少爷,我要的不是钱!”中年女人泪盈余睫,哭起来的样子竟然还很楚楚可怜,“我和你父亲……”
“好了,现在这种场合,没人想知道你和老头子的风花雪月吧。”
秦景一打断对方,沉着脸挥了挥手,立刻有保镖站出来,一左一右的钳制住不断挣扎的女人,硬生生的把她拖了出去。
反倒是言夏夜还有些懵,在她的认知里,父亲一直爱着自己的母亲,又因为种种原因娶了秦景一的母亲,没想到还有其他的女人。
或许是她的反应实在单纯,让秦景一玩味的笑了笑:“言夏夜,你该不会以为父亲这些年都没人陪着吧?这个清姨是我知道的第七个,其他几位还没资格来今天这样的场合。”
“……”
言夏夜无言以对,抬眸看了看秦景一,安安静静的走到一边的家属席位。(未完待续)